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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第十四章 ...

  •   第十四章星魂成锁鸣蛇困,青衫长影贪狼凶

      四周一片黑暗,若非四周弥漫著一股淡淡的花蕊幽香的气味,他险些便以为自己还在那座黑塔之中。

      睡著的地方,不再是冰冷房梁,舒服的被褥像一堆最柔软的绵花,他轻轻动了一下身子,奇怪的是并未感觉到任何痛楚。

      莫非是在做梦?

      忍不住反手摸了一下背脊,失去翅膀的真实让他顿时清醒过来。

      二度被擒。

      即便有种种因由,他也无法原谅自己居然再度栽在那个星君手里!

      他忍耐著打量四周,习惯了塔内混沌的黑暗,殿内的光线黯淡完全无碍他视物,这里大概是一间寝殿,然这恢弘得夸张的寝殿,居然朴素得令人咋舌,也就是一张大床之外,连个衣柜或是置物架都没有。

      真让人怀疑这里到底是寝室还是仓库。

      四周弥漫著一股沁人心脾的幽香,而这香气似乎来自他的伤处,丢在床边还有一个空掉的瓶子,也同样有这种香气。他还算识货,知道这东西绝对是极其贵重的仙药,而自己断翅的伤口如此迅速地愈合,想必也是拜此物所赐。

      莫非是他?……

      九鸣狠狠地甩头,丢掉这个极其无聊可笑的念头。

      那个家夥,若当真有这等好心,当年又岂会将一身是伤的他丢进镇锁百妖的大黑塔?!

      追溯昏迷前的记忆,隐约听到飞帘与黑虬说过要带他回天庭交由天帝定夺,那这里,又是什麽地方?!

      正当他满肚子疑惑不解,突然地面一阵妖气波动,灰衣的半妖从土里笔直地冒出来,完全不体谅旁人看了这种诡异到恐怖的出现方法怎麽被吓死。

      “你醒了。”

      九鸣盯著这个男人,凶戾的眼神仿佛要扑上去将其生吞。

      然那双灰白的眼珠全然无视对方的恶意,飞帘指弹四方,四角壁上即燃起明亮灯火,石蕊灯心下晶莹的灯油点燃时满室幽香,竟是以天下最贵重的香料──龙涎作燃灯之用。

      借了明亮的灯火光芒,飞帘过去再度查看了一下九鸣身上的伤口。

      对方没有一丝尴尬的态度叫九鸣无比诧异,两千年来,他再次如此地靠近这个男人,记忆中僵尸般的脸庞并未因岁月洗礼而有丝毫变化,唯一不同的,现在他们不再是比肩而战的妖军大将,一个是阶下囚,一个是殿上仙。

      思及此处,明明没有任何痛楚的伤口突然疼了起来,这疼居然能牵扯到心脏的位置……

      他猛然挥手拨开靠得如此近的飞帘,扯起嘴角,冷冷笑问道:“敢问廉贞星君,打算如何处置一只私逃出锁妖塔的妖怪?”

      飞帘半坐在床边,笔直的视线直直地凝视红发妖怪。

      半晌,忽然说道:“你笑得真难看。”

      九鸣登时勃然大怒,伸手过去一把揪住飞帘的衣领,暴露在空气中的臂膀肌肉筋绷起扎,愤怒之下青筋凸现:“既然落在你的手上,要杀要剐悉随尊便!!何必多说废话?!”

      飞帘看著跟两千年前一样冲动的红发妖怪,依旧平静,也不挣扎,只点明道:“唯天尊帝君可定夺生死。”

      怒气飙升近乎爆炸的妖怪眼睛都快被烧著了,他面前的这个家夥,偏偏冷静得让人牙痒痒。就像用神兵利器拼命砍向土地,就算把刃给砍钝了,也不见得能砍出多少痕迹来。

      “──”九鸣背上双翅狂张,头发飞扬,便要化出妖怪真身。然那飞帘却不慌不忙,伸出手按在他咽喉之上,法诀一震,那个牢牢锁紧的灰黑颈箍显出形来,猛然紧勒他咽喉要害,连呼吸都极其困难,若是当即化出原形,只怕就要被窄小的颈箍给勒断身躯。

      九鸣登时脱力松开抓著飞帘衣领的手,跌趴在床上,一臂撑地,一手抓著紧得几乎勒入肉中让他呼吸困难的部位,不屈的红瞳斜起瞪住对方,满是怨恨:“你……”

      飞帘待他再无力反抗,方才松了法术,看著趴在床上喘息的红发男人:“你元神受损,不能随意催动法力。”

      赤裸著上身的男人趴在云团般的床缛上,不甘地撕扯著套在他脖子上的颈箍,以及牵连在箍上直入土地显得牢不可断的长链,沙哑著声音怒道:“……放开我!”

