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十娘怒撕负心郎》尉洛子

13、第 13 章

　　01

　　活了一百多年，实际上她感觉大部分的时间像是被按了快进键，许多许多事情都记得不是很清晰，浮光掠影一样，换了个故事，就忘记了大多数。

　　幸而一百多年的修炼，她的九阴真经早臻于化境。

　　乾坤大挪移虽好，作为周芷若，她最爱的还是听起来就很有味道的九阴真经。

　　“往后你就叫虹娘。嗯，……长得不错！”

　　一个花枝招展的老婆对她指指点点，“我们王家虽是乐户，却也从来不恶待姐儿们，从前你怎样我不管，进了我家的门，就是我的亲亲女儿，总叫你吃好喝好，快快活活的过生活。”

　　“红娘？听着像个丫头的名字。”

　　微微皱眉，“叫我十娘罢。”

　　好歹杜十娘杜薇是个头牌，总比卖主的红娘好。

　　那鸨子凑近了看她，远看近看都是个尤物，乐得说话都打着颤音，“十娘？好听好听，可见咱们是天生的母女，——你青春多少了？”

　　“总有十八九了。”杜薇扶着身子坐稳在床上，打量起周围的环境来，“这些年过得不好，不记得生辰。”

　　这地方花枝招展，看着就不是正经人家的闺房，倒和杜十娘原先的院子有几分相似，却也不十分相似，有点旧。

　　那鸨子见她这般好说话，立刻喜笑颜开，原先还担心不好降服，心里转了几个圈，自然就是应允了，“这十娘的小字，听着比虹娘繁华些个。这个是小琴，穿衣洗脸取饭食只管使唤她，十娘我儿还有什么别的想法，一并告诉给娘，娘帮你张罗！”

　　杜薇已然在脑海中拾起了这个蔡瑞虹凄楚的一生。

　　父亲赴任，全家在船上被人杀死，她独独被陈小四侮辱，然后险些勒死。之后被路过中年商人卞福拐骗成亲，甚至害她转睡公差，谁想他还有河东狮在家，将她买入妓院。

　　幸而妓院她拼死不从，转卖给商人胡悦做了侧室。

　　胡悦带她入京，一时不察被骗了钱，骗子巧不巧正是害了她全家的贼人之一，而那胡悦为了赚钱，竟让她出面做骗钱害人的勾当，一计不成又生一计，要将她再次转卖给人做妾。

　　也正是这时，她才安稳下来。

　　买了她的人是钦差大人，查访当年蔡大人一家被杀之事，顺手救了蔡瑞虹，原来真相竟是朝廷倾轧，内务大臣吴士桂陷害忠良；最后大仇得报，她自杀明志。

　　她这已经不是负心汉的问题，是需要报仇雪恨、手刃贼人了。

　　但是依靠所谓的钦差大臣报仇，终究是不美。

　　刚刚才被掠贩卖进这乐户家，她身上颇是衣衫不整、蓬头垢面，想了想，她于是便道，“我原是正经人家，可惜时运不济，我父亲乃是指挥使，母亲也有诰命，——妈妈，你怕什么？”

　　听得才买来的这个绝色竟是官家出身，鸨子怎会不怕？怕得恨不能杀了那掠贩，目光阴冷道，“原来姑娘出身这样不凡，哼，我这地方小，万万是容不得你这样尊贵的人儿！”

　　“妈妈可是怕惹祸上身？”

　　杜薇见惯了各种鸨母，自然不惧怕她，放松了身体斜斜靠在床头，端得是风流娇软，笑道，“我父母双亡，竟是没人能救得我。除了娘这里能容我一口饭吃，别的任是谁家，肯要我这样一个没有名声的侧室，去糟践他家大娘的眼呢。”

　　“哎呦我的亲闺女，那可不是？”鸨子一时回过神来，立刻转而为喜，甩着帕子捂胸口道：

　　“十娘你可吓坏我了，还当我被那掠贩坑骗，无意被糊弄做了贩官家贵女的大罪，这样便罢了，你说的正是道理！我们这样的乐户出身能怎样呢，长得再好，困于那些个豪门还不是会被正室大老婆害死！在我家，定会叫你做个平头正脸的好人！”

　　杜薇摆摆手，“娘才是好人。……不知什么时辰了，我乏了，这地方太小，我要咱家最大最好的屋子。娘看我可住得？”

