《女尊之离花记》渊郁

21、追击

　　周娅安静了下来。
　　她是说了要去睡了，怎么可能睡得着啊，隔壁也一点声音都没有。她情不自禁飘飘然的笑起来，在夜里浮想联翩，一墙之隔，黑暗里静静站着的身影，在看着墙壁这一头……
　　悄悄伸出了手。
　　冷硬脏污的墙壁沾了一手灰，周娅听见脚步声走了几步，接着什么声音都没有了。

　　接下来的半夜她理所当然的没有睡好。
　　“四舍五入就算约会了”“声音好听不愧是男神”“XX我不要做人了”这样的弹幕此起彼伏的在脑海里排好队一顺溜的滑水过去，周娅睁开眼睛甜蜜的回味着短暂的交际，就像做了一场美梦一样恍惚。

　　她最终还是在天快亮的时候睡了过去，没能睡得太久。
　　读书人叫了几次，终于听了相公的话，以冷水浸透帕子敷在了周娅脸上。周娅一醒过来，看了看时间，客气的告辞离开了。
　　常静舟在屋子里，听到了一番甜言蜜语的寒暄之后，又恢复了平静。他一时间也有些疲惫，咳嗽了几声，低头去看手中的绣物。
　　绣这些也能换几个钱，填补些吃喝用度，他现在拿着针线绣物，也不过是为了让心里静一静。

　　周娅回去没多久，张宁宁又上门了。
　　这一次又是回礼，除了下聘，薄县的习俗，还要家里的一家之主走两次亲戚。因此张宁宁提前准备了一番，将来周思安嫁过去时，还要安排的更加将就，这一回她请动了过去教她开蒙的老师，在成亲当日充作高堂，礼仪上也说得过去。
　　周娅听得正头疼，外面有人叫门，一看是颜理上了门来，换了一身簇新的衣服。
　　颜理虽然不是五大三粗，到底是练家子，身上自带一番气势。张宁宁不明所以，只听颜理说，找了哪些哪些人来，脸色渐渐变了。
　　“大姑，这事儿可不成……”张宁宁凑到了周娅身边，正要说话，眼看周娅脸上的笑容忽然收敛的一干二净，提心吊胆了片刻，大着胆子道：“大姑，让人知道了，那可是要掉脑袋的事儿啊！”
　　“颜理，你先去屋子里喝口茶。”

　　周娅原本就不大看得上张宁宁，这番话一说，她心里又是一声嘲笑。张宁宁见惯了她的笑脸，如今撂下了脸，一时就适应不过来。
　　“妹妹，我家是什么处境，你难道分毫不知？”周娅冷淡道：“她们欺负到了门上，累我受了好大一番的折磨。如今还要继续闹下去，你倒是说说，不这么办，我要如何收场，等她们良心发现不成？”
　　张宁宁涨红了脸皮，心下悔恨，却不是说了那般话，周娅看了她一会儿，心里又拿不准了，她今天回来时还很高兴，不愿为了这件事败了兴致，道：“妹妹你是读书人家，看不惯这般行事，我也不怪你，你且归家去，好好准备婚事就好。”

　　回去路上，张宁宁也是一阵怅然。她自然也是很喜欢周思安，周公子文静有礼，一看就是宜室宜家的良人。
　　周家偏偏是那样的……污糟，只能指望成婚后少些往来了。
　　她原本心里还有一番不肯承认的，周娅对弟弟那么照顾，将来嫁妆不说，总会有些助益，毕竟她这样的读书人媳妇才是门面。当然了，若是周家不再做些令人难堪的不入流的生计，做亲戚往来也不是不可以。
　　为这件事，张宁宁心里也很不是滋味起来。

　　却说周娅自从那一日，得了些甜头，四时的花，新鲜玩意儿，零食盒子，吃用日常之物，常常叫小虎儿送到她先生那里。
　　苏煌再是个呆的，也看出不对来，只连连叹气，想要和相公商量个办法。若是还没有没落，越行山也不至于嫁给苏煌在穷乡僻壤过日子，当年他也吃过一般的苦楚，倒是知道常家现在的情形，也是艰难困窘，更不要说那常寒氏与静舟不是一条心。
　　他一听妻主要把周娅弄走，心下想了片刻，反而出言安抚了一番，苏煌一贯听相公的话，此法也是一时气愤，听得相关一番安抚，也就当做了多想，把此事搁下不提了。

　　却说那张主簿家里，自从得罪了县令大人，在牢里拘了一个多月，前前后后塞了许多银子，才能把人放出来。这一番折腾，那真是家底空了大半，还没有过几天舒心日子，日日有破皮无赖在门前寻衅。
　　受了这么大一番苦楚，待要寻京里的贵人，哪里还找得到。张家人思前想后，只好偷偷摸摸去找李家县丞诉苦，那里一般的愁上眉头，却有一番主意，倒是京城来人毕竟陌生面孔，不是在上等的客栈居住，就是去了江边的泊船，细细打听一番，或许能有些收获。
　　张家人与李家人又一起痛骂了朱瑜一顿，各自分开，张家派了个年轻的奴婢去江边打听，又一改常态，出门喝茶听戏。周娅早就让人盯着，远远缀着一番，打听得一清二楚。

