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尊之离花记》渊郁

17、追击

　　周娅也不知道她什么时候就堕落到了这种样子了，一把抓住苏书生的手，堆上了一脸看似诚恳、真诚的笑容，小算盘打得噼里啪啦在腹中震耳欲聋，苏书生被她这么一抓，顿时脸色通红，惊慌失措，双手推了几把没推开，道：“你……你要做什么？”
　　她这般脸皮子薄，不太与人打交道的模样，在满脸堆笑，肚子里尽是主意的周娅眼里，乃是一只肥硕的，飞也飞不了的鸭子，那区区一点“误会”，哪里能把她就赶走了。
　　“先生，”周娅咳嗽了一声，仍是好声好气的：“里面说话。”

　　小虎儿爬下了车子，打了个喷嚏，野外颇见绿意，已经与上次来时大不相同。苏家敞着院门，她慢吞吞揉着鼻子往里面走了一阵，只见一个上了年纪的老者从侧房里慢悠悠走到了门口，板紧面皮，往正堂的地方瞧了瞧。
　　“先生不要客气，原本都是在下的错处，”周娅放缓了神色，语调轻缓的说：“实不相瞒，在下从前不好读书，因有一份薄产，终日无所事事，闲游晃荡，惹下了不少是非。如今幡然醒悟，有心向学，眼见年事渐长，深恨无重来之年少。”
　　苏煌抿紧的唇线悄悄松开了些。
　　“先生不知，这个女孩儿，甚是聪敏伶俐，在下见她无人照管，有心引她向学。从旁学几个字，此事实难开口，假托求学之名，也是不得已，寻常读书人，只听我这般年纪与名声，就先寻理由辞了。”
　　苏煌点点头，不觉拿出了先生的架子：“有教无类，你有这份心，倒是不错。这孩子的事嘛……我还要考虑一二。”
　　“自然如此，自然如此，只是我下个月就要出门，这件事实在放心不下……”周娅欲言又止。

　　小虎儿刚刚溜进去，就听啪嗒一声，周娅手速飞快地抽出了一张纸，写满了她看不懂的弯弯绕绕，吹干了墨迹收进怀里。
　　那笑容……她生生抖了抖。抬头挺胸的穷书生面上得意又矜持，小虎儿连连摇头，不禁感叹世风日下，读书易傻，又是一个被卖了还在帮人数钱的。
　　周娅已经跟书生聊上了，小虎儿一走进去，甚是打眼，她也顺着周娅露出个羞涩懂事的笑容。苏煌看她长得瘦弱，一听周娅说了，这孩子无人照顾，身世可怜，心下一软，半推半就的让她拜了师，先认了下来。

　　“谁家的马车！”
　　苏书生满脸的得意，被这句话雷鸣般一阵，哆哆嗦嗦掉了个精光。她那能干的夫郎把大夫请来，不管其他，先让人去看病，转头又来寻冤大头的妻主。
　　他黑着脸往门外一站，不说苏煌，连周娅都忍不住笑容一僵。

　　“这泼皮怎么在此？苏云桐，你又被人骗了！”
　　苏煌，字云桐，从小就蒙父母之命，定下了个遥远的娃娃亲。当年成婚之前，苏家二老有心先见一见女婿，生怕齐大非偶，误了两家孩子的前程。
　　不料一见之下，二老都是大喜，女儿性格固执，不懂转圜，读书又读的呆了，偏偏女婿是个雷厉风行的性子，这不正是要瞌睡来了枕头。至于从此妻纲不正，反倒是小事了，越行山一家过来，苏家大大小小的事，都被他料理的稳稳当当，苏煌一听他提高嗓门，当下就软了半截。

　　“苏家相公，”大夫颤巍巍从屋里出来，虚虚喊了一声：“快些配药去，迟了怕要出事！”
　　越行山目露凶光，本要上去揪住周娅教训，一听此言不得不搁置了护短的心思，回到屋里，周娅心里刚松了口气，又立刻想到那屋里多半就是她月下谪仙常公子——她忍了打的开花的屁股，挪到这里和人虚以委蛇，是为了谁！是为了谁！

