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盏花枝》李敬业

6、遇（一）

　　说来奇怪，苏若这女孩子长得也不错，就是性格与她那长相可一点也不符，不说话时端庄温柔的样子，实则整日与人嬉笑怒骂，好像世间没有什么事难得倒她了。

　　她好像和每个人都很亲切，但又感觉距离很远，是个神秘女子了。

　　“阁主，你想吃点啥？阁主阁主？”沈瑜叫了我几遍，我这才回过神来。

　　“啊，招牌菜上几个吧，最好是肉食多些。”我不改往常的口味，正好看看这边人都怎么烹饪肉食，学去两手饿时给自己做个夜宵也不错。

　　我叫住刚转身要走的小二说：“等等，再来五碗米饭。”

　　“好嘞客官，您先侯着！”

　　沫雨和沈瑜听后一直在扒拉手指，很显然她们没看懂我五碗米饭的操作，我端了端阁主大人的架子说：“爱卿可有疑问。”

　　沫雨犹犹豫豫的说：“我们，好像……只有三人。”

　　沈瑜倒像个娘们一样，两颊微红的低头扭捏道：“阁主怎么知道我能吃三碗饭。”

　　“不，我三碗。”我说。

　　两人惊得掉了下巴，我给他们把下巴合上，一手一个托着他俩的脸说：“不够再要。”

　　不得不说这家店饭菜确实可口，三碗饭不够四碗米更香。

　　沫雨试探的问我：“阁主和他们不一样。“

　　“哦呵呵。”我笑着问她：“哪里不一样？”

　　“阁主您很低调，也很亲切；一点也不像其他权贵那样高高在上，那些老顽固仗着自己有权有势，鼻孔都要仰到天上去了。”

　　“没，只是我还没开始吹。”我回答道。

　　不过沫雨说这话时学着那些大腹便便的达官贵人仰面朝天，样子十分滑稽，想不到这小姑娘还有两副面孔呢。

　　倒是挺有趣的，让人看着就能想到那些官吏在百姓面前作威作福的样子。不过在这我倒是没听说有什么官员，于是问：“这往生地可有官吏？”

　　沈瑜说：“现在没有，据说几百年前也是个小国的样子，三省六部俱全，不过老阁主走后就没有人管了。”

　　“是啊是啊，我在这十几年未曾见过高官，也不曾见阁主，只是知道往生地却有主位，但位置一直空着。”

　　我疑惑她刚才的行为，问到：“那你刚才学的是？”

　　“在西洲看的咯。”沫雨说。

　　“那这么说，往生地和西洲…是两个国家？”我问。

　　沈瑜接过话来：“亦或者说，往生地是两界交点。”

　　“哦~”我点头应着。

　　往生地是两界交点，既不是人间又不是仙境，难不成是世外桃源之类。先祖开辟这里，又孤身一人离开抛下这里的所有，到底是人性的泯灭还是道德的沦丧，让他对往生地不管不顾，意欲何为？

　　想着想着，我的三碗饭吃完了。

　　我叹了口气说：“这饭不顶吃。”

　　沈瑜赞同的点点头，我二人相视一笑招来店小二：“加菜！”

　　趁他们交谈饭菜时，我又看了一眼苏若，她还在那里猫着，我盯着她看好半天发现她一动不动的待在原地。

　　正午的阳光强烈，苏若待的那块阴凉地被拉到后面。她动了！是不是察觉到我在楼上看她，我欲要抬手跟她打招呼，她却从身上挂着的口袋里掏出一把扇子，打开挡住阳光继续睡了……

　　原来她睡着了。

　　酒足饭饱后我决定下楼去跟苏若会个面，好不容易在这见到熟人，自然要去问候一下的。

　　我跟沈瑜说想去品茶，顺道去见个熟人，让他们去对面茶楼等着我。

　　我走到苏若面前，正好替她遮住了阳光，她拿开扇子眯着眼抬头瞥了一眼我，看到是我兴奋的跳起来拉着我的手说：“哎呀姐妹！你也在啊。”

　　我也跟着她一起跳着说：“是啊是啊，没想到能在这遇见你。”

　　我们拉着手跳了几下，我冷静下来拽住她说：“好了够了，再跳就多了。”

　　“好的。”

　　“你怎么在这？”我们几乎同时说出来。

　　苏若说：“这是我家。”

　　“嗯？”我不解，她不是住在西洲北兴坊，且一生无灾难活的快活，怎么也落到这了。

　　苏若说：“我知道你不老不朽。”

　　她说这话时一改往常的泼皮性子，倒是冷了三分。

　　“你还知道什么。”

　　“嘘。”苏若比了个禁声的动作，凑在我耳边说：“就不告诉你，略略略。”

　　我当即黑脸看着她说：“造反！”

　　她迎着笑脸往我手里塞了块东西说：“拿好，有急事来找我。”

　　说完就跑开了，我伸出手来看，是一块玄铁制的牌子上面写着——七星殿。

　　“这不是我的…”