　　小虎儿一贯的机灵，在江边看到了李相公，长了个心眼，寻了个沿街卖花的丫头凑过去。这样的丫头多了去了，李相公也没有留意，他围着一条贡船打转了半天，上了船去，好半天才下来。
　　等那卖花的丫头回来，小虎儿亲自守着那条贡船，没过多久，就看见几个脸熟的跟在张家的下人后面，上了船去。
　　李相公好歹是上了盏茶时间，那张家下人却是片刻就被扔了出来，身上颇为狼狈，小虎儿一看有戏，连忙找人去周家报信儿，一发的把买花那丫头也叫上了，一起去看一出好戏。

　　张家这一夜里，灯火通明，几个年长的坐在堂里，那下人筛糠、面无人色，直说被京里来的大人扔出来不久，差点被人勒死在暗巷子里，幸亏她当时拼死挣扎，又有人恰好经过，那人才把她扔下逃走了。
　　“看来这里也不是久留之地了……”张茹钧深深叹了口气，面色颓丧，余人不敢说话，她相公坐在身侧，只是黯然抹泪。

　　张雨婉是她的长女，在薄县有两个铺子，大片的田地，平日里吃酒赌钱，三五成群，过的是神仙日子。家里的老娘偏疼小的，都说将来要为了张雨咏谋划一番，接了县丞的差事，老大读书不成，守业也足够了，如今眼看着为了个死去的妹妹，一家人都待不住，她越发不甘心起来。
　　物离乡贵，人离乡贱，张雨婉老大不乐意，为了家里三令五申安顿了好些日子，如今一看京里的贵人别说帮忙，还要杀人灭口。一时怒火冲天，领了几个粗壮的家人，怒气冲冲的出了门去。

　　此时此刻，周娅正在和颜理坐下喝茶，她手里的银子只出不入，将来用着的地方还多，自然要多加留心。
　　颜理处理了家里的事，脸上多了几分笑意，倒也不忘和周娅道喜。
　　周娅避过不谈，请她留下喝了几杯，又说起招人出门的事，这一回颜理倒是细细的说了，她在这方面倒是认得一些能人，却不知道周娅这一次是不是还要走边关。
　　“这还定不下，恐怕也要一连个月了。”周娅道：“我不平白耽误你，这里是三十两，去遇州一趟，帮我打听些能干的中人，来月我要买些荒地，最好是靠着河边的，能做生意的最好。”
　　颜理一听，甚是意外，道：“东家买的是荒地。”
　　“不错。”周娅道：“你若是还有余钱，趁着便宜也可买一些。”
　　颜理打了个哈哈，又道：“蒙东家好意，拿钱与我花使，还不肯收下我这个莽人的身契。此去自不会误了东家的事，东家大可放心。”
　　周娅道：“你是不是以为，你东家我有了几个钱就买地买水田，与那些土老财一样？等你回来，就该忙起来了，到时候你可别吓跑。”
　　“我老颜这双眼睛哪里会看错人，东家是做大事的。”颜理笑嘻嘻的奉承了两句，道：“东家不嫌弃，我就赖在这里了。”

　　她们正吃着酒，外面一阵锣鼓喧天，没过多久，外面就嚷嚷着走水了，走水了。却也不知是什么事体，周娅送走了颜理，不一会儿，周烟店里的小丫头气喘吁吁地跑了来，托了个口信，张家走水了，一个都没跑脱。
　　周娅大是惊讶，小丫头也不敢多留，急急的走了。

　　她怎么觉得这里面颇不寻常？张家住的那个巷子，左邻右舍都是人家，平白走水了，如何会一个也不发觉。
　　这般一想，周娅还没喝几口茶，小虎儿手下一个叫小纪的丫头也跑了来，她也是来送信的，原来昨日周娅有意吓走张家，暗巷子黑麻袋刚下了个套子，小虎儿想看她本事，不料今天却看到了十来个黑衣人利落的跳过了墙，之后张家一个人也没走脱。
　　张家出了事，却又被官府一口咬定死于走水，现在物议纷纷，猜测的，有的往周娅身上攀扯，都说她背后水深得很，不止县令大人一个重用。

　　周娅下意识就实力拒绝：我不是，我没有，别乱说。

　　小纪觑她神色，越发恭敬了，周娅想了想，道：“你让小虎儿明天跟我去见她的苏老师，其他人不必再跟着了，远远看她们什么时候上案。”
　　“周姨姨，你放心。”小纪连忙说道。

　　这一番混乱之中，江边的那条贡船也泛起点点涟漪。不久，一个青衣女子上了岸，天色刚刚亮起，她在江边买了几只莲蓬，剥开了莲子，用个绢帕小心的裹了起来。

　　“青湖姐姐，你这要是去哪里？”身后传来娇柔动人的声音。

　　青衣女子没有回头，举目远处，光芒笼罩初初醒来的小镇，犹如梦中醒来一般，她轻轻眯起眼，浮起一抹温柔的微笑。

　　她沉默着收回了视线，加快脚步，往前方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