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卿本无忧》清凉水晶

56、第二十四章

　　方天兆的房中灯火通明，宁雀儿进来先看到一旁站了十一个五花大绑的男子，竟都是她见过的凌无忧的手下。她心中更慌，难道是因为凌无忧不见了，方天兆要拿这些人开刀？再看方天兆居中而坐，脸上平静看不出有杀气，才觉得心头稍安。方天兆身后站了一个奇怪的人，一件黑色的斗篷把他包的严严实实看不出身材，长发未扎未束，就那么凌乱地散着，甚至不少垂在眼前挡住了双眼，面上更是蒙了一块黑布，完全看不到面容。这人看上去与方天兆很熟悉，甚至还随意地搭了一只手在他的肩头，方天兆就像没看到一样没有任何的异议。雀儿觉得奇怪，不由多看了几眼。

　　方天兆看到宁雀儿，点了点头，冲他的手下摆手。“你们都退出去，我房外十步之内不许有人，我有话要与他们说。”
　　他的手下都一脸惊疑，不知自家主子有什么急事，非要在这夜半三更之时与这些人说。但他们自是不敢多问，都退了出去按方天兆说的守在了十步之外。

　　等到房内没有了其他人，凌无忧快步走上前，揭下蒙面的黑布拨开遮脸的长发。“宋将军，时间无几我长话短说。你回去告诉啸宇，方天兆马上会开城退兵，我现在就送你们出城。”
　　他边说边用匕首割断他们的绑绳，宋德先一众人早傻了眼，怎么也想不通到底发生了何事。

　　方天兆闻言忍不住冷笑，“哼！你就算再为他打算，他心中也只有他的天下江山，怎么可能会有你。”
　　凌无忧不理他，手中不停帮众人松绑。宋德先见方天兆一直坐在那里不动，也有点明白了过来，凌无忧定是制住了方天兆，迫他将他们全放回去，不由大喜过望。“凌公子！你没事太好了！等回去后看到你平安，皇上定然欣喜！”
　　“不，我还不能回去。”凌无忧沉声道：“你告诉啸宇，方天兆已经在我的控制中，我要以他为质到东莱去，让他不要为我担心。”
　　“什么！你疯了不成！皇上怎么可能不担心，他把你看得比一切都重要！你怎么能再离他而去！”宋德先大惊失色，上次凌无忧离开时皇上那种丢了魂的模样他还记忆犹新，皇上为了他可是连皇位都可以不要啊，他怎么能撇下皇上独自犯险到东莱去！

　　“我相信啸宇，他也定会相信我会无事。等一切事妥，我会立刻回去见他，让他不要心急。”凌无忧心中酸痛，知道啸宇怎可能不急。但如果自己没提出与方天兆同去东莱这个条件，他是宁死也不肯开城放夏军进来的。就算自己杀了方天兆能偷偷潜到南门打开城门，但夏军入城后他手下的三万将士会与夏军拼命不说，太子更会因方天兆已死登州不保，趁乱再逃到北方去。到时自己最不愿意看到的情景定会出现，夏魏一场大战，北方的胡人趁机入关，东方的梁也会出兵从而将魏瓜分。

　　啸宇，不要怪我，我现在还不能回去。你也一定要相信我的决定，我定会平安无事的回到你身边。

　　凌无忧深深吸气，把对齐啸宇的思念压下。再看呆呆站在那里的雀儿，微微笑了笑。
　　“雀儿，这里不安全，你跟宋将军一起回夏去……”说着他转头去看宋德先，一脸的郑重。“宋将军，你见到啸宇后请转告他我还要继续教宝儿武功，让他善待雀儿姐弟。”
　　宋德先知道他是怕皇上对雀儿不利，忙不迭的应下。
　　“雀儿，我欠你们的太多，但现在无法偿还你们，等我回夏后自然会给你和宝儿一个交待。”凌无忧心中暗叹，他虽这么说，但他却不知自己能给他们一个什么交待。最多就是和啸宇一起退隐再不现世，让人们以为凌无忧这个人已经死了吧。

　　“不，是我对不起你……”雀儿闻言却掉下泪来，呆呆的看着他。原来这就是凌无忧的真面目，果然俊美如天人一般。虽然他的容貌变了，但却能感觉到他那颗温柔的心没有变化。他将要再次为夏以身犯险，却还不忘向宋德先安排好自己和宝儿的事。
　　“我再也不要报仇，我还要告诉宝儿，告诉所有人凌大哥是个好人，我要让他们都不再恨你。”
　　凌无忧一怔，没想到雀儿竟会原谅了自己。他从来没敢想过要夏国百姓的原谅，现在突闻此言不由感动，心中荡起一片暖意。

