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卿本无忧》清凉水晶

33、第一章

　　夏国都定州城北的一个小镇，一名七八岁大的小童迈着小短腿跑得飞快，一名十四五岁的少女手持一根藤条，气喘吁吁地追在后面。
　　“宝儿！还敢跑！给我站住！”
　　宝儿暗吐舌头，不跑还让你追上打啊？
　　“宝儿啊，莫要再惹你姐姐生气……雀儿，也别再打宝儿，有话慢慢说……”看着跑远的姐弟，路过的张伯叹了口气。这两个苦命的孩子，这么小的年纪就没了爹娘，以后的日子可该怎么过啊……

　　这宁家姐弟的父亲在夏的边关风取守城，眼看兵役就满，可以回乡来过太平日子，谁知道那边本已太平了两年多，梁国却突然打来使夏吃了那么一场大败仗。不但害得两个孩子没了爹，连他们的娘也因为悲伤过度得了一场大病，撑了半年多撒手人寰，丢下两个孩子孤苦无依。
　　张伯重重地叹气，听说梁国本无意打仗，都怪那个蜀国的凌无忧！挑拔梁的皇帝攻打夏国，害得夏多少百姓家破人亡！老天若有眼，定不能饶他！

　　姐弟两个一追一逃到了镇外，宁宝儿怕被姐姐责打，哧溜几下爬上一棵大树。知道姐姐爬不上来，这才抱着树干冲着她大吼。
　　“我说过我再也不去私塾了！我要去学武功！我要杀了那个凌无忧和梁王为爹娘报仇！”
　　宁雀儿见到他爬上三丈多高的大树，吓得色变，早将手中的藤条扔掉。
　　“你快下来，莫要再向上爬了！”
　　“我不下！你不让我去学武功，我就再也不下来！”
　　“宝儿……姐姐哪里有钱供你去武馆学武。私塾的先生好心不收学费让你继续读书，你就该好好苦读，才对得起爹娘的在天之灵。”

　　雀儿心中酸楚，爹娘相继去世，她何尝不也是恨不得亲手杀了害死爹的仇人。但像他们这种平凡百姓又怎么可能报得了仇，只能寄希望于皇上早日灭了梁国，杀了梁王和凌无忧为爹娘报仇。
　　宝儿撇了撇嘴，皱着小脸哭了起来。他虽然年幼，但并非不懂事的孩子，知道姐姐如今养他不易，全靠着替人浆补衣服才勉强渡日。只是今天看到私塾的同伴穿着他娘亲做的新衣服来炫耀，他心中委屈，跑回家又闹着不肯去私塾，要去学武，结果惹得姐姐生气抽了跟藤条打他。
　　“宝儿不哭了，快下来，姐姐再也不打你了。”雀儿见弟弟哭得伤心，也忍不住泪流满面。害怕弟弟危险，不住催促着他赶快从树上下来。

　　宝儿抹了抹眼泪，小心地扒着树枝向下退。刚才心急爬得高了，到了大树的顶部，这会儿才发觉到处枝枝杈杈的不好下脚。
　　雀儿揪着心，看着他慢慢踩着树枝向下。眼看他离了树冠，就可以溜着树干滑落到地面，却听啪的一响，他竟踩断了一节枯枝，失去重心摔了下来。她大惊失色，尖叫一声伸开双臂就去接。但宝儿从这么高的地方摔下来，她不但无法接住还定会把她砸伤。

　　却不知林中正有一人，一直看着这姐弟俩若有所思。此时见宝儿摔下树，冲上前飞跃而起将他抱在怀中，在空中轻盈地旋转下落，稳稳地站在地上。
　　这人穿着普通的青色长衫，挽了一个书生常见的发髻，若不是刚才露了那轻盈的身法，任谁都会把他当做一个普通的读书人。