　　鸨子略一迟疑，瞧着这十娘通身的气派和十二分的颜色，竟也首肯了，“我那院子让与你住，我去和小七那个骚浪蹄子睡去，过几日给你重新修缮房屋，定是整个王家最大最好的！”

　　“多谢娘抬爱了。”

　　杜薇说着谢，实际也是抬抬手而已。

　　小琴得了鸨子的指挥，扶着十娘的手臂去了鸨子的大房子沐浴更衣休息去。

　　晚上小琴在外间陪睡，杜薇放下帐子，一分不肯浪费的打坐练功，——这九阴真经果真是奇书，堪堪一个晚上，就叫她得了气脉所在，进益神速。

　　打坐一晚，胜似吃了神仙药丸。

　　次日，重新整顿妆容的杜薇焕然一新，珠翠盛装之下，竟是比昨日见着更加叫人挪不开眼。

　　目光流转，容色雅艳，遍体生香，十分醉人。

　　鸨子王娘甫一瞧见，竟是酥了半边身子，“十分好！十分好！”心热非常，恨不能立刻就将十娘的牌子挂起来。

　　而陪着王娘吃茶的小七原本憋了一肚子火，深恨夺了她头牌的人，发誓要好好骂一骂新来的贱货，进门还没满十二个时辰，就敢在她的地盘上撒野。

　　然这么一瞧，她真是半分争宠的心思也无，用团扇遮住脸，恨恨地嘟囔，“罢了罢了，不与她计较！”心中想着，该去摆放这位绝色，问她要一要白肤的秘方才好。

　　另外几人长相还不如小七，自然也是被衬得满面烟火色，村里村气，叫人不痛快。

　　杜薇瞧着座中的四五个年轻女郎，自去坐了最好的位子，“女儿来晚了。”

　　王娘跟前跟后的侍候，殷切问她，“我那院子住着可好？”

　　杜薇漫不经心的舒展身体，感觉浑身上下的气脉渐渐得心应手，笑道，“娘的心意奴很是心领。然而床褥太薄，那床板下面不知垫了什么，一晚上硌得奴左右也睡不舒服。”

　　王娘一愣，不晓得她这话是什么意思，“这是下人不经心，我这就骂一顿，今晚必定能好。”

　　杜薇道，“我沦落风尘，却也有些想法，娘可否屏退左右，我独独说与娘知晓？”

　　小七立刻就拍案，也顾不得以团扇掩面，“有甚不能对我们姐妹言语的？莫不是怕我们抢了你的好生意？我偏不走。娘，别听她的，真是不懂规矩，连声姐姐妹妹都喊不出口，还能给谁喊个达达？！”

　　“姐姐客气了，妹妹面皮薄，不敢跟姐姐抢什么。”

　　“好啦，还不出去？”王娘瞪了小七一眼，依言让几个女儿出去，也把小琴几人打发出去了，她便笑呵呵问，“我的儿可有别的言语？”

　　杜薇一手拄着下巴，另一手把玩帕子，笑道，“娘觉着我可好看？嗯，可配得上咱们武昌府最厉害的人物？”

　　王娘细细咂摸这话的道理，“你这是什么主意？我竟是听不懂的。”

　　“娘疑心我要嫁人罢？”
　　杜薇摇头道，“我只是想做一人的生意，这一人须得有银子能供我吃喝，也得有本事周全我的生意。这人能让院子其他姐妹赚吃酒钱，也能叫我们不必再害怕那些个流氓走卒。娘说这样能文能武的好大人，全武昌府，还有哪一个？”

　　王娘犯了难，“这府台大人我们小院子可不敢招惹的。你休了这样的心思。”

　　原来是个没有门头的小院子。

　　杜薇暗中忖思，却也不恼，仍旧笑道，“正因他是大人，才能引了来的。我自来官家，家中大小事皆是我料理，有什么是我不晓得的？别看他官人模样，还不是个男人么？

　　娘只管信我，依了我的主意，咱们院子没有做不来的生意。那时日进斗金也不是做梦的。”

　　这可真是说到王娘的心坎里了。

　　杜薇于是换了个说法，“只消两个月，我便能把武昌府大官人引来。娘若是不信，便是最后人没来，咱们也没有别的损失，娘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王娘抚掌应诺，“极是！你且说来，我听着！”

　　杜薇于是讲了个放长线钓大鱼的手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