　　但时间不容他们多叙，凌无忧回到方天兆身前，解开他的穴道，但仍留了他气海天枢二穴未解，让他虽能够行动却无法聚起内力。

　　+++++++++++++++++++++++++++++++

　　“殿下，请。”凌无忧遮好面容，似是恭敬的紧随在方天兆身后。方天兆知道他随时能要了自己的命，虽然无奈，但也只能领着宋德先一众人离了平王府，向南门而去。平王的手下不知发生了何事，但看方天兆神色平静，不似发生了什么异常，也只能在身后跟着。

　　到了城下，方天兆命人开门放人，守城兵将大为惊疑，却又不敢多问。但门还未启，远处一人急马赶到，高声大喊：“老大！你搞什么！怎么能放了他们！”
　　来的是拖里，也只有他敢这么直接的质问方天兆的命令是何用意。开门的兵将不由停了动作，也想知道在这两国交战之际，为何要放了敌人的俘虏回去。
　　“我自有用意，拖里你先到杜文德那里。”杜文德是他手中一员大将，他来南门前就已经命杜文德暗中集结兵马，由东门悄悄出城。

　　拖里闻言更奇怪，他正是从杜文德那里知道的消息才会赶来，看方天兆的意思似要放弃登州由东门撤退，他急忙找来想问个清楚，却又看到方天兆正要放那几个俘虏。
　　“哼，你这样的大声嚷嚷，是想让所有人都知道殿下已经与夏王暗中有了协议不成？”拖里还想再问，方天兆身边一个全身黑色之人冷冷打断了他。
　　拖里闻言吓了一跳，左右看看幸亏周围都是自己人。再看那身披黑色斗篷之人黑布蒙面长发遮脸，把容貌挡的严实，他从来没有见过此人，不由好奇的上前仔细打量。
　　方天兆咳了一声，低声道：“你都听到了？还不快回去，莫要被太子的人看到起了疑心。”
　　“啊……我明白了！”拖里猛得捂住嘴，四下看了看没有外人，才又笑道：“真有你的，这下老大你要当皇帝该容易多了。我这就去杜将军那里，你也早点过来。”
　　看到拖里离去，守城的士兵自然也以为平王是要借夏的力量除掉太子，当下不再犹豫，开门放了宋德先等人出城。

　　凌无忧站在城头上看着他们奔回夏营，直到他们的身影没入营中，才松了口气。他希望能看一眼齐啸宇，可等了良久也未见他出来，不由有些失望。
　　方天兆见状笑的得意，“怎么样，我就说过他不是为你而来，你虽救了他的人回去，他也不会出来感谢你。”
　　“而且……他早认为你已被我所辱，皇帝的独占欲最强，被别人碰过的人他定不会再要的……”最后一句他说的小心翼翼，虽然知道说出这种话定会惹得凌无忧伤心恼怒，吃苦的肯定是自己。但他忍不住要说，若能让凌无忧早点认清齐啸宇的本质，就算自己挨上他几掌也值了。
　　可凌无忧闻言却扭头冲他不屑的冷哼了一声，推着他向城楼下走去。“殿下也该撤出登州了，要小心别被太子知道，否则他定不会与你善罢干休。”

　　不知道过于顽固的凌无忧怎样才肯相信自己，方天兆一阵泄气，只得招呼了守城士兵虚掩着城门，撤离了南门向东门而去。他倒不担心他们不能顺利撤退，因为当齐啸宇发现城门已空，首要的目标定是皇宫中的太子，想来夏军不会急着向东方追击他们。

　　他们离开南门没多久，夏军营地内一阵骚乱，一骑如流星般冲出营外，他身后拥出不少兵将毫无章法的在后面跟着，显然为首之人冲出来的突然，身后的人马慌忙中没有准备。

　　“无忧！无忧！”
　　齐啸宇冲到城楼前连声大喊，可上面早已空无一人。知道无忧已经离开，错过了和他见一面的机会。他心中痛疼，手抚胸口伏在马背上竟无法直起腰来。
　　无忧，你想的什么我都明白，但你怎么能忍心丢下我一人到东莱去。我们不是说好了，无论有什么事情都要一起扛，如今你孤身犯险，让我如何能放心！

　　“皇上，都怪臣……您治我的罪吧！”李金催马赶到他的身边，心中满是愧疚。他点了齐啸宇穴道，又怕他受了内伤，气血不畅下伤情加重，所以后来他虽解了穴道，但却找了镇静安神的药物给齐啸宇喂了下去。他本是好意，心想皇上五六天都没有合眼，正好趁机好好休息。所以他下的药量较大，足够齐啸宇睡到明天中午的。
　　宋德先回到夏营时，李金正准备带人潜入城中去救凌无忧，万没想到宋德先能自己回来。李金大喜过望，带他去见齐啸宇，但一时竟无法将他唤醒。折腾了半天齐啸宇总算清醒过来，但时间耽误得久了，凌无忧已经离去。

