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倾城赋—天下》小T殿下

40、夺玉

　　不消一个时辰，城中雾气渐渐散去，眼前也逐渐清晰起来。
　　跟着元贺和云信重新进城的云城一眼便看见了正在与秦见开共同御敌的辰焰，快马跑过去：“辰焰，湛玥呢？”
　　“云城少爷。”辰焰看了看他身后进来的援军，又向远处看了一眼，“七爷在那边。”
　　云城顺着他的眸光望去，只见君湛玥正带着一队人马向这边跑来，不一会儿，便已到了眼前：“云城，你好些了？”
　　“嗯，没什么事，”云城笑着点点头，“只是小伤而已，只不过......”云城脸上闪过一道失落，“以后脸上就有疤了。”
　　君湛玥一愣，不由自主的伸手过去，想去碰触那道上了药的伤口，却在离他脸颊还有几寸的时候停住了手，心中竟有些难受，他呆呆的看了那道伤口半晌，收回手，道：“你放心，等回了帝都，我便叫最好的太医给你医治。”
　　“没关系的，留疤也没关系，”云城脸上忽的又笑开了，仿佛刚刚那道失落从不曾出现过，“我又不是女子，脸上有道疤怕什么，又不用嫁人。”
　　君湛玥看着他点点头，见城中的伏兵几乎已被消灭干净，便走到元贺面前，“将军，守城的官兵已尽数消灭，我已派人在东门那里守卫，我们这便可以进宫活捉尹惊丛。”
　　元贺首肯，下令大军暂时在城中驻扎，随即带了人马与君湛玥他们进了行宫。
　　偌大的行宫如今已变成了一座空城，就连守宫门的官兵都不知所踪，恐怕不是已经逃走，就是已经伏诛，元贺一行人一路上几乎是畅通无阻，毫不费力地便找到了行宫的主殿，推门进入，眼前的一幕却让他们目瞪口呆。
　　“这......这便是那北玄王尹惊丛？”云信有些不敢置信的看着靠在王座下，浑身早已冰凉的尸身。
　　元贺眯了眯眼睛，转头看了云信一眼，缓步上前，走到尹惊丛面前，几人连忙跟了上去，小心翼翼地打量着。
　　“他死了。”元贺伸手探了探他的鼻息，又用指尖粘了点他嘴角的乌血，在鼻下闻了闻，“是鹤顶红。”
　　几人听闻顿时有些吃惊。
　　秦见开道：“不是有传闻说，北玄王宫中有宝物名唤攻毒玉，能克百毒，他怎么就这么中毒死了？”
　　元贺的目光落在他唇边的白粉上，伸手捏起一点，轻轻捻了捻，“是玉屑，如今看来，恐怕这世间所谓的攻毒玉也不过只是个传闻，北玄国灭，有人趁火打劫毒杀了尹惊丛，尹惊丛这才想用攻毒玉保命，没想到，还是免不了一死。”
　　“这天下间传闻的两大宝物，一件便是曾经带在陛下颈上，后来赐给了七公子的银环赤灵紫，一件便是这能克百毒的攻毒玉，如今攻毒玉的传闻不攻自破，这天下间的宝物，便只剩了七爷颈上的那一件。”元贺想了想，突然向君湛玥看去，眼中带着一抹高深的笑意，“只不过到现在，也没有人知道，那赤灵紫到底有何奇特之处，七公子可能解惑？”
　　君湛玥眉头轻轻皱起，仰头看看他，手指隔着衣领在那银环上一触，神情间有些茫然无辜：“我也不知，这些年父王也从不曾提起，或许就如攻毒玉一样，只是装饰之物，天下至宝什么的，根本就是传闻吧。”说着淡淡扫了那死人一眼，“既然尹惊丛已经死了，这行宫之中也没什么可疑之处，那我们就回去吧。”
