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谧的风景/ Silent Scenery》無尚榮光

12、第 12 章

　　夏日明媚的阳光穿过敞开的窗帘直直地投射进空间极其有限的小屋内，耀眼的光亮带着躁人的炎热一并将屋内的空间充塞得满满的。
　　燥热难耐，在半梦半醒间也似乎能感觉不断从体内冒出的汗水正顺着肌肤不断地流淌。屋内的热度将朦胧的睡意全蒸发了。
　　那一片静谧的河岸在意识醒来时消失不见了，桀无法忍耐地翻身坐起，额头的汗水立时顺着他已长成俊逸的脸庞滴落而下，滴落在结实在大腿上。水滴的感觉让他不由自主地低下头去，汗水晶莹的光泽映入眼帘，自然地与脑海深处的某一影像重叠在了一起。
　　那是无比晶莹的泪水在记忆深处滑落。
　　他还在河岸边吗？
　　这样的疑问总是不经意地萦绕在脑海。
　　来到这个城市已经差不多一年了，去年的暑假告别了小岛，现在又到了暑假。那天在河岸边突然地爆发就像发生在昨天，那张哭泣的脸庞深深地刻印在脑海中，怎么样也想不起了他的笑容。
　　平日里一边上学一边兼了两份临工，让自己忙碌得无暇它顾，可一旦到了闲暇时刻，那天的情景总会毫无预示地浮现在眼前，如此的真实，以至于让人怀疑他直到现在仍然停留在那片河岸边，不曾离开。
　　我让他哭的吗？
　　想看见的明明是那难得一见的笑容，却偏偏事与愿违。
　　发觉自己又在无缘无故发呆的桀不由得拍了拍睡意朦胧的脸，随即走下了低矮的床。
　　待会儿还要去打工呢。
　　来这里一年多，桀发觉自己的脾气在渐渐地改变。不再像以前那样的冷漠孤癖，总是突然爆发的脾气也渐渐地可以控制了。也许是长大了，也许是懂得了与人相处的方式，更也许是这个喧闹的生气十足的城市改变了自己，桀在学校和打工的地方都有了一群可以交谈的同学和同事，虽没有推心置腹的朋友，可这对于桀来说已经足够了。
　　“桀呀，放假都不回家吗？”第一处打工地快餐店的老板随意地与正在打扫店堂的桀交谈着。
　　“啊，不回去。”根本没地方可去。桀心里有些没落，嘴里却随意地应着。
　　“这样呀，那你白天可以过来帮忙吗？店里的几名学生都回家去了，人手有点紧，可能会很忙，不过我会替你加薪水的。”老板一边忙着手里的活，一边询问着，这是一名很好相的老板，待人挺随和的。
　　“好，没问题。”桀爽快地答应了，正愁这个暑假无事可做呢，让自己忙起来，这样最好。
　　于是，桀白天至傍晚都在餐馆里忙活，晚上再赶去另一家关门很晚的快餐店打工，一个暑假立即安排得满满的，生活自然变得异常的充实。偶尔空闲时可以温温书，准备开学的功课。

　　闷热的风缓缓地流动，穿过宽阔的广场将挥之不去的烦躁与不安弥散在场内的每一处空间。初升的夏日娇阳将夹杂着燥热温度的光芒投射到了校园内。
　　“……总之，新的一学期又开始了，请大家都作好学习的准备吧……”
　　穿着一身笔挺西装的中年校长站在宽敞的讲台上手持麦克风向着操场上的同学发表着华丽丽的讲话。
　　“死老头子，一大清早就这么罗嗦。”这学期就升上高中二年级的桀不耐烦地站在队列中，嘴里忍不住地低声咒骂着。
　　“还没完呢，等会儿还有他宝贝儿子代表全体学生讲话呢。”桀身旁的一位学生听到桀难得地抱怨，不同得也语带讥讽地接上了话。
　　果然，语音刚落。
　　“现在，就请高中部二年级学生代表佐藤健吾代表全体同学讲话。”
　　随即，一个身着学院统一西服套装的俊挺少年沉稳地步上了讲台，用一种极其傲慢而深沉内敛的眼光扫视了一圈操场上黑压压的人群之后，冷漠地开口致词。
　　“简直跟他老爸一个样，好像满阴险的样子。关羽同学，你可要当心了，上期的全校第一已经抢了他的风头了，现在，他可是记恨着你呢。”刚才发话的男生继续在桀耳边低语着，“凭着老爸的地位，校内的不良集团都不敢招惹他。”
　　桀不屑地轻哼了一声，露出一抹冷笑来。真不知该说这个同班好心呢，还是鸡婆。
　　“叫关羽同学你不觉得累吗？叫我‘桀’就可以了。”桀避开那让他觉得不必要的话题，而后转过了脸去，看向操场边一排挺拔的绿树。
　　见他这样，那位同学识相地闭上了嘴。
　　“……在此，我谨代表……”
　　台上不紧不慢地发言在桀的耳边被风吹散，渐渐地，变得遥远。
　　操场边的树木在微风中轻轻地摇晃着枝叶，有一种宁静的感觉，就像……
　　桀的脑中不经意地闪过某个就快被忙碌掩埋的影子，此时此刻，那个影子却异常清晰地浮现了出来，如此的深刻。
　　他还在那里吗？
　　不知不觉地，这个像是好久以前纠缠自己的问题又重新回到脑中。在潜意识里，那个纤弱的男孩似乎仍旧坐在河岸边独自哭泣，从来未曾改变过。
　　不，不对，应该已经毕业了吧……
　　桀否认着自己的想法，可那片景象总也不会褪色，仿佛被钉死在了那个时空点，总让他相信着那幅不变的景象。
　　烦死了，那个“爱哭鬼”什么时候才能彻底地消失掉！
　　出神的想着，想不清楚地烦躁莫名地涌上来，桀皱起了眉头。
　　“…关……关羽同学，关羽同学……”恍惚中，一声声呼唤渐渐清晰，越来越真实。
　　“啊？”桀终于回过了神来，看见眼前的男生，愣了好一会儿才认出自己的同班来。
　　“别只顾着盯着树看，典礼已经结束了。”男生看到桀的样子，有点无可奈何。
　　桀环顾四周，果然，刚才还挤得紧紧的学生们此时已经散了开来，正向教学楼走去。
　　“想什么这么出神呀？”男生忍不住问道。
　　“没什么。对了，以后叫我‘桀’就可以了，我不想再说第三遍。”桀甩了甩头，用毫无起伏的语调纠正道。
　　“啊！对不起，我又忘了。”男生恍然大悟的拍着头，“下次一定记住。”
　　桀不加理会地转身朝自己所在的高中部教学楼走去，学习的事重新占据了他的整个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