　　“这怪不得你……”齐啸宇勉强直起了身体，默默摇头。
　　“皇上！他们现在并未走远，我们立刻带人去追方天兆！定能把凌公子追回来！”李金带马，就想招呼兵将集合往东方追去。
　　齐啸宇伸臂制止他，紧握的拳头微微颤抖了一会才颓然松开。他摆了摆手，仰头看着漆黑的夜空。“无忧本是可以回来的，但他怕会有一场大战，所以他才以一人之力压制住方天兆，让他撤回东莱。无忧，我会珍惜你给我创造的机会，我定能活捉方天昊，迫北方的魏军不战而降！我也相信你会平安回到我的身边！”
　　他说的坚定，但脸上的神情却似快哭了出来。李金看得心酸，心中暗道：凌无忧，不知道夏国恨你的人经此一事是否能原谅你，你宁愿把自己置于危险中，也要避免将士们因大战而造成的死伤，希望他们能体谅你的一片苦心。

　　齐啸宇闭目深深吸气，平定下自己纷乱的心情。“吩咐下去大军集合！立刻进城活捉方天昊！”

　　+++++++++++++++++++++++++

　　方天兆乘坐的马车走在队伍的最后，刚上车他就又被凌无忧点了穴道，扔在车厢的一角。因为对外宣称的是他要与新招揽的谋士在车中密谈，所以谁也想不到方天兆竟然会在自己的军队中被人胁迫。

　　凌无忧坐在车厢内闭目养神。虽然他的面目被挡，但方天兆仍是越看越觉得喜欢，甚至觉得只要能与他天天呆在一起，就算血气不畅无法活动也值了，只可惜他的心始终不在自己这边。
　　此时天已大亮，想来登州的战事已毕，太子虽然在皇宫中布下他自己的军队防守，但登州已失，小小的皇宫怎么可能保得住，也许现在太子已经被夏国的军队捉住了。想到这里方天兆还是忍不住的叹了口气，虽然这个大哥从小就没给过他好脸色看，但毕竟还是他的血脉至亲。

　　凌无忧却在暗暗算计着自己何时可以离开。他心中暗笑，对于敌人，自己从来就不是个会守信的人。嗯……还是要等确认了啸宇已擒获方天昊，迫北方守军投降之后吧，否则若北方守军见势不妙投靠了方天兆，自己之前做的岂不是前功尽弃。不过，若现在就杀了方天兆……魏国内再无皇位继承人，可以说魏国已名存实亡，北方的守军无处投靠只能归降于夏，而自己更能在天黑前就回到啸宇身边……
　　凌无忧心中杀意四起，斗篷下的手已按到了腰间的匕首。反正自己捉他只是为了让他开城撤军，如今目标已经达成，自己已没有了再留下来的必要！虽然他那五个贴身侍卫一直跟在马车旁，但只要出其不意抢下一匹马来，并不是没有逃回登州的可能。

　　“老大，东莱传了消息过来，祝应龙那个老王八趁我们不在出兵十万攻打映水关，哈哈哈……结果被我们的守军打的灰头土脸，败了回去。”车外马蹄声急响，接着传来拖里的笑声，显然他是刚得了消息由队伍前奔回向方天兆报信。
　　凌无忧心中一沉，握住匕首的手重又松开。睁开眼看向方天兆，示意他与拖里回话。
　　方天兆微微一笑，亮声应道：“好！我军骁勇善战，任谁攻来在我们这里也占不到便宜。你传书回去告诉守关的袁将军，就说本王回去重重有赏！”

　　听到拖里应了，催马又赶向前方，方天兆转头对凌无忧笑道：“我行兵布阵的手段绝不比夏王差，就算夏王这会亲自领兵追过来，也绝对讨不到好处。”他心中有底，很快就能与之前调来的二万缓军汇合，夏军只有五万兵马，不说他们应该不会追来，就算追来也因要占领登州不可能尽数追出，自己的兵马在数量上并不占劣势。
　　凌无忧闻言冷哼，“啸宇知道我和你在一起，他相信我能处理好一切，是不会贸然带兵追过来的。”
　　心中暗叹，到了战场之上，无论再怎么担心对方的安危，却也只能以大局为重。否则若一步走错，可能就会带来无法挽回的损失。啸宇，我相信你不会让我之前做的努力白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