　　“小弟弟，以后莫要爬得这么高了。”他将宝儿放下，微笑着蹲下整了整他的衣服。
　　宝儿本吓得有些呆滞，此时见了他温暖的笑容突然清醒过来，双手紧紧抓住他的衣角不放。
　　“大哥哥！你收我当徒弟吧！”
　　“多谢恩公救了宝儿一命！”雀儿此时也缓过神来，哭着扑跪上前抱住宝儿向他拜谢。她心中害怕，若不是有这个人从天而降，宝儿此时定已没有命在，她怎对得起死起的爹娘。
　　这人忙伸手相搀，扶她起来。“姑娘不要谢我，定是令弟吉人天相，冥冥中有人相助，才使我正好路过，刚好能帮上一把。”

　　雀儿听了此言心中也想，怎能这么巧的，莫非真是爹娘的在天之灵保佑？再看这人虽然相貌平凡，但气度儒雅，笑容谦和，令人忍不住想与他亲近，那明亮如星的眼眸更似要将人深深吸入一般。她不由有些脸红，垂了头不敢再看，口中仍是讷讷的道谢。
　　宝儿早已兴奋地拉着他不放，粘着他想拜他为师。雀儿嗔怪地拉住宝儿，按着弟弟一起跪下向他施礼。
　　“还不知恩公尊姓大名，可否……”雀儿的脸更红，这样向一个陌生的年青男子提出请求，令她紧张得不知该如何张口。但又想到姐弟俩的将来，还是忍着慌乱的心情把话说了下去。
　　“我弟弟一心学武，可否请恩公收他为徒，教他武功。”

　　“我姓林，名知悔……不要再叫我恩公，若二位看得起，叫我一声林大哥好了。”他叹了口气，伸手将姐弟二人扶起。“拜师我不敢当，但我正好在要此停留，借这个时间教你弟弟一些强身健体的功夫，倒是无妨。”
　　宝儿听了兴奋，一声欢呼就拉着他往镇里走。雀儿暗自心喜，红着脸跟在后面。这个年青人在她第一眼看到就心生好感，心中隐隐觉得，若是他能留下来，那自己的终身也许就有所依托了。

　　这林知悔自然就是凌无忧。他易容换面准备到定州去，路过这里时不想听到有个稚嫩的童音正大声高喊，要杀了他为死去的爹娘报仇。虽然他曾想过不去求夏国百姓的原谅，但当这战争带来的遗孤真的出现在眼前时，他又怎能漠视。
　　虽然齐啸宇一直强调梁王才是夏的死敌，并且这几个月来多次出兵伐梁，打得都是讨伐梁王，为百战风取一战被杀的将士们报仇的旗号。他千方百计的想让人们忽略凌无忧在那一战中所起的作用，但是夏的上下，却仍是在深深的记恨他。

　　梁王祝应龙，你果然厉害。你看到啸宇安全返夏，又见武圣未能杀死我，就立刻大肆宣扬我当初是如何向你献计，如何在你本不愿出兵的情况下劝动你攻打夏国，甚至后来又加封了我一个震夏将军的名号。真是可笑，为一心要杀死的敌人空封官爵，能做出这种事的，这世间也只有你一人了。不过你的这一举动真的轻而易举就破坏了啸宇的努力，夏国百姓全把我视做仇敌，他们与我之间的仇恨看来是无法化解了……
　　好在早已想通，不管夏国百姓会如何看待自己，都不会放弃与啸宇在一起。祝应龙做得这一切，不过是想让我无法帮着夏对付他。不过他这个算盘可是打错了，我虽然不能明着在夏帮助啸宇，但暗中做了什么，谁又能够知道？

　　但看着宝儿欢快地拉着自己，凌无忧又暗自叹气。想帮啸宇一统天下，并非想要偿还以前的罪孽，大部分还是出于私心，想和他能够早日没有阻碍的日日相守在一起。但见到这一对因那场战争而失去家人的姐弟，又忍不住想为他们做些什么。反正离与啸宇约定见面的日子还早，就先在这里呆几天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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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凌无忧打量着这个小院，果然家徒四壁，寒酸清冷。看到供桌香案前的两个牌位，也一阵心酸，点了香火上前祭拜。

