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倾城赋—天下》小T殿下

20、暗涌

　　夜半，帐外打更人走过，已是二更天。
　　躺在君湛玥宽大的床上，看着君湛玥面朝里的背影，云城不知为何有些兴奋得睡不着，在黑暗中瞪大了眼睛一直看着他，动了动身子靠近了他一点，云城试探性的开口轻唤：“湛玥。”
　　“嗯。”床里的人轻轻应了一声。
　　云城有些惊讶：“你还没睡着？”
　　“嗯。”君湛玥确实是一直没睡着，他并不排斥云城，与人同寝的不适应只占一小部分，绝大部分原因是因为在想蟠龙山的事情，有时还会想一想君湛夜，想想慕姬夫人，在他看来，云城单纯，温润，从某些角度看来，和君湛夜还有那么点相似的地方。
　　想了一会儿，云城起身爬到他身后凑到他耳边，低声说：“湛玥，你困吗？”
　　“不困。”君湛玥回头看看他，黑暗中，两人的瞳孔闪着微亮的光芒。
　　“我也睡不着。”云城说，“湛玥，要不，我们出城去玩儿吧。”
　　“现在？”君湛玥有些惊奇，心里却也升起一股猎奇的兴奋感。
　　云城点点头：“御宁关外有处山后有个水潭，晚上一定没人去。湛玥，我们去吧。”
　　“只我们两个？”
　　“嗯。”
　　君湛玥垂眸想了想：“好。”
　　云城开心的笑了笑，伸手将君湛玥从床上拉起来，两人飞快的穿好衣服，蹑手蹑脚的溜出了大营，神不知鬼不觉的向城门走去。
　　躲在一处僻静的角落里，看着紧闭的大门和一队队在城门附近来来回回巡逻的官兵，君湛玥用胳膊肘撞了撞云城：“怎么出去？”
　　“来，跟我来。”看准了一队官兵刚刚走过，云城拉着君湛玥飞快的跑向对面，钻进了城墙与几处房屋之间的缝隙内，缝隙十分狭窄，成年人哪怕是侧着身子都无法进入，却因为两人身材矮小纤细轻而易举的钻了进去。
　　两人摸黑走了一会儿，云城一手不停地在墙壁上摸索着，突然道：“到了，这里。”
　　君湛玥跟着他钻出去，才发现原来这阴暗狭小的角落里竟然有一个狭窄的小洞，仍旧是只有小半个人高，只有他俩这样瘦小的孩子才可以勉强钻过。
　　出了城，走向上山的路上，云城稍有些得意的说：“我很早就发现那个地方了，而且这条路离山上最近。”
　　“你经常逃出去玩儿？”君湛玥有些诧异，云城怎么看都是那种循规蹈矩的好孩子的样子，果然是人不可貌相么？
　　云城有些不好意思的笑笑：“也没有经常，几次而已。”
　　“星涟跟着？”君湛玥有些疑惑，“他......该钻不出去吧......”以那个洞的狭窄程度，连他俩都是勉强通过，星涟的话，怎么看都会卡住的吧......
　　“嗯，他都是自己想办法出城，我们在城门外会和。”
　　果然......
　　跟着云城走了不久，两人便到了一处宽阔的平地上。君湛玥细细打量着周围的地势，这里，他之前确实是没来过。跟着云城走的那段路虽然不长，却是一段十分偏僻崎岖的山路，想来应该是绝少有人走的，这里的位置应该是一处山谷，两边环山围绕，只留出中间的一处宽广的空地，四处草木丛生。山谷的最深处，靠近石壁，一处水潭波光粼粼，高耸的石壁缝里，潺潺流水蜿蜒而下，想来山顶之上还有更大的水流。水潭边上，无数的石块儿带着水光散乱的平铺在地，在月光的照射下闪闪发亮。
　　倒是一处绝佳的宝地。
　　云城兴奋地跑到水边，伸手拨弄了一下潭中的清流，冲君湛玥招招手：“湛玥快来，好凉啊。”
　　御宁关位于赤焰正南，此时又正值盛夏，突然感受到一股清凉，君湛玥也心情颇好的走到水边，丝丝带着凉意的水汽扑面而来，君湛玥不由得弯下腰将手探进水里，却又突然飞快地拿出，脸上不着痕迹的闪过一丝异样。
　　好寒的水，莫不是绝高处的山顶融水吧......
