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倾城赋—天下》小T殿下

51、梦醒，将亡

　　“太子殿下。”堂下跪着的人呈上一本奏章，“守卫南都的御林军武统领昨晚遇刺身亡了。”
　　“什么！”坐在案后的男子大惊，手一抖，险些把怀中抱着的少年摔到地上，少年抬眼看了看他，白皙的手掌小心的覆上他紧握的拳头。
　　感受到手背上那微凉的触感，萧允慢慢平了气息，伸手揉了揉少年柔软的头发，对堂下跪着的人道：“容本宫想想，你先下去吧。”
　　“是。”那人恭敬地退了出去。
　　门被轻手轻脚的关上，萧允将怀里的少年又向上抱了抱，有些头疼的叹了口气，“武统领带领御林军守卫南都多年，在军中威望甚高，他一死，还不知会出些什么变故。”
　　少年坐在他的大腿上，转眼看看他，轻声道：“统领死了，允儿可以再换一个，”伸手搂上他的脖颈，凑近他，“不要急。”
　　“嗯？”萧允轻声笑了笑，“那倒是，只是，要换谁呢？”
　　“允儿喜欢谁就换谁。”
　　萧允摇摇头，温和的目光中满是宠爱：“你不懂，御林军可是守卫南都的重兵，统领更是重中之重，怎能按照我的喜好来换，总要是在军中既有威望，又能信得过的人才好。”
　　“跟着允儿的人这么多，总会有这样的人。”少年细长的眼睛睁大，满面天真。
　　“跟着我的人......”萧允一怔，细细思索下，不住喃喃，“韩极？对啊，还有韩极，”他突然笑出来，捏了捏怀中少年柔软的脸颊，“玘儿，还好有你提醒，若是韩极去，我必然放心。”
　　少年眨了眨眼睛，满脸的茫然却仍是仿佛明白了一样露出浅浅的笑容。
　　钺阳谷，谷间道路狭窄，两旁山壁嶙峋陡峭，草木稀少。
　　见赤焰兵马慢慢从对面谷口进来，渐渐进入自己的势力范围，萧允抬手一挥，身后兵马立即随他迎面缓缓而上，将敌方的前路彻底封死。
　　他仔细地研究过钺阳谷的地形图，山谷出口便在自己身后，只要道路一封，敌军兵马虽多，在这狭小的山谷里却不占优势，而且人多军队必然拉长，临时撤退恐怕只会使阵型大乱更会陷入一片被动，形式于自己只会是百利而无一害。
　　介南王数月前驾崩，谣言四起，介南国如今岌岌可危，若是自己能一举攻破赤焰大军，赤焰国必定元气大伤，到时哪怕是君湛玥，短期内也无法整军重来，如此，自己便有了喘息之机。
　　成败在此一举。
　　萧允紧握了手中长剑，双眼紧紧盯着对面黑压压的一片兵马。
　　敌方的军队停下，缓缓向两边分散开，随着中间一条小路的形成，一个少年骑着纯白色的战马一步步的走了出来。
　　少年一袭玄黑的战衣将修长的身躯衬托的恰到好处，如神子一般绝美的容颜英气而凛冽，墨黑的长发高束于脑后在风中肆意飞扬，额前的碎发凌乱，更衬出他的洒脱不羁。他左手紧握马缰，右手的长剑冷光乍现寒气逼人，修长的剑身如他的人一般散发着嗜血的光芒。
　　他是......
　　萧允早已僵在那里，眸中闪过惊喜，惊讶，然后是不敢置信，千般情绪逝过，随后凝聚于十分的惊怒。
　　明明是同一张脸，可眼前的少年，一双细长的眼眸清朗如月，皎亮似星，哪还有曾经的半分怯意。颈上的银环紧贴少年白皙的肌肤，玥型的玉玦无一丝杂色，异样妖娆，使少年的容颜平添一丝魅惑。
　　真的是他......
　　缓缓从军队中走出，少年在萧允不远处停住。
　　“玘儿......”萧允盯着他喃喃开口，眼前这人真的是曾经那个依偎在自己身边纯真到让人心疼的孩子吗？除了那张脸，除了那颈上的银环，哪里还有一丁点儿的相似......
　　削薄的唇轻轻扬起一丝完美的弧度，少年笑容优雅却不及眼中，微凉的话语浅浅流出，熟悉而陌生：“允儿，好久不见。”
　　“玘儿，你没死！”萧允脸上挂满惊愕，“你怎么会在这儿？你是赤焰的人？你是赤焰的将军......”细细打量着眼前的少年，猛地，萧允好似明白了什么，不由得惊呼，“你是君湛玥！”
　　“我的允儿还是那么聪明。”君湛玥笑的一如当初的单纯无害，弯起的眼睛那样可爱，目光中却已没有了曾经的温暖，冰冷的气息瞬间弥漫了萧允全身。
　　这......怎么会是那个做什么都会有些畏惧的孩子......