　　“你们没有亲人了吗？”
　　雀儿见他为爹娘上香，不由脸更红，低头搬出椅子反复擦拭了请他坐下。
　　“娘去世之后就剩我们姐弟二人……不过我定能将宝儿抚养长大。”她言语酸楚，却透着坚定。
　　宝儿看到姐姐眼圈发红，忙凑上前拉住她的手。
　　“姐姐不要哭。”又用企盼的眼神看着凌无忧，“大哥哥，你一定要教我武功，我才能保护姐姐不受欺负，才可以为爹娘报仇！”

　　“你一个小孩子，又怎能报得了仇？而且，我愿教你习武，也并非为了要你报仇。”
　　“杀父之仇不供戴天！”宝儿眼中突然闪过一丝怨毒，狠声道：“如果爹不死，娘就不会死，我们也不会变成孤儿！今后若见了那个凌无忧，我定要将他大卸八块，才能消心头之恨！”
　　雀儿连忙不安地拉他，“林大哥莫要听宝儿胡说，他只是一时气愤，其实他是很善良的好孩子，而且我想要他学武也只是为了他今后不受人欺负。”
　　她虽然也痛恨着害自己家破人亡的仇人，但她却不愿意唯一的弟弟为了仇恨而活，只希望他能过得平安。

　　“但是梁王祝应龙更该杀吧……是他心狠手辣不顾道义，才会死了那么多人……而且打仗这种事……有人死伤总是难免的……”看着这姐弟俩凌无忧心情复杂，虽然明知他们确是因自己而失了爹娘，但眼见他们对自己是如此仇恨，还是忍不住为自己辩解，只是这话说的犹犹豫豫，底气不足。

　　“当然该杀！他们我一个也不会放过！”宝儿满脸仇恨，瞪着圆溜溜的眼睛。
　　“林大哥，也许你无法理解我们的心情……但爹爹他再有半年就能回家，谁知……”雀儿眼眶含泪，又搂紧了宝儿。“我们怎可能不恨……只是雀儿也知道，这种国仇家恨不是我们这些百姓能报的，我们只能盼着皇上早日为我们报仇。所以，我会教宝儿懂事，不能只记得报仇，要让他快快乐乐的长大。”

　　看着一脸杀气的宝儿和满脸凄苦的雀儿，凌无忧只觉得无话可辩。伸手拉了宝儿过来，轻轻抚了抚他的头顶。“宝儿，我这几天会教你修身练气的法门，你要仔细记下勤修苦练。等你打好了基础，我会再来这里教你其他的武功。”
　　这孩子小小年纪却满身戾气，希望自己自幼修习的道家心法可以帮他修身养性，不要让他走入歧途。

　　宝儿听了欣喜，跪下来就想拜师，凌无忧忙将他拉住。“我说过不能收你为徒，但你放心，功夫我不会少教。”
　　“为什么？”
　　宝儿和雀儿一脸不解，凌无忧暗自叹气，自己这林知悔的身份不被揭穿还好，但万一有一天被宝儿发现他的师傅就是他的仇人，该叫这小孩子情何以堪？所以功夫会悉心传授，但绝不会收他为徒。
　　宝儿，雀儿……我无法偿还你们什么，但会给你们一个完成心愿的希望……

　　“因为我的师傅并未准许过我可以收徒……所以……”他面带歉意的微笑，随便扯个谎骗了过去。
　　雀儿听他这么说，更是不好意思，拉着宝儿一个劲儿地道谢。凌无忧看天色已晚，再呆下去已不方便，于是约定明日一早再来，辞别了宁家姐弟到镇上寻了家客栈住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