　　想着，便四面环顾了一下周围的群山，却突然被泼了一脸一身的凉水。
　　云城得逞似的笑声在耳边想起：“哈哈，怎么样，凉凉的是不是很舒服？”
　　君湛玥看着他愣了一下，见云城玩水玩得正起劲儿，刚想反击，双手伸到水里，体内却猛地一阵真气流窜，寒意瞬间从颈间的银环渗透出来，贴着颈间的肌肤缓缓地袭遍全身，一点一滴的浸透着身体的热度。
　　云城兀自在那里玩了一会儿没听见君湛玥的动静，转头去看他，却见他一个人蹲在水潭边，两手浸在水中，有些怔怔的盯着水面不知在想些什么，便走过去，奇怪的问道：“湛玥，怎么了？”
　　“嗯？”君湛玥还没来得及说话，云城的手已搭上了他的肩，却又猛地缩了回去，惊呼道，“好凉啊！”随即有些担心的蹲到他身边，用力的拥上他的肩，急道，“湛玥，湛玥你没事吧，我忘了你一直体凉的，你......你怎么样啊，我......”
　　“没事，别担心。”缓了一会儿，君湛玥回头冲他笑笑，将手从水中收回来，安慰道，“没关系的，我一向这样，不怕凉的。”
　　云城有些不信的看着他：“真的吗，你真的没事？”
　　君湛玥点点头，起身，盯着水面看了一会儿，突然转头问道：“能不能下去？”
　　“你是说......下水？”云城一惊，“你......你真的没事吗？”他倒是无所谓的，小时候便经常跑到这里来玩儿，可君湛玥，只是碰了一下冷水就浑身冰寒，要是到水里，还不冻成冰了？
　　君湛玥也不再管云城的反应，衣服也没脱便纵身跃进水里，“扑通”一声水花四溅，顷刻间便没了人影。
　　“湛玥！”云城吓了一跳，看着水面好久也没见君湛玥游上来，不由得满心焦急，也顾不得脱衣服便跳到水中四下寻找着，“湛玥，湛玥，你在哪儿！”
　　月之阴气，水之寒气，还有颈间，天下至宝独一无二的灵气......
　　君湛玥伸展开双臂，任自己慢慢的沉在水下，仰头看着水面上隐隐约约的月光，慢慢运行着体内渐渐雄浑的真气，颈间散发出的寒气却逐渐环绕了全身。
　　仿佛就这样被隔绝在了一个狭小的空间中，感受不到水的存在，满世界的只剩冰寒，连身体都被冻得有些麻木了，体内的真气却仿佛会自己生长一般，不断地聚集着，越发的雄厚起来，竟渐渐地在体内运转出了温暖的热度，将周围的寒气一点点的消融。
　　脑中好像一片空白，看不清四周，却好像听到了什么奇怪的声音一样，君湛玥有些无力的笑笑，他该不会是幻听了吧......这些马蹄的声音，厮杀的声音，好像......还有火光烧灼的“噼噼啪啪”的声响，眼前是一片凄厉的血红，一个少年，一身玄黑的战衣，墨黑的长发在冲天的火光中肆意的飞舞着。少年长了一张美到有些阴柔的脸，不屑的目光邪肆的睥睨着眼前的一切，仿佛此时此刻，全天下已尽在掌握之中。
　　原来他曾经......这样过......君湛玥想着，眼前的画面逐渐清晰起来，突然有些窝心，火焰一般热烈的世界，却处处充满了哀伤的气息，原来......他那时，难过过的......
　　“湛玥！湛玥你去哪了！湛玥......”大概一个时辰，云城都泡在水里不停地找来找去，却无论如何也发现不了那个熟悉的身影，急促地连声音都有些哽咽了，“湛玥，湛玥你快出来......”他从没像现在这样后悔过，要是没带君湛玥来这里就好了，要是君湛玥出了什么事情......
　　想也不敢想。
　　“湛玥......”