      “不行。”

      挣扎间,链条碰撞石床脆响连连。

      被拒绝的妖怪更是愤怒:“我不是狗!!”

      飞帘点头同意:“你是蛇。”

      “我不用你提醒我是什麽!!”

      他就指出一个事实罢了,然而却像往本来就熊熊燃烧的火堆里倒入最精纯的一杯油……

      轰!!──

      “滚你的吧!你这个两面三刀的卑鄙小人!!当年我掏心挖肺地对你,你竟然把我丢进锁妖塔两千年!!两千年啊!不是两天两月两年吧?要不是锁妖□□了,你就只能看到一堆骨头!!”

      暴跳如雷的妖怪,那飞扬的红发依旧张扬得刺眼。嚣张跋扈的吼骂,完全不在乎自己现在的处於下风,甚至可以说小命都掂在对方手上。

      沈默的飞帘看著他发飙的狂吼,并没有制止,反而任其放肆。

      至少,不会像之前那般阴阳怪气的笑,他记忆中的红发妖怪,本就不该有那种仿佛隐藏在阴霾笼罩的表情。

      忽然妖怪止了骂声,吊眼冷凝,直看著飞帘,一反之前怒气冲冲,半晌,慢慢问道:“为何?”

      为何在最後关头无情背叛?

      为何要毫不留情折他一翅?

      为何将他关入锁妖塔千年?

      ……

      灰白的双目此刻清明得似溪涧流水。

      “两军交战,各为其主。”

      他总是用最直接的话,告诉对方最直接的答案。

      清晰,明了,却也非常残酷。

      红发的妖怪愣在原处半晌,歪著头,似乎在思考著非常难解的问题,事实上,这个问题他想了足足两千年。

      终於听到的答案,却让他莫名的难受。

      非因喜恶,非因功利,只不过因为面前这个男人,本身就是天上的星宿,为了平乱下凡投身为妖。而自己,不过是他任务中的对手,当他拒绝了自己的邀约,将他丢入锁妖塔的时候,其实一切,不早就明了了吗?

      他又何必,为这种答案,而执著千年?

      “呵呵……真无聊啊……”九鸣用手拍打脑门,自嘲的语气,听得对面的飞帘皱起了双眉。然後他往後一摊,整个人狠狠地躺到在床上,明明床上垫著的是绵软得多高摔落都不疼的雪羽云绒,可飞帘却觉得他一定非常的疼。

      他四肢摊长,身上紧绷的肌肉适意地放松开来,火焰鲜红的头发铺散在洁白的云绒上,教这片素色的床缛添上几分豔色。

      “随便了,你要把我丢进天牢也罢,交给天帝也行,反正我也不在乎……”

      看著突然失去斗志的妖怪,不再反抗,甚至任他处置,明明是一开始就用尽手段要他放弃反抗的飞帘,心中闷闷地不甚好受起来。

      “此箍,乃我魂精所化,除非我元神俱灭,否则无法松脱。”

      九鸣也没怎麽动,只是伸手过去摸了摸冰凉的颈箍,其实能将他真身禁锢,又岂会是寻常法器。

      “这样啊?你还真下本!那我该怎麽说呢?……多谢廉贞星君抬爱?”

      他那不阴不阳的语调,吊儿郎当的态度似嘲还讽。

      “你也不可以离开,需在此殿中修养元神。”