　　元贺深深地看了他一眼，也不再在这个问题上多做纠结，道，“也好，走吧。”
　　几人离开大殿，临到门口，君湛玥回头，目光轻轻落在了那早已死透的尹惊丛身上，脑中回想起一个时辰前。
　　“来人！来人！”寂静宽大的行宫宫殿中空无一人，满室凌乱，惊恐的回音在这渗人的安静中显得格外清晰。
　　尹惊丛光着脚，战战兢兢，一路上跌跌撞撞的从寝殿跑到这里，看到的全是带着包袱神色慌张，急匆匆的逃出宫去的宫人。
　　赤焰军攻了进来，一路上听到的都是这类的话，他想拉住几人询问，却一次次的被甩开，就连一个小小的太监也不再搭理他。
　　北玄国气数已尽，没有人再会在意一个亡国君主的命令，不会有人管那个曾经高高在上的帝王的死活。
　　这种时候，自然是保住自己的命更要紧。
　　“烟思，烟思！”尹惊寒目露惊恐，嘶哑的声音中带了惊慌，恐惧就像毒蛇一般在一点一点的啃噬着他的心脏。
　　空旷的大殿在阴沉沉的天色下显得有些暗沉，毫无生气，就像一座巨大的冷宫。
　　有脚步声一步一步缓缓靠近，虽然很轻，却沉稳有力。
　　“烟思，我就知道你......”尹惊丛惊喜的回头，喜悦的表情却在一刹那冻结在脸上。
　　那是一张完全陌生的脸，稚嫩，俊美无暇，五官精致如画，白皙的脸孔上没有一丝表情。
　　尹惊丛惊恐的睁大了眼睛，紧张的看着他，看着眼前那个一身黑衣，如地狱修罗一般慢慢接近自己的少年，看着那双，微微发红的双目。
　　“你......你是谁......怎么会进来的......”尹惊丛的声音有些颤抖，嘴上虽这么问，内心深处却已经有了答案，一个自己无论如何都不想要接受的答案。
　　那男孩儿在他不远处停住，微红的眼眸静静凝望着他，冰冷的目光看的尹惊丛毛骨悚然，他突然笑了一笑，缓缓开口，微凉的声音不高，却清晰的让人发颤，“你会不知道我是谁？”
　　尹惊丛“扑通”一声摔坐在地上，手指颤抖的指着他：“君君君......君湛玥......”
　　“你也有聪明的时候。”君湛玥暗红的眼眸露出讥诮的赞赏。
　　“你想做什么？”
　　“你别怕，”君湛玥说的慢条斯理，“我来，是想找几件我想要的东西。”
　　“你想要什么我都给你，”尹惊丛忙道，“只要，只要你留我一条命，我什么都给你，就是这整个北玄国，我也给你......”
　　“这北玄不已经是我的了么？”君湛玥邪肆的轻笑一声，直接道明来意，“我要攻毒玉。”
　　尹惊丛一愣，立马点点头，连滚带爬的跑到一旁的王座旁，从鎏金长椅下抽出一个盒子，打开，伸手将里面的一块白玉取了出来，颤颤巍巍的递过去：“给......给你......”
　　君湛玥伸手凭空一抓，那玉已到他的手中，他低下头，细细打量了片刻，手掌猛地握拳，再张开时，手中已是一堆细细的白色粉末，低低的声音如鬼魅般飘进尹惊丛的耳中：“你倒是不傻，还知道随便拿块玉来糊弄我......”
