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时）韩梦非梦》KenDmr

1、梦见

　　01

　　景世山，太初宫。

　　身穿道袍的老者立于殿下，微微俯身向盘腿坐于前方的人行了一礼。

　　“师叔，晓梦师侄已经出关，我天宗掌门之位空悬许久，也是时候让她接任了吧？”

　　自数年前天人两脉论道后，天宗输了雪霁，掌门赤松子也意外身故，道家天宗一脉的掌门之位便空悬了。这几年来，天宗的事都由他们这些长老代为处理。如今，晓梦出关，又恰逢神隐的北冥子师叔突然出现，三长老觉得也是时候远选出天宗掌门了。

　　晓梦师侄天纵之资，十年前以一己之力打败他们六位长老。十年闭关后，她的实力更是深不可测，和光同尘心法大成，还习得了天地失色。三长老觉得，由晓梦接任掌门之位，是实至名归的。

　　然而，坐上之人的想法却和他不一样。

　　北冥子睁开眼看向立在殿下的师侄，他的眼中是一片澄澈平静，一点也不似年过百岁的人。

　　他开口道，声音缓和却好像有一股天地之力蕴藏其中：“实力有余，境界不足。执念已深，恐生魔障，令人担忧啊……”

　　三长老听了一愣，他没想到北冥子师叔会这么评价晓梦。然而，回想刚出关时的晓梦，那双不含一丝情绪的眼瞳，比之十年前的小女孩，少了幼时的懵懂，余下的只是无情和冰冷。三长老忽然觉得师叔说的很有道理。

　　人非草木，孰能无情？他们天宗追求的忘情并非无情，而是心中有情却不被情所左右。想到这，三长老的脸上也出现了几分凝重，他问道：“那依师叔的意思，晓梦师侄……”

　　“让她来太初宫吧。”

　　语毕，北冥子合上了双眼，不再多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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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02

　　人宗居函谷，天宗隐景世。

　　自从道家分裂成天人两脉，函谷关和景世山便成了两脉的宗门所在。只不过人宗入世，弟子多在外游历，函谷宗门形同虚设，而天宗隐世，宗门外设有阵法，阵法借助天然之力，生生不息，外人也无从得知具体所在。

　　景世山顶，晓梦站在一棵老松树下，闭目冥想。山风猎猎，吹动她周身衣袍裙摆，两鬓发丝浮动。晨间雾气浓，山崖四周便升起层层云海，远远看去，站在那里的晓梦就仿佛即将羽化登仙而去一般。

　　仙人之姿，不忍打破，只是长老有命令，上山而来的天宗弟子也不得不上前行礼，道：“晓梦师叔，师祖请您去太初宫一趟。”

　　“知道了。”

　　崖顶的女子并没有转身，只冷冷清清地回了一句。声如玉碎，如经年不化的积雪，就和她周身萦绕的气息一般。那天宗弟子不敢多留，传完话便离开了。

　　许久，晓梦睁开眼，她踏前一步，人离悬崖更近了一点，衣袖裙摆也随风舞动得更狂乱。

　　“天地之间，是否真的有一股力量，冥冥之中在掌握着众生的命运？”

　　“天命难违，人的力量能改变多少？”

　　“人都是会死的，不是吗？”

　　那人的声音仿佛近在耳边，又仿佛远在天涯。

　　她闭关十年，大梦三年，一个人的求道路成了两个人相伴论道。她少时就被师门长辈赞过天资绝艳，悟性极佳，常常一点就通。无论武学还是道家典籍，她都了然于胸。

　　及至后来，宗门内无人能为她解惑，师父在收下她不久后又再次远行，她便选择了闭关。

　　从未想过能在梦中得见一人，亦师亦友。她不喜他身上的烟火气，而他则常常说她小小年纪就一副看破红尘的样子，太不像人了。

　　“辜负美人，空樽对月，乃人生两大憾事！”

　　彼时，他们因为想法不合，争论了一番。她坚持己见，不欲与他再多说什么，便冥想打坐。也不知过了多久，忽而听到这番言论，便挑眉回道：“你竟觉得自己是‘美人’？”

　　相处越久，她也被他带的会开玩笑了。

　　他并非日日都能入她梦，然而这短短的三年时间，却比她闭关前六年的自悟都要收获得多。后来，她接受了他的建议，想着出关之后便下山，入世出世，兴许会有什么感悟突破。

　　当然，她也不介意顺道去韩国见一见某个人。

　　却没想到，出关前的最后一次梦见，竟成了真正的最后一面。

　　“……只要尽力而为，就没什么可遗憾的。”

　　晓梦回想那时的他，说这话的表情，脸上带着释然的笑，深邃的桃花眼里却还藏着很多很多别的情绪。她一眼便看透，心下讽刺一笑，面上冷然，不言不语，闭目不去看他。

　　——既然不甘，何必豁达。

　　心中莫名又酸又涩，只她并不懂自己为何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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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03

　　太初宫。

　　北冥子看着站在下面的小弟子，心里不禁叹息一声。晓梦的资质和悟性都是百年难遇，正因如此，他当初才会破例收下她为自己的关门弟子。

　　只可惜她年少悟道，颇有见解，却未真正经历过什么，心中隐有傲气，又机缘恰好遇上那样惊才绝艳的一个人。执念入心，非一朝一夕，又怎么可能轻易看破？

　　道法自然，也许这也是冥冥之中的定数。

　　心中又是一叹，北冥子开口道：“看不透，放不下，执念过深，终成魔障，你可明白？”

　　“弟子明白。”

　　话已至此，是道消身殒还是走出自己的道，最终也只有看晓梦自己了。北冥子取出秋骊剑将它交给晓梦，嘱咐道：“从今天起，你就是天宗掌门。致虚极，守静笃，万物并作，望你能不受影响，得证大道。”

　　太初宫外，当晓梦手执秋骊出来的时候，等在外面的六位长老便明白掌门一事已经尘埃落定，这也算是众望所归。

　　三长老想起了之前北冥子师叔的话，他上前将公子扶苏邀请天宗掌门参与“以剑论道”的事提了下，问道：“掌门师侄有什么打算？”

　　三长老正想着如果晓梦拒绝了，他该如何说动晓梦下山磨炼一番，却不想晓梦竟然直接答应了。

　　“一年后便是天人之约，我欲先会一会人宗掌门，就顺便应下这请求吧。”

　　说完，她便转身，抱剑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