　　这一回越行山没再说话，默许了周娅出钱出力的赶着陪大夫去配药。
　　不说别的，他家穷的叮当响，也是真的。只因丈人丈母的丧事之后，按道理要守孝一年，苏煌原本寻了个私塾打算收徒，也为此不得不歇停下来。
　　收留常家公子，他本是不大愿意的，然而常静舟与他曾有过几面之谊，一来二去，连老相公也无处可去，手上的钱，眼看就要精光了。
　　若是没吃食，越行山自忖还有办法，但是寻医问药的事，就不得不出门去借。

　　周娅出门一趟，回来时苏家气氛凝重，小虎儿缩在墙角面壁，拼命给周娅使眼色。她把药材递给了越行山，苏煌脸上时红时白，煞是好看。

　　“他病情如何？”
　　“不劳你打听。”越行山冷硬的说：“妻主无防人之心，周大娘好一番心肠，我家粗茶淡饭，不久留你，走吧！”
　　“改日再来叨扰。”
　　她又转身让小虎儿把礼物搬了下来，越行山看见了，也没有出声阻止，竟是默认了，他担心常静舟的病势，匆匆回了房间照看。
　　常寒氏不在床边看护，而是扫过了大夫开的药单，细细看了一遍。

　　越行山见他一动不动，也不含糊，就去厨房里熬药。他为了常静舟奔波一天，苏书生无法可想，只得下厨，家里米面皆空，周娅倒是送来了一年的束脩，并笔墨纸砚，风雅之物，各有若干。
　　然而不顶饿，苏书生连连叹息，越行山一时半会儿，懒得理她，明明走前耳提面命，时时让她不要轻信，临到头来半点不中用。
　　“相公……”
　　“孟君……”孟君是越行山的字。
　　越行山从前也是官家的公子，时下的风气，有点底气的人家都要为儿子延请老师，倒也不是讲学，而是练得一笔好字，学些风雅的琴棋诗画，开蒙之时，老师也会为这些娇滴滴的公子取字。
　　苏煌委委屈屈，借着个炉子，撩了几把野菜，野菜虽不抵饿，也是稍许安慰。越行山看不过眼，令她来熬药的炉子前面守着看火，翻出几个铜钱，去邻家借粮。
　　那碗烫熟了的野菜，苏煌是不敢扔的，想了想，索性给常寒氏送了去。

　　接过了野菜的常寒氏，谢过苏煌转身进了屋子。
　　这一进去，心下也是一酸，几乎要落下来泪来。好在屋子里没有别人。他何曾吃过这种东西，当年庄户来府里时，都要送些山货土味，这种野菜，从来是扔掉不要的。
　　只看了一眼，他就情愿饿着，又坐到床边。

　　药单子上写的，除了几味治疗寒热的，就是温补调理的药物。他看得懂那些，尤其开了一味人参，更是贵重，以苏家的夫妇二人，这个是出不起的；那周姓的混混，与张家乃是一般来路，看上了静舟。
　　常寒氏沉沉的叹了口气。
　　若那褚家的女孩儿真的不是为了静舟而来……他们以后又该如何是好，钱财用尽了，故人尽是避如蛇蝎，苏家这样的，也不能长久依靠。
　　只望……那个过去的小丫头能尽快赶来。只要她来了，他就有办法让静舟与她再续前缘，如此一来，静庭也能接回来，趁机谋个好人家。

　　野菜汤热气袅袅，常寒氏一路来时的一腔怨愤，抵不过现实消磨，早已冷了。

　　“也不知有什么天大的事，伤也不养，就要出门！”
　　周娅趴在床上，无奈至极，她爹在外面转悠了几圈，转着轱辘似的拐弯抹角说些酸话。等他知道她忙活了这么半天，想要娶的是什么人，只怕没个歇停了。

　　她已经找了从前一同喝酒胡闹的，下黑手要整张家，但终究放不下常静舟的那一边，还好还是去了，苏煌那种呆子，哪里知道照顾好人，这样下去，说不定常公子眼瞎了一下，真的看上她呢？她长得也不差啊。
　　周娅前世今生都是讲究人，正要鼓捣起来，还是能拼上一个面若桃花的。

　　然而她忘了……这个时代的审美，和现代社会实在是天差地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