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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一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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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末明初,世事动荡不安,随处都是刀光剑影,朱元璋率部下攻城略地,元军节节败退,正所谓:兴、百姓苦,亡,百姓苦。真真是:处处是沙场,无处不杀戮,路有饿殍,民不聊生。这人饿急了,自然是什么都肯做,有点蛮力的,便纠结成伙,落草为寇了,专门抢劫往来的路人。给这乱世又平添了些恐怖。因而,这路上,也多了些游荡的孤魂野鬼,不知道何去何从。
乡野小民白暄一家老小,在青城山脚下住,与世无争,男耕女织的,倒也在这乱世间保留得一处清静的天地。白暄家世代单传,也都是些能文能武的,倘若放到朝廷,也必是能做出一番事业,然而外族统治,朝廷又不思进取,一味的打压汉人,分个三六九等,即便是为官,也摆脱不了这低人一等的命运,白家便归隐山林,独善其身,读读书,练练武,也倒乐得逍遥,如此一代一代的,也安然的到了现在,眼看这世道是越来越乱了,白暄也韬光养晦,再不肯人前露半点锋芒。只乞求一家老小平安度日。
白暄只有一个夫人,名叫梅雪,这白夫人,果真是人如其名,是个极漂亮的美人儿,冰肌赛雪,不施粉黛,已是倾国倾城,一头秀发,也如夜色般黑亮,走起路来,婀娜多姿,风流标致。白夫人只诞下一个女儿,虽说是单传,白暄爱极夫人,不肯纳妾。那女儿,白暄一家极尽宠爱,取了个名儿,换做无双,果真是天下无双的宝贝,只是,是父母家人的宝贝而已,黑皮肤朝天鼻招风耳小眼睛单眼皮儿,尽拣父母不好的地方长,头发稀疏,竟然是没有一处跟父母长得相似的,从小便不爱哭,整日喜笑颜开的。白暄的娘,虽说也是疼爱,但心里还是有些犯嘀咕,这丫头,长得跟爹娘都不一样。但是白暄护着,梅雪有没做什么不守妇道的事儿,老太太也就渐渐的不怎么想了。
无双哪里知道那么多,只一心一意的享受着爹娘的宠爱,无双只有一点像极了她爹娘:那就是及端的聪明。本事也极高,教什么一点就透,还过目不忘,跟母亲,也学得一手的好刺绣。白暄琢磨着,自己白家的武艺,因向来都是男丁,都是及阳刚的,倒不适合自己的女儿,天天参悟,最终决定,还是让无双学暗器吧,又托人给无双打了一对峨嵋刺,小巧得无双爱不释手,天天练习,白暄教无双的暗器,也很普通,就是无双平日用来刺绣的针。这乱世间,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将来要是自己老了,无双也得有一技之长防身哪。
这一眨眼的,无双就6岁了,已经在十步开外,能用针刺落树上的柑橘。白暄见了自然是欢喜的。梅雪端了碗冰凉粉,笑眯眯的看着自己的丈夫女儿,得夫如此,夫复何求啊。“先吃点儿吧,别饿坏了。”梅雪的声音十来年了,一如九天玄乐那般的好听,白暄轻轻的握着夫人的手,相视一笑。无双是见怪不怪了,她喜欢父母这样的相亲相爱,连院子里飞舞的蜜蜂蝴蝶儿,都是喜笑颜开的。
白暄在青城山脚,种了些果树,正是柑橘红了的时节,白暄带着无双跟母亲,去果园摘橘子,临走时嘱咐梅雪,兵荒马乱的,我不在家,你别乱开门。小心坏人。梅雪笑着点头,这相公,就是凡是太小心,哪能有什么事儿呢?
