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今世（袁铁）》七末

11、拾

　　那是我们选择的人生，是我们自己选择的心情——与任何命运无关。
　　那些所谓的机缘，又待如何呢？！谁还不是，从生到死呢？！
　　留有余不尽之爱，以还造化。

　　当袁朗推开铁路时，铁路听见了子弹穿过□□的声音……抱着袁朗，血止不住地往外流，铁路觉得自己的心，冻结了。
　　袁朗张口说了什么，铁路听不清……铁路将耳朵凑上前去，“铁路，连同我的份，好好活…”袁朗的神志已经渐渐模糊了，可是铁路不敢摇晃，因为袁朗是那么虚弱，感觉稍有不慎就裂成渣了，铁路觉得喉咙发甜，“袁朗！袁朗！”
　　袁朗努力地睁了睁眼，“铁路，你曾经问过我，我最宝贵的是什么……是……你的生命……”袁朗想抚上铁路的脸，铁路凑了上去， “你是我血中骨……骨，中……”然后一口鲜血，就喷了出来，然后，袁朗笑了一下……
　　铁路从来没有看过袁朗这样笑过，笑的清淡、满足、芳香……笑容渐渐凋零，芳香散尽……
　　“袁朗！袁朗！……”
　　袁朗，你还没听过我说我爱你……你还没问我为什么只爱你七分……

　　爱一个人，到底应该爱到几分？
　　袁朗，你知道我为什么只爱你七分吗？可惜，那些没曾说出的话，竟然是永远都无法说出了……

　　A大队的后山，从此变成了铁路最常去的地方。
　　铁路坐在袁朗旁边，看袁朗贴在碑上，笑容清朗……
　　有时南瓜都敢张狂的调侃，“自从队长走了后，大队长都变傻了……”并且不惜让铁路听见……
　　何为傻？！不过，是些痴，罢了。
　　痴，不慧也。可谁又是聪明的？！

　　“老家伙，再不出任务，你可就出不动了……”
　　也许真是老了吧，觉得就，厌倦了繁华，有什么意义呢……袁朗，你在那里，会不会冷……袁朗，你知道不知道，其实我根本不认床……
　　“你体温凉，抱着你，你会暖和些……”
　　陆航总说我惯着你，其实，是谁在惯着谁呢？
　　“铁路，你以大欺小！”
　　于是觉得袁朗还在身边，一切如常。

　　铁路见过袁朗最多的面貌，多到——其实也只一个面貌，因为袁朗一直在用最本真最原始的面貌对待着铁路，那些别人从来无从见过的风华、温柔、妩媚、妖孽、踪影……只铁路见过。

　　他不是老A的中队长，不是一个少校，之后也不是一个中校，不是一个上校，不是面恶狡诈藏着掖着的教官，不是杀伐决断的特种兵，他只是袁朗，铁路的袁朗，而已。
　　通常的时候，袁朗更像个孩子，连带的，让铁路觉得自己也无比幼稚……不知为什么。
　　他们一起，做过所有愚蠢的事、呆傻的事、笨笨的事、疯狂的事……现在铁路回想起来，觉得自己和袁朗的智商可能为负；或者，他们相处的时候，可能从来就没用过智商这东西……（“袁朗，你早晚得气死我！”啧啧，“你这是在撒娇啊……”“没大没小！”……）
　　忽然地——有些酸。（“铁路。从此，我不会再让你滴一滴泪！”）于是，酸到极致，就麻木了。

　　如果有灵魂这种东西，如果有所谓的来生这种东西，或者说，如果有地狱的话，铁路相信，袁朗也决不会屈服于任何命运……
　　黄昏的时候，飘飘缈缈中，就看见袁朗在前面对着铁路笑……
　　无赖的样子，斜眉笑，“铁路，是不是很想我啊？是不是觉得生有何欢、死有何惧啊？！”
　　铁路眼眶发热，“袁朗，你竟然忍心……”
　　“没办法啊……”袁朗叹，“我怎么忍心让你魂魄出壳啊……”
　　心下有些不忍，“那你干嘛现在把我带出来”不自觉地，就有些无赖。
　　袁朗无奈，“也不知是谁每天念我、想我一百遍的？！”
　　“你说话不算数！”还不抛弃、不放弃来着？！
　　“你蛮不讲理！”阴阳相隔，懂不懂啊你？！
　　“你无赖！”你从来就不为我考虑！
　　“你去死！”……
　　半晌，铁路说，“我是真想死，可你不给我机会……你说，连同你的那份活下去……你走了，就决绝；甚至你都不来看我……”
　　那温柔的目光，看向铁路，那么多的岁月和往事，那些因果，无数无数的片断，最后用尽了全部的力气，轻柔说，“铁路，我不会再选择转世、永生，我只想陪你。”
　　“好！”
　　那隐隐约约的黄昏，会让人想起旧事。连同那些新的，也很快的，会变成旧事。

　　于是在微风中，铁路就睡了过去……
　　难道生命的尽头，就是爱的终点吗？
　　其实不是。严格说来，生命只不过是一段旅程，那有限、永恒时光里的一小段旅程，而已。当你相信有灵魂和永恒的存在，你就不会那么耿耿于怀□□的衰老、腐朽了。□□会腐，会烂，会死亡，可是精神永存。我们告诉自己，那就是灵魂。
　　想明白这些，生有何欢，死有何惧。

　　袁朗说，我陪着你。
　　铁路说，我们永远在一起。
　　没有任何人能把我们分开。是的，没有任何人、任何事物、甚至，任何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