　　君湛玥，君湛玥，果真如传言中的一般厉害，这般伪装隐藏在自己身边两年，躲过了自己每每的试探，竟能让自己对他再不起疑心，而且还......输得一败涂地......是啊，除了那个传说中以战神之名让人闻风丧胆的孩子，谁还会有传闻中那样漂亮到过分的脸！自己刚刚捡到那个孩子就传来赤焰七公子遇刺身亡的消息，怎么会那么巧？自己竟从未认真考虑！
　　一股被玩弄了的感觉刺入心中，萧允半眯了双眼看着对面的少年，却怒极反笑，如玉的面容流露出几分嘲弄与不屑：“真没想到堂堂赤焰尊贵的七公子，闻名天下的战神，为了攻打介南，竟肯屈尊降贵到本宫身边做一个小小的男宠任人玩弄，当真是让人佩服至极。”
　　男宠？君湛玥眉头轻蹙，自己有做到这种程度吗？
　　以为他被戳到了痛处，看着他有些纠结的表情，眼前的少年渐渐与记忆中天真无害的孩子重合，萧允忍不住有些心疼，或许自己刚刚的话有些过了，便收敛了满脸的嘲讽，轻声唤道：“玘儿，过来，到我这来，我不会杀你，哪怕是赤焰败了，我也可以像以前那样宠你。”
　　“嗯？”仿佛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一样，君湛玥愣了愣，低笑出了声。
　　“你笑什么？”
　　“第一次听人跟我说这样的话，觉得好玩儿罢了。”君湛玥挑眉，仍是那副无害的笑容，眼中的冷意与不屑却越发的浓烈。
　　“你，”萧允气极，轻哼道，“也是，精明如你，总不会没发现自己身边出了细作罢。”
　　“细作？”君湛玥淡淡开口，却并没有如萧允所想表现出惊讶的神色。
　　“玘儿，”萧允傲然，“难得我们在这山谷中相见，不看看这两边的风景么？”
　　君湛玥轻轻仰头，黑曜石般的眸子扫过两侧的高出，只见一排排弓箭手正伏在山谷两边的坡地上，尖锐的箭矢齐齐指向自己这边。
　　“风景啊......呵呵......”
　　他竟没有一丝惧色！莫不是因为太过年少轻狂！萧允抬抬手，身后的人小跑上来将一卷图纸递上。
　　萧允接过，握着图纸的手伸到半空中，手指一动，图纸垂落下来展开，亮到君湛玥面前：“玘儿可知这是什么？”
　　君湛玥漫不经心的瞄了一眼，笑道：“当然知道，本王生平画的第一幅画便托人送给了允儿，没想到允儿珍藏至今。”
　　“什么？”萧允呆了呆，明白了他话中的意思，脸上瞬间失色。
　　这钺阳谷的地形图......钺阳谷地势偏险，若不是因为掌握了地形图，自己是万万不会涉险在此地埋伏的，可竟然......
　　“君湛玥！”萧允怒喝。
　　看着他的怒容，君湛玥的笑容越发灿烂起来，那熟悉的纯真此时看来竟可怕的令人发指：“玘儿亲手画的，允儿可还喜欢？”
　　心慢慢的向下沉去，彻头彻尾的冷意。
　　“这山谷风景不错，允儿不看看？”
　　萧允惊得睁大了双眼，抬头的瞬间，竟看到原本指向君湛玥的那些箭矢正齐齐的转向自己这边。
　　努力压下心中的慌乱，萧允强作镇定道：“就算如此，凭你身后区区人马，又如何能奈何得了我十万大军！”
　　微微歪了歪头，君湛玥仿佛在思考什么，一丝笑容缓缓绽开，绝代风华使天地瞬间失色，出口的话语却让萧允心底一阵绝望的冰寒：“允儿难道没发现进入山谷的那条小路一次只能走一个人么？”伸手指了指自己身后，“大路在这儿。”又指了指萧允身后，“大概有几百是你的人吧，”君湛玥说着，随即像等待夸奖的孩子般得意地笑了笑，“剩下的都是我的。”
　　被截断了......君湛玥这是在告诉他，他的人马早就被截断了，如今他的身后，只有区区数百人！
　　君湛玥......当真是恐怖的对手......
　　“允儿，投降吧，你回不了介南了。”
　　咬咬牙，萧允开口，恨声道：“你不要妄想了，哪怕是我死，介南王族他日也必定会踏平赤焰。”
　　“你是说萧贞？呵......”抬手一挥，君湛玥身后的人捧着一个木匣小跑到他面前，恭敬地跪于马下，将那木匣举高。
　　君湛玥的长剑敲打在那木匣上发出“咚咚”的响声：“他在这儿。”
　　“什么......”萧允定定的看着那木匣，脸色苍白。
　　“南都失守，允儿没想到？你以为，御林军统领当初为何会死，我又为何要提醒你韩极可用？”
　　“韩极......”萧允的目光渐渐移到君湛玥脸上，“武统领是你派人杀的，韩极......也是你的人......”