      九鸣懒得理会,就此闭上双目,不再多发一语。

      平日最鸹噪的人一旦比上嘴巴,沈默,瞬即像瘟疫般迅速蔓延。

      本该习惯了这个寝殿万年沈寂的安静,飞帘却忽然觉得,这种压抑的安静,令他非常难耐。

      正如飞帘所言,他无法挣脱禁锢在咽喉上的颈箍,而这灰色的箍口牵连著的锁链并不长,只够他在寝殿范围走动。

      接下来的日子,他是连床都懒得下来,要麽呼呼大睡,要麽扯著云绒当球儿玩。飞帘偶尔会出去一阵,随即回来,他则完全漠视,体内受损的元丹也是放任自流,并不去修炼滋养。

      几日下来,虽然伤势早愈,可脸色总不见转好,反而渐渐发青,赤红色的头发也黯淡失色,乃有枫叶末黄之感。

      飞帘过来时,他也不予反抗,平躺在床上任其动作。飞帘虽也看出他故意为之,却也没说什麽,也没有强迫他做些什麽。

      这日,九鸣从云绒上揪了几团,放在手掌心里无聊吹著玩。

      殿门打开,他只道飞帘回来了,也不理会。

      然他很快察觉到,背後煞意极重的仙气决不是飞帘所发出!

      仙气?!

      九鸣翻身而起,便见站在殿门口的苍衣神人,正以凌厉的眼神打量自己。

      他岂能忘记这个在灵山河谷伤他翅膀,又在天渊之上打败应龙帝的贪狼星君!!

      冷凝的眼神似刀锋利,九鸣甚至有种被切割成块的错觉,两千年过去,这位贪狼星君非但没多出半分修仙之人的安定详和,反而更见煞气,只怕这两千年里,折於其他手的妖怪不在少数。

      地面一阵异动,灰色的身影从床前的地面冒出,身形略显匆忙。

      九鸣看著殿里的飞帘、贪狼星君,还有自己,不由想起两千年前的灵山河谷那场相遇,当时,飞帘跟自己是一夥的,而现在,反而变成飞帘跟贪狼是同宗了……心口不由抽痛,他错愕地低头,怎麽了?他不是已经放弃执著了吗?怎麽……

      对面的贪狼星君一脸严酷,只闻他道:“有仙家向本君告诉,说你私藏妖物。”

      飞帘道:“并非私藏。鸣蛇逃出锁妖塔,旱济水为祸,降服後带上天庭正待帝君发落。”可天帝日理万机,加上近日锁妖塔破了,百妖狂放天下,凡间大乱,又岂有闲暇去理会一只被抓到的妖怪?

      贪狼眼神凌厉,仿佛上天下地无事可在他面前作伪:“既然如此,那为何不将妖怪囚於天牢?”

      “鸣蛇法力高强,天牢关不住他。”

      贪狼星君扫了一眼九鸣脖子上的箍锁,冷道:“有你用魂精所铸的天魔锁,无论何地,也能锁得住。”

      “既然何地均可困锁,天牢星殿,无甚区别。”

      贪狼星君长目轻敛,忽然不语,然这空气中无形的压力却足够让大妖发冷战栗。九鸣捏紧拳头,紧咬牙关,他元神未复,如今又受面前这个斩妖无数的星君仙气威压,只觉气息紊乱,双耳轰鸣,胸口一阵奔腾,喉咙轻甜便要吐出血来。可他不甘在这两个星君面前示弱,暗地狠一咬牙,竟生生把那血给吞了回去。满口甜腥,实在不能好受。

      跟前那个灰衣的半仙仍旧挺直背脊,如松屹立不曾动摇。

      然而於其身後的他,却仍能清楚看到,飞帘後颈的皮肤上渗出豆大汗滴,而背心之处的衣物也渐渐透出汗水濡湿的痕迹。

      剑拔弩张的一刻,贪狼星君却忽是收敛锐气,哼了一声:“好,好的很。连你也学得回嘴了。”

      “玉衡不敢。”

      “如何不敢。庇护妖物,你们倒是一个比一个高明。”

      飞帘并不搭话,腰板挺得更直。

      又听贪狼星君道:“本君尚有要务在身,不便在天域逗留。你且好自为之。”言罢,拂袖转身。

      飞帘突然抬声问道:“贪狼,那你如何向众仙交待?”

      苍青的身影猛然一窒,并未回头:“锁妖塔破,难囚大妖,天君为此费煞心神,若能教化顽妖,当算是功德一件。”

      寥寥几言,虽有维护之实,却也不失严明。

      飞帘却知,对於这位刚正严明的贪狼星君而言,这般让步已是极限。

      “若能教化,自然最好。如若不能……”外面传来青鸾高鸣,随著长翅拍展之声飘落几根苍绿凤羽,贪狼星君留在地上的长影渐渐远去,遗下一语,教殿中二妖心神大震。

      “杀。”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6章 第十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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