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涧醉》林染青眉

83、第八十三节 帷幕之后

　　林泉看了看林染，林染也正将探询的目光看向他。在他的眼中，林染这次没发现凶狠和狡猾，只感觉到浓厚的不安。
　　很快，白青眉再次走了出来，这次却是将廊船与舱房间的帷幕放下了，将身一缩，又要隐到后面去。林泉忍不住，唤道：“公子……”
　　白青眉停了下来，抬头看向林泉，皱眉道：“怎样？”
　　林泉嗫嚅了一下，鼓勇道：“……公子可否见告，要在我师妹身上做何手脚？要知既然结盟，便该坦诚相待……”
　　白青眉重重的一声冷哼，道：“本公子早已声明，既然留下，便不许多问不许阻挠。坦诚相待是不假，但难道我白公子做事，还事事都得向泉二侠禀报么？要知本公子可以扶你上位，也可以保林怀玉。便算两不相帮，除了凤鸣派，也还有穹苍门，本公子的同盟并不是非你不可的，你可要想清楚了！”
　　说罢又是重重一哼，帷幕刷的放下。只听得舱门一响，想来他已经进了二女的舱房。
　　林泉脸色煞白，站在原地呆若木鸡。
　　林染一面为林荫担心，一面看向林泉，眼中带了些愤恨与怜悯。
　　画船顺江而下，耳中只听到波涛拍岸声和船尾艄公的号子声，帷幕后面全无动静。忽然，一声惨叫，声音极为尖利，林染眼皮一抖，林泉直跳了起来。
　　但细一分辨，这声音明显不是林荫的，林染猜想多半是那狐女桃儿遭了毒手。究竟怎样，却教他打破头也猜不出来。
　　林泉在船板上踱来踱去，不时走到帷幕近前，便放低了脚步，侧耳倾听。但却不敢稍作停留，一走近了即刻又警觉踱开。又过半刻，帷幕后面隐隐传来呻吟之声，初时极细极柔，及后声音越来越大，夹杂着粗粗的喘息声。
　　这次林染和林泉都听得出来，是林荫发出的声音。
　　林染目眦欲裂，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只要一得自由，一定要将船上除了林荫外的所有人，统统杀了！
　　林泉脸色血红，在廊亭下没头苍蝇般乱转，几次走到帷幕前伸手想要将帘子拉开，手到中途都是忽然停顿，然后掉头回来，在舱板上越走越急，鼻孔里喷出呼哧呼哧的声响。
　　帷幕后林荫的喘息和呻吟声越来越重，似乎痛苦不堪，又似乎份外欢愉。
　　林泉抬起一双布满血丝的眼睛，忽然看到林染脸色苍白，双眼乜斜着他，满脸都是不屑和讥诮的表情，不由得怒发如狂，跳过来狠狠给了林染两个耳光，喝道：“九师妹也是你的师妹，你在此幸灾乐祸，当真该死！”
　　这两下耳光扇得极重，一缕鲜血顺着林染的嘴角流下来，直淌到胸前的衣襟上。林染脸颊肿起，表情和眼神却丝毫未变，仍是一望可知的蔑视和讥嘲。
　　林泉原地转了两个圈子，忽然抬腿一脚，将林染连人带椅踹翻在地，骂道：“短命的畜生，马上就要被人炼成一颗药丸，还有心情看别人的笑话？你再笑，信不信我用刀，把你的笑容剜下来！”
　　一面说，一面又摸出了他那把薄刃短匕，走上前扳过林染的脑袋，用短匕的锋刃在他脸颊上比划。
　　林染连双眼都不眨一下，倒盼着林泉一刀下来，最好干干脆脆切断自己的喉管，这画船上发生的任何事都再与他无关。
　　帷幕忽然一掀，白青眉的声音冷冷响起：“泉二侠，你在干什么？”
　　林泉回头一看，见白青眉从帘幕后露出了半张脸，神色极为不善，忙收起短匕，将林染的小椅重行扶正坐好，道：“我看着这小子便讨厌，忍不住略施折磨，让心里痛快痛快。公子放心，我手下自有分寸的，绝不至伤了他的性命。”
　　白青眉面色稍霁，道：“成大事者，要有做大事的气度。本公子知道你心里不满，但却是对我，不是对他。是也不是？”
　　林泉忙道：“不是。我只是恼他……”
　　“说真话！”
　　林泉一咬下唇，昂然道：“是！我听你对师妹无礼，心里发狠却不敢发作，只得拿他撒气！”
　　白青眉道：“拿他撒气之后，气真的就消了？问题解决了么？”
　　林泉咬牙道：“没有。我仍不知道你对师妹做了什么，便算知道，我也拿你毫无办法。”
　　白青眉道：“是了。那你折磨于他，有什么意义？毫无意义而又可能影响本公子心情的事，你为何要去做？小泉，你有雄心有智计，但要成大事，肚量似嫌不足啊。”
　　林泉悚然受教，垂首道：“公子教训得是，在下必定铭记于心。”
　　白青眉忽然又笑了，道：“这也不能多怪你，俗话说关心则乱。二侠是对你师妹用情过深，谅换做别人，必不会如此。”帘幕开处，他半退着走了出来，手里却还拖着一个人。
　　林泉一见那人，心里猛打一个突，再说不出一句话来。
　　白青眉左肋下夹着一叠衣物，右手拖着一个人的左脚，就像拖着一条没有生命的破布袋，慢条斯理走到林泉跟前。林泉看得清楚，这人正是先前躺在这里的桃儿，确实已经死去，和破布袋一样没有生命了。
　　只见她浑身不着一线，如同“坦荡君子”，女性身上的私密之处，再不成为秘密。
　　林染未经人事，虽在树洞里曾与龙女雨丝丝裸裎相拥，但黑暗之中，并没看到龙女的身体，此刻陡然见到一个美妇赤裸之躯，心中一跳，连忙便想要将目光转开。但是一桩异象却勾住了他的眼睛。
　　桃儿雪白的小腹之上，开出一个血洞，淋漓的鲜血，在船板上拖出一条又粗又长的血迹。
　　林染想起阿玉的死状，乃是胸口被挖了一洞，生生被人掏了心去，当时林染和裴紫夏的猜想便是桃儿所为，没想到天理循环，这么快就报应到了她自己身上。
　　阿玉是被掏心，桃儿血洞开在小腹，却又为的什么？桃儿死状甚惨，林染多看得片刻便一阵反胃，极为不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