　　“我......我我我......没有......”尹惊丛的心当下一沉，眼珠转了转，突然飞快的抓起王座旁的一把长剑，深吸一口气挥手向君湛玥劈去，却连一步也没迈出去手腕便是一痛，长剑顿时落地四分五裂。
　　尹惊丛连连向后退了三四步，再次摔坐在地上。
　　君湛玥看着他，细长的眼角轻轻上挑，俊美的五官竟勾出了几分邪魅，不屑的看着他：“那把剑不过是件装饰品，还没开过刃。”说着便抬脚，一步步地开始向前。
　　尹惊丛紧紧地盯着他，慢慢的后退着，突然一道劲风袭来，他吓得猛地将脑袋一缩，只听“撕拉”一声，胸前的衣襟已被划破，雪白的胸膛，连带着颈间悬挂的那块闪着荧光的精玉全都展现了出来。
　　君湛玥眼睛一亮，轻轻打了个响指，他的身后立马出现了一个蒙着面纱的黑衣人。
　　“尹惊丛，有一个人，我想你一定很想见见。”
　　尹惊丛轻轻咽了口口水，没有开口。君湛玥也不管他是什么态度，打了个手势，那黑衣人伸手将面纱拉了下来，向前两步，单膝跪倒在君湛玥面前：“七爷。”
　　尹惊丛瞬间惊讶的睁大了眼睛，不敢置信的看着眼前的这一幕：“烟......烟思？你，你怎么......”恍然回过神来，他道，“你，你......你背叛我！你投靠了君湛玥！”
　　“我并没有背叛陛下，也没有投靠七爷。”杜烟思依旧跪在君湛玥脚下，只是转回头，淡淡的看他，仿佛只是看着一个毫不相识的陌生人一般，“我本便是七爷的人，从我第一天出现在北玄，便是七爷的人，从不曾改变。”
　　“你......”尹惊丛瞪大了眼睛，说不出话。
　　君湛玥抬抬手，杜烟思起身，恭恭敬敬的站到君湛玥身后。
　　“你以为烟思是叛徒，其实呢，他是细作......”君湛玥挑眉笑笑，“在你眼里都一样，不过在我眼里，他是功臣，为了赤焰，劳苦功高。”
　　“七爷谬赞。”杜烟思唇角扬起一丝清浅的笑意。
　　“你想活命么？”君湛玥道。
　　“你会放我？”尹惊丛满脸的不相信。
　　“不会。”君湛玥笑的越发有些孩子气，眼中的暗红也渐渐淡去一些，他突然两指一动，尹惊丛还没反应过来，便感觉有什么飞快的打入口中，咽了下去。
　　“你给我吃了什么！”
　　“别担心，”君湛玥道，“只不过是一般的......鹤顶红而已。”
　　尹惊丛的额上渐渐渗出些冷汗，脸上却只有惊恐，没有出现半分痛苦的神色。
　　随着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尹惊丛仍没有半点变化，君湛玥的脸上渐渐露出满意的神色，手掌一抓，尹惊丛颈上的精玉已到了他的手中。
　　纯白色的精玉微微有些透明，在有光亮的地方一动，甚至能微微透出一层淡淡的草绿色的光晕，君湛玥惊喜的盯着手中没有一点雕饰的白玉，喃喃道：“果真，这世上，竟然会有这种东西......”
　　“七爷。”身后，杜烟思提醒道，“雾气快散了。”
　　“嗯。”君湛玥将攻毒玉收入怀中，往外看了一眼，道，“烟思，这些年，北玄王陛下对你也算不薄，你便去送他最后一程吧。”
　　“是。”杜烟思从袖口掏出一个小瓶子，一步步的向尹惊丛走过去。
　　尹惊丛惊恐的睁大了眼睛看着他，眼中满是恐惧与祈求，缓缓摇着头，一点一点的向后退去。
　　“烟思，烟思......你......你当真忍心负我......”尹惊丛的语气中竟然带了一点儿哀伤。
　　杜烟思的眸光却一直平静如水，他缓缓靠到尹惊丛的身前，捏住他的下颌，迫他张开嘴巴，将那瓶中的东西全部倒进去，幽幽的声音沉静无波，如从遥远的地狱传来：“七爷是赤灵紫的主人，便是我的主人，我可以负尽天下，只要不负七爷。”
　　尹惊丛的脑袋毫无生气的歪倒在一旁，眼睛仍旧不死心的盯着杜烟思，一条长长的乌黑血迹顺着他的嘴角流了下来。
　　杜烟思目光沉沉的看了他一会儿，伸手将他死不瞑目的双眼阖上，轻轻叹了口气：“抱歉。”然后退回到君湛玥身边，“七爷。”
　　君湛玥转头看他一眼，没有说话，走到尹惊丛身前，在他的上方抬起拳头，慢慢松开手，雪白的玉石粉末落入他微开的口中，蔓延出来，衬得唇边那抹暗黑色的红越发的妖异。
　　“世间传闻可克百毒的天下至宝攻毒玉，不过如此。”他唇角轻轻展出一点邪如鬼魅的笑意，收手，转身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