　　“允儿恐怕还不知道，就在你仔细研究我的画的时候，介南已经从这世上消失了，至于萧氏王族......”君湛玥脸上傲娇的表情让人恨得咬牙切齿，“我只带他来了。”
　　怎么会......不可能......萧允彻底怔住。
　　这一切竟然都是君湛玥的计策！就在他还在筹谋着怎么伏击君湛玥时，君湛玥却已让介南亡了国！
　　怎么可能，怎么可能......
　　“允儿，”微凉的声音低沉而清晰，遥远而空洞，“无法挣扎了，一切都已经结束了。”
　　萧允慢慢抬头，眼前是那张熟悉又陌生的面孔，此时此刻，看向他的眼神却只剩下了冷冽与淡漠。
　　“砰”，手中的长剑哐当落地，萧允缓缓地闭上了眼睛，真是可笑，他到底是输在了那个曾经让他呵护备至的孩子的手中，而代价，是整个国家......
　　之前的一切都好像是一场春秋大梦，他最心爱的玘儿，从不曾真的存在。
　　眼前这人，是赤焰的小战神君湛玥。
　　的确，梦醒了，无论是什么，也都已经结束
　　元宁十九年，赤焰镜王七子君湛玥灭介南，活捉介南太子萧允，凯旋回朝。
　　十八岁的少年，鲜衣怒马，绝代的战神，再次令世人震惊。
　　帝都的清晨，天刚刚放亮，大街上却早已是人山人海，水泄不通。尽管守城的官兵努力地将百姓们阻拦在道路两旁，人们却仍然不断地向前拥挤着。
　　“一会儿七王爷的凯旋大军就要进城了，真想看看这闻名天下的绝世战神到底是怎样的风华。”
　　“七王爷，哪个七王爷？”
　　“这你都不知道？就是几年前一举灭掉北玄的七公子啊。”
　　“咦，我听说那个孩子不是死了吗？”
　　“呸呸呸，乱说什么，你是最近才搬来的吧，堂堂战神怎么会说死就死呢，人家两年前就回来了，带兵出城的时候我还见了呢！”
　　“这样啊......”
　　在人们纷纷扰扰的议论和喧闹声中，帝都的大门缓缓地打开。
　　“看，那是七王爷！”
　　凯旋大军进城，涌在城门口想要迎接的百姓们再次欢呼喧闹了起来。
　　走在队伍最前端的，是那一袭黑衣的绝美少年，如神子一般的容颜散发着凛冽的气息，明明身边虎将如云，却是只一眼，便已夺去了所有人的注目。
　　“咦，听说押了介南太子回朝的，怎么不见囚车？”
　　“没见后面跟着马车么，肯定是在马车里啊，人家毕竟曾经是高高在上的太子啊......”
　　“再是太子，现在也变成俘虏了，还如此厚待......”
　　“听说是这小将军安排的。”
　　“什么，这也太......”
　　“咳，谁知道这小将军是怎么想的呢，早就听闻七王爷性子怪异，还和宫里那个不怎么受宠的四王爷不清不楚的，两年前闹得沸沸扬扬。这次出征他是三军主帅，又是陛下身边最受宠的王子，他的话谁敢不听？总归还是小孩子嘛，任性一点人之常情......”
　　街边的酒楼上，雕花木窗开了半扇，一双略带阴柔的眸子静静注视着那黑色的身影，唇角慢慢带出一丝高深莫测的笑意：“呵，真是好久不见了，君湛玥......”
　　“湛玥......”左颊上带有淡淡伤疤的清秀少年策马紧赶两步，走到君湛玥身边，有些担心道，“还要让萧允继续坐马车么？我刚刚听到好多人议论......”
　　“让他们去说。”君湛玥淡淡开口，说的满不在意。
　　“可是都到帝都了......”
　　“别担心，我有分寸。”君湛玥转头冲身旁的少年笑笑，“无妨的。”
　　云城一愣，本还想说些什么，却猛地沉溺在了那一颦一笑中，颊上突然染上一层淡淡的红晕。有些别扭的别过脸，云城不甘地低喃：“我说，你可不可以别随便冲人乱笑啊......”
　　“云城。”俊美的脸突然凑到眼前，云城的心脏顿时跳漏了一拍。
　　“怎......怎么了？”
　　君湛玥温热的气息轻拂在耳边，云城的整个耳朵像是要烧起来了一样。
　　“你这个样子，就像是个要出阁的姑娘一样。”君湛玥眨眨眼睛，说的十分含蓄。
　　“你！”
　　“呵呵。”看着云城瞬间红透的脸，君湛玥仿佛心情很愉快，轻笑着离开，策马向前走去。
　　“喂，湛玥！”
　　人群中，一双柔美的眸子紧盯着那渐渐远去的黑色身影，眼中闪现出复杂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