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盏花枝》李敬业

4、寻（四）

　　无际海，这个名字真的符合这海。

　　没有交界。

　　若不是苏伯的提示，我们还真找不到这地方。还记得苏伯说：“无涯无涯，回头是岸。”

　　我们沿着那条小路走着，穿过了一个山洞，这是一条很长的山洞。没有照明，没有光线透进来，也没有玲珑的钟乳石。

　　我们两个拿着打火匣找路，不得不说沈瑜真是个百宝箱，随身带着这东西确实便捷。

　　走了七八个时辰，我们才走出这个山洞。临近洞口只是感觉到一些细微的光斜进来，似是太阳刚升起来熹微的光，难不成走了一天？

　　我拍了拍身边的沈瑜说：“你看，我们好像要出来了！”

　　沈瑜眼睛也瞬间亮了，说：“不如加紧些，赶紧出去也好。”

　　我点点头，还愣在原地看那熹微，沈瑜拉起我的手腕小跑。

　　我感觉很奇怪，就像我们之前在一起过一样，有些…我描述不出的细微感觉，心里有些痒痒的，像被毛茸茸的小兔子扫了一下。

　　我被沈瑜拽着跑出了山洞，他跑的太快了，不愧是小兔崽子。

　　出了洞口，强光刺的我眼睛生疼，根本睁不开。我俩用袖子遮住眼睛，好不一会才适应了外界的环境，我缓缓睁开眼，看到的却是万丈深渊。

　　“沈瑜，你看。”我拽了拽他的衣袖说。

　　“这…”沈瑜也被眼前此景呆住了。

　　我试探着向前走了两步，身子将要往下探着看看悬崖下的情况就被沈瑜一把拉回来了。

　　沈瑜说：“你不要命了，退后。”

　　他将我揽在身后说：“我来。”

　　接着自己靠到悬崖边看去了。

　　“怎么样？”我有些担心的问。

　　“这下面云雾缭绕，深不见底，更别提有湖泊海洋了，我感觉…好像我们走到了一个至高点一样。”

　　我又回想起苏伯当时说的话，“无涯无涯，回头是岸”。

　　我们是不是疏漏掉了什么，我回头看看来时的山洞，依旧是漆黑一片，洞口寸草不生。

　　转身面对悬崖又是万丈深渊，沈瑜附身试了一块石头让往下扔，这石头刚一下落就不见了，像是跌进云层的仙童，藏在那块软软的绵云。

　　“你之前来过这么？”我问沈瑜。

　　“并没有，我不配。”

　　沈瑜这话令我十分费解，我感觉越来越看不透他了，这个人的身份背景远比我想的要复杂的多。

　　我打趣道：“我还以为你是天选之子，受了高人委派来送我渡劫的呢。”

　　沈瑜一笑，说：“我可没这大本事，您可是要成仙的人，我一个无名小卒而已，岂敢给您带路呢？”

　　“那意思是要我给你带路？”我反问。

　　沈瑜作了个揖礼，嬉皮笑脸的说：“哎~姑娘这话不妥，您是我沈瑜的指明灯，领路人，您就是我的希望啊十九姑娘！”

　　边说还边鞠这礼往前走着。

　　“行！”我听了这话痛快，仰着头看着这满天云雾，感觉似在仙境。

　　忽而一个不留神，踩空了！

　　脚滑的那一下我突然意识到自己的一世英名就要毁于一旦，马上阴曹地府就要派人来收了我了，我自己走那孟婆桥可是要害怕，要死了都没个人陪着可不行啊。

　　“沈瑜！”我大叫着。

　　顺带一把拉住了他。

　　沈瑜本来想拉着我的手将我救上来，没想到…无涯山里的美食真的太多，昨晚的琼浆酒一不小心多喝了一坛，我胖了。

　　于是我们两个都掉下去了。

　　我也没想到会是这样，开始后悔自己为什么不少吃点东西，后悔阿爷教育我女孩子不能太胖不然相公背不动的时候我充耳不闻，后悔昨晚再喝一坛琼浆酒就好了。

　　“噗——”

　　沈瑜放了一个屁。

　　他居然在这种时候最如此不雅的事情，让摔在旁边的我如何是好。

　　“嗯？！”

　　我们怎么落地了，而且完好无损。这时候我才发现，沈瑜一个屁把身边的云吹散了，吹出薄薄的一层层小云絮，看起来像小时候吹出去的蒲公英。

　　“沈瑜，你牛啊！”我惊叹道。

　　“我们好像没事。”沈瑜岔开话题掩饰尴尬。

　　“是啊。”我说。

　　我俩同时抬起头看向四周，发现我们坐在一片云朵上，周围还有好多这样的云，像是神话古书中说的西域的神毯，上上下下的起伏着，坐在上面还蛮舒服的。

　　“沈瑜，你听说过这个地方吗？”我说。

　　“苏伯之前没跟我提及，模糊记得有个神云天国，不知道是做什么的。”

　　“神云天国？”

　　“是啊，我们现在好像就身处神云天国里面。”

　　说着这神云自己动了起来，带着我们慢慢上升到刚才的洞口，“唰”的一下把我们二人扔回洞里了。

　　这真让我蒙头了，这云也太不地道，我们初来乍到也是客，不迎便也罢了，干嘛扔人。

　　“啊——”沈瑜喊着，我也跟着喊。

　　扑通一下我们掉进了水里，沈瑜拽着我三下两下的浮出水面，我一尝，这水还有些咸咸的。

　　“海水？！”我说。

　　“十九，我们是不是到了！”

　　“似乎是这么回事。”

　　这一片汪洋，无边无际也无岸，隐约看到前方有道大牌坊。

　　我们往前游了好一阵才看得清牌匾上面的字——“往生门”。

　　“应该就是了。”

　　跟方寸道长告别的时候我曾答应过他，如果真的找到这个地方给他寄封信，信上来的地址就写往生门。

　　我想，道长说的许是这个地方了。

　　游到往生门前，我突然被重物击倒暂时昏迷了，再醒来时，就躺在一个幔帐里。这帐子精美，料子还是丝绸的。

　　我被人救了？还是有人故意打晕我将我放到这的。我也不知道过了几天，迷迷糊糊爬起来掀开帘子，这里空荡荡的，整个房间似乎这有这么一张床。

　　但墙壁却是极华贵，有些金玉镶嵌其中。

　　我打量了一番甚是满意，门外窸窸窣窣有些动静，接着就有侍女六人进来。每个人手上都端着东西，有水盆有衣裳有首饰。

　　我有点懵了，于是问她们。

　　“姑娘可否告诉我这是哪儿？”我问到。

　　“回姑娘的话，这里是七星殿。”有个穿紫色罗裙的小姑娘说。

　　另一个头上带着鱼骨钗的小丫头看我一脸迷惑的样子，跪下说：“迎，阁主！”

　　接着几个小姑娘都跟着跪下，更是让我没了头绪，我赶紧拉她们起身。

　　“为何称我为阁主？”我问道。

　　“沈先生说，您是新阁主，从远方大驾光临让我们好生伺候着，万不能怠慢。”小丫头回答道。

　　我还是不习惯别人在身旁伺候着，就吩咐她们把东西放下，我见最后一个姑娘长得好生别致，于是叫住她：“后面那位姑娘请先留一下。”

　　那个小丫鬟体型像一个男人似的，耳垂上未开耳洞，两边鬓角浓密，唯有眉眼看着捎清秀。

　　不，这就是男人。

　　我向他走近，这“女子”娇羞着深埋着脑袋，