这果园里,不知怎的,收成也不好,往常能结许多的果树,现在也不怎么开花结果了,无双跳起来,手里捏了一把的针,大喊:“爹爹奶奶小心!”小手儿一杨,就看一阵嗤嗤的声音,随后橘子便一个个的自己掉了下来。“你这孩子!”白暄嗔怒:“叫你别乱用功夫的,乖乖的摘,才有乐趣嘛!”无双调皮的眨眨眼睛,嘴里只说好嘛好嘛,却自顾自跑去捡果子了,挑了个最大最红的剥开,送到奶奶的嘴边,白奶奶笑得眼睛都找不到了,这小丫头,还真懂得孝顺。
白暄也含笑看着无双,虽然没有儿子,但看着无双这么聪明又孝顺,足以弥补缺憾了,将来招个上门女婿,这日子,也是不错的。白暄故意责备:“你这孩子,把你的针都捡起来,不然,不许吃果子!”无双没说话,老太太却开口了:“你疯了?这么多一把针,在果园里,你让她一根一根捡回来?”无双看着白暄,眼珠子转了一下,拿出峨嵋刺,在园子里武了起来。
白暄开心的看着女儿娇小的身体,这个峨嵋刺的秘密,自己可从来没告诉过她,还是被她发现了。一整套武下来,峨嵋刺上横七竖八的,都是刚才掷出去的针。奶奶方才笑了:“你们俩啊!就会吓我!”白暄赞许的摩挲着女儿的头,又帮她将针整理好:“不错,有进步。快去吧橘子都捡起来,咱们回去吧。”
这兵荒马乱的,还真不放心梅雪一个人在家。
前些天,听说有股流匪逃窜到这一片来了,人心惶惶的。梅雪看了看家里的存粮,也不多了,唉,做人家妻子,是要担心这些柴米油盐的。养了几只鸡,最近也不肯下蛋,流年不利呀!梅雪眼见天色也不早,开始舂米煮饭,炊烟袅袅升起的时候,有人在前面敲门。又是哪个逃荒的吧,看看能帮点儿什么。
梅雪擦干手,刚走到院子里,门便被人踢开了,一窝蜂涌进来许多拿着刀的强人。“你们干什么?”梅雪从没见过这阵仗,心里害怕得紧。“干什么?小娘子,看你细皮嫩肉的,要不跟哥哥回去做个压寨夫人吧。”众强人哄笑,四处去搜值钱的东西。
那伙人的头子,伸出手来要捏梅雪的脸,被梅雪一口咬住手指头,不肯松口,那强人吃痛,狠狠的扇了梅雪一个耳光,梅雪嫩白的面颊,刹时泛起五个手指头印,在家里,白暄捧着宠着,不肯碰她一下,又疼着爱着,放在心里暖着,几时受过这样的屈辱,梅雪一发狠,朝那强人撞去。那强人狠狠一推,梅雪撞在台阶上,顿时没了气。
这伙强人将整个白家翻了一遍,能拿的都拿走了,拿不走的,都砸了,方才一哄而去。留下个没了气的梅雪,孤零零的躺在院子中央。
好好的一个家,便这样的没了。白暄抱着妻子的尸体,坐了两天两夜,谁劝都不放。白奶奶站在一旁落泪,无双牵着梅雪的手,却对这半空喊娘,白暄看看空无一人的院子,又看看怀里的梅雪,因牵挂无双,才慢慢的回过来神,无双却放下了梅雪的手,追到院子里,喊娘你别走,那稚嫩的童声,喊得撕心裂肺,白暄缓缓地放下梅雪的尸体,抱起无双:“乖女儿,别吓爹了。”都说孩子的眼睛最干净,能看到些东西,白暄自己跟自己这么解释,无双也说,我看到娘了,娘要走,我都拉不住。
梅雪的尸体,看了个日子下敛,无双看着躺在棺材里的梅雪,不肯放开,也不肯让白暄盖上棺材盖子,白暄无可奈何,看时辰也没到,便让无双多看看她娘亲,无双小手轻轻抚摸着梅雪的脸,梅雪一张口,掉落出来半截手指头,无双惊慌叫了起来。白暄捡起来,轻轻地说:“娘子,你死的冤哪,我一定会给你报仇的。”无双又看了一眼那断指,一节而已,深深地记住了,你这贼子,别让我遇到你!
白家人跟邻里邻居一起,将梅雪的灵柩送到了山上,时辰一到,便送她入土为安。风刮着,透骨的凉,呜咽着,哭泣着,众人心里害怕,早早的回去了,白暄和无双陪梅雪到入夜,方才恋恋不舍的回去了。
当夜,电闪雷鸣,无双吓得跑到了奶奶的房间,在奶奶怀里挤了一夜,白暄却是一宿未眠,梅雪一走,他像是没了活下去的意义,每次举起佩剑想将自己结束了,却又在耳畔响起无双稚嫩的声音,爹爹的唤着,这般的折磨,白暄已失去的当日的倜傥,活脱脱的是个行将入土的枯骨了。情是何物啊!
山上,梅雪的坟墓,一个响雷,将盖好的土打得四处飞溅,棺材盖子飞到一边,一个声音,如同指甲刮着铁锅般刺耳:“终于找到一个好的了。”那影子躺了进去,不一会儿,梅雪站了起来,还是一样的美丽,但是眼神,已经不是梅雪那样的温柔了。冷冷的看着,手一扬,盖子飞了回去,土也又乖乖的盖上了,跟响雷前,没有半点不同。
梅雪,不,现在已经不知道是谁,朝山下走去。
近来不知怎的,忽然有很多人从白家门口过,不时地有人讨水讨饭,大多是些男子,自称,是前面的村子来的,最近不知那村子闹什么鬼,死了很多人,身上千疮百孔的,浑身血都被吸干了,只剩下皮包骨,两只眼泡鼓鼓的,直瞪瞪的挂在脸上,一时间,人心惶惶。死的人也奇怪,都是男子,女人都安然无恙。
连死了几个人之后,这村子的男子开始逃往外面,除了还在母亲怀里吃奶的,除了白发苍苍快要入土的,能跑得都跑了。有不怕死的,请了道士来捉妖,第二天,那道士也死在了村里,两个眼泡直直的,瞪着天。这下更是没有人敢动了,只有逃亡的份。
白奶奶听了,连声说造孽啊。白暄只是左耳进右耳出,不往心里去,这几个月来,除了无双,没有任何事情,能引得起他的注意,而无双,也不像以前般活泼了,没有了母亲的关爱,爹爹又是终日解酒浇愁,无双心里也开始焦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