　　我收好牌子去找沈瑜他们，我猜测她是自己宫里的人，正好去找沈瑜问个究竟。

　　沈瑜早就备好了茶点等着我来，但只见他一人，我问：“沫雨呢？”

　　沈瑜回到：“哦，她说去给你取口脂了，再把方子拟来，让我们先玩着。”

　　“挺好。”

　　我拿出玄铁牌放到桌上说：“沈瑜你帮我看看这牌子，可知是谁的？”

　　沈瑜拿起牌子端详了片刻，翻到背面举起来跟我说：“阁主你看。”

　　“叫我十九就行。”

　　“哦，十九。”说着便咧嘴笑起来，我疑惑的看着他，挑挑眉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沈瑜这才反应过来，说道：“这一行字，是咱们七星殿的密码，这一长横遍代表十，点代表一。”

　　我点点头说：“那这一串密码代表的是哪个人吗？”

　　“是啊，十七号。”沈瑜思量片刻说：“这是若愚的牌子。”

　　“若愚是谁？”

　　“咱们的刺客，那可是顶尖的高手，不过平日极少露面，她家族一直以保护阁主尽心阁主为职责，尽心尽力了数十代人。”

　　“那倒是厉害。”

　　“哎？”沈瑜想了想觉得奇怪，说：“她的牌子怎么在你这里？”

　　我猜测苏若应是为了掩饰身份才用的代号，便没跟沈瑜说实情：“我的人给我个牌子怎么了。”

　　很好，说这话时我总有种“我是阁主我最大”的痛快.感了。

　　沈瑜一愣，似乎被我的威严震慑，一直看着我点头。

　　我叹了口气说：“做了百年的平民，遇事各处都要忍让。虽说有钱可以解决一切问题，但是仍然改不了那些人的臭脾气。”

　　沈瑜立马坐直身子一脸正经的跟我说：“阁主此言差矣，阁主您只要拿钱砸我我一定收拢的稳稳当当的。”

　　“呵，你不配。”

　　沈瑜尬笑两声说道：“十九姑娘不要这么无情的嘲讽我吧。”

　　“没有没有，话说你怎么知道这么多往生地的事？”

　　“鄙人不才，曾在往生地做过一个小小的官，专门收集世间各种情报。”沈瑜抱拳说。

　　“那你之前当将军…”

　　“啊，陈年旧事了，不然我也来不了这地方。”

　　“嘶——”我忽然想起我俩寻找往生地的经历，用关节叩了两下桌子说：“那沈公子先前莫不是骗我？装作一副无知又无辜的样子，我还以为是什么涉世未深的江湖少侠呢。”

　　“我不是我没有别瞎说！”沈瑜举起双手紧张的说。

　　我轻轻的把他的手放下，轻柔道：“哎呀，你骗了我我也不能打死你是吧，不如跟我说说实情。”

　　“阁主我不是故意的，是因为这往生地不能这么轻易的进来，您这不一直外界生活，往生地就视您为外人。要是您轻而易举还完好无损的过来，那可是要…”

　　沈瑜查看四周无人关注我们，附耳过来说：“外人若是不经历生死或并非由摆渡人可是会遭报应的啊！”

　　“哦哟，这么麻烦。”我往后缩了一下。

　　“阁主您可知有一句话叫做，乐极生悲。”

　　“嗯。”我点点头，喝了口茶看着他。

　　这茶味道不错，有几分方寸道长炒的茶香。

　　“俗话说乐极生悲，其中引申义不就是告诉人们福气要省着花吗，在最富贵的时候把福气留一点，在困难的时候会用到的。”

　　我又抿了一口茶，细细品味却有意味，这话如回甘谏果，正味森森。

　　我们没等沫雨取了口脂来就先回去了，我让铃儿丫鬟拿了些银子去春宵楼，顺道帮我取了口脂回来。

　　沈瑜眼巴巴的看着我给铃儿那么多银子。

　　我安慰他说：“拿人手软，我虽是阁主，但初来乍到和人家并不熟悉，怎么说还是要许人一些钱财的。”

　　沈瑜感慨道：“沫雨姑娘真是好福气啊！”

　　回到七星殿我直奔藏书阁，听说那里有记录往生地历史的书，我便想去寻了来看看。

　　这藏书阁若是从外边看真不像是放书的地方，别处的书阁院墙都是高高的垒起来，门上挂着庄重的牌匾，向世人展示它浓厚的文化气韵。

　　这里的藏书阁虽然规模也很大，但是比他处都要雅致，书香气不减倒是更浓了，有一弯清水在园中，水上有拱桥立着，下来就是凉亭。穿过凉亭和曲曲折折的长廊才到殿内。

　　“就这？”我大吃一惊，这藏书阁不过如此，并没有许多书在。

　　“当然不是。”有一个混厚的男声传来。

　　我往里走才看到这人背影，他穿着一身道袍背对着我坐在胡床上，案几上焚了香，身侧有一小桌，上面放着刚煮的茶，还在冒着热气。

　　我看到另一侧的拂尘瞬间解惑，我叫了那人一声：

　　“方寸道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