　　“哗”的一声身后响起巨大的水声，云城猝不及防的被溅了一头的水，还未来得及转过身去看看，身子就已经被人从身后抱住了，吓的惊呼了一声，下意识的便要挣扎，却听见一个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别怕，是我。”
　　“湛玥！”云城一阵惊喜，忙转过身去，看到君湛玥平安无事的站在面前，眼眶突然便红了起来，扑上去便将人紧紧地抱住，“湛玥，湛玥，你吓死我了，还好你没事，我还以为你......”
　　身体被拥住，耳边传来轻轻的低笑声：“我又没说我不会游水。”
　　“你......”云城有些气结的抬起头看着他，“你消失也不说一声，要急死我了！”
　　“让你担心了。”君湛玥却好像心情很好的样子，伸手揉揉他的头安慰他。
　　“你刚刚跑哪去了？”
　　“在水下。”
　　“水下？”云城惊奇的睁大了眼睛，“你在水下呆了这么久？”
　　“嗯。”君湛玥无害的眨着眼睛点点头，刘海湿答答的垂在额前，带着一串串的水珠顺着白皙的脸颊流下，云城看着，突然呼吸猛地一窒，脸上染上了丝丝的红晕，飞快地低下头去。
　　君湛玥有些不解的歪着头去看他：“你怎么了？”
　　云城仍旧低着头不敢看他，只是摇摇头，和君湛玥贴的这么近，竟让他心跳得飞快，尤其是看他刚刚那个样子，诱人的让他忍不住的想扑上去在他软软的小脸上咬一口，瞬间觉得尴尬的不知该说些什么。
　　“这么凉的水，不会是冻着了吧？”君湛玥伸手捏着他的下巴将他的脸抬起来认真地看着。
　　一对上君湛玥的脸，云城更是紧张的不敢看他，有些慌乱的打开他的手，吸吸鼻子，目光四下乱瞄着，随口道：“可能是有些风寒，在水里这么久......挺冷的......都是你害的，乱跑什么......”口不择言的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腰上却是一紧，人已被君湛玥带着跃到了岸边。
　　“啊，湛玥......”突然被紧紧地抱入怀中，微凉的带着丝丝寒气的身子就这样紧紧地贴靠上来，云城的脸瞬间红的像要滴血，有些不解的抬头看君湛玥一眼，四目相对，云城立马低下头，将脸埋在君湛玥湿湿的肩上，自我安慰道，还好是晚上，他应该看不到自己脸通红,他看不到看不到看不到......
　　一股温暖的气流缓缓地从君湛玥的身上蔓延过来，渐渐环绕了全身，云城伸手紧紧搂着君湛玥的腰，脑中乱七八糟的什么也想不了，满脑子竟是此时带着清爽凉意的温暖体温，还有双臂间纤细却结实挺直的腰杆，慢慢的填充着自己的内心。
　　很舒服的感觉，被他抱着，很舒服......
　　“好了。”微凉的声音惊醒了趴在怀中有些昏昏欲睡的人，云城抬起头来，看着他的目光中还带着些迷蒙，反映了半天，才发现两人的衣服，头发竟然已经全干了。
　　“怎么样，好一点了没有？”君湛玥松开他，问道。
　　云城惊讶的看看自己，再看看他，伸手不住地在自己衣服上摸索了半天，才惊叹道：“我的天啊，你该不会是......用内力烘干的吧......”
　　君湛玥依旧无害的看着他，点点头。
　　云城这才发觉，他竟已经丝毫感受不到君湛玥的内息了，他也是从小习武之人，自然知道用内力烘干衣服这样的事十分耗用内力，只有内力极高的人才可为之，而内力达到至高境界的人，若不是同等水平的高手根本无法察觉他内力的存在，也就是说，让人察觉不到内力的人只有两种，不会武功的人和武功高深莫测的人，而君湛玥，显然是后者。
　　“你......”云城不敢置信的上下打量着君湛玥，“湛玥，你怎么会突然变成这样的？”声音中带上了些惊喜，“你好厉害！”
　　君湛玥耸耸肩：“我也不知道，”伸手指了指这水，随意道，“可能......我和这水命格相符吧。”
　　云城拉住他的手，笑道：“湛玥，你以后一定会是很厉害的将军的。”
　　不是所有的小孩子的心思都是那么单纯的，云城的笑容里却带着最最纯洁的欣喜与纯真，真的，很让人珍惜......君湛玥不置可否，反握住他的手：“回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