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今世（袁铁）》七末

5、肆

　　之后，铁路不总是罚袁朗了，也就口头回应回应，看得大家跟个逗乐子似的。
　　只是袁朗还是给自己加餐，每天跑圈，直到自己爬不起来。
　　每当这时，铁路代替了方正和余扬的位置，在旁边看着；等袁朗爬不起来时，抄起袁朗，脚像有意志似的往自己宿舍带。这么的倔强与惩强，看得铁路胸闷不已——好好好，你老大，我让着你行不？！按摩手法太轻？！行，我加重。又太重？！行，我轻点。“待会叫我，我爬回自己的屋”——我叫醒你才有鬼呢。
　　但是袁朗吧，从来就是个得寸进尺的人。
　　某天早晨醒来，袁朗发现不在自己的宿舍，铁路在上铺烙锅贴一般翻来覆去的，于是没大没小调侃，“哎，铁路，我们这样，算是同床共枕啊……”惊的铁路差点从床上掉下来。
　　“袁朗，我现在好歹还是你的领导，太没大没小了。”
　　“切~以大欺小。”
　　“你……”正待反击，铁路忽然发现这种对话这么幼稚呢。

　　某次袁朗生病，铁路露了最拿手的粥，看着袁朗吃得一滴不剩，忽然觉得，照顾一个人，也是有满足感的。
　　也许我们的生活就像煮粥，只是放了那么一点点心思进去，味道也就不同了。
　　饮食男女，其实无甚差别。
　　每个人，来到自己面前，无论以什么样的姿态，其实我们都无法改变。
　　是的，我们无法改变任何人，包括自己。
　　好在，可以改变心境。

　　铁路第一次带着袁朗出任务。
　　袁朗第一次杀人。
　　然后发现，袁朗其实真只不过是个孩子……

　　铁路领袁朗来到375峰顶，向下俯瞰，问，袁朗，当兵为了什么。袁朗，何为人道，何为军人的人道。何为善。
　　袁朗，问心无愧。
　　袁朗，战争远比想象更残酷。因为，天堂、地狱只一线之间。我爸的朋友参加过朝鲜战争，他说，我只想让自己的兵在战场上少死几个——他说，这是军人的人道。
　　袁朗，过去之事永不可逆转，你要活在自责之中么。
　　袁朗，成长无不是用代价换来的。
　　……

　　这些，袁朗都知道。
　　在心理医生面前，袁朗表现的很正常，说自己困惑，也知道必须杀人的理由……
　　但晚上睡时，就会梦见双手沾满鲜血，一滴一滴往下掉，血流不止……然后出现一张孩子的脸，那么惊恐、绝望……之后袁朗会被惊醒，不敢闭上眼睛。然后看到黑夜，那一幕那一画面，就会来回在脑子里播放……就这样，睁着眼睛到天亮。
　　白天的时候，袁朗一切如常。
　　只是黑眼圈，泄露了袁朗的状态。铁路看到时，觉得心被蜂蛰了那么一下又一下。
　　连着几日，袁朗白天的表现越来越正常，只是脸色，越来越憔悴。

　　看袁朗发泄似的的跑圈，绝望、隔绝且不堪一击。
　　铁路怒了，扛起袁朗，拖回宿舍，扔到床上。拉起袁朗的手就往自己身上抹，“袁朗，沾满鲜血的人是我，下命令的人是我。如果有罪，下地狱的人是我！我陪你，到哪我都陪你！”
　　你不就是过不了自己心里那一关么？！你不就是不愿意出来么？！
　　袁朗狠狠地一口，就咬到了铁路肩膀上。那么狠，咬着了就不放，像要咬出印记似的，流血了。铁路疼得直皱眉，却还是把袁朗紧紧地抱在怀里。
　　牙酸咬不动的时候，袁朗松口了。“你，我的。”
　　这话，如在干柴上加了一把火。
　　人生在世，不过是些欲望想头，每个孤单的灵魂，谁又是谁的谁？都是在寻找归属，而已。如大海中捞到了浮木，浮不起来，那就沦陷吧。
　　那么，我就成为你的吧。
　　唇凑上去，撕咬，掠夺……
　　铁路的怜惜，袁朗不要。那种痛，袁朗是在发泄。
　　你伤害你自己么？！你可知，另一个人，他更痛……
　　我宁愿你伤我。

　　袁朗，你任性，我纵容。
　　你就应该是那样的任性着，无畏、凌厉、锋芒，甚至，你可以贪心。
　　但，我不能只是个过客。

　　第二天，铁路站在窗前，看袁朗一如既往地训练，完全不顾及自己的身体，然后想到昨天晚上，袁朗那痛的表情，心上有如压了块石头。
　　“袁朗，我已经给不了你什么了。从今往后，你要学会心甘情愿地索取！”
　　如果你不懂索取，那么，那些付出，就是没有意义的。
　　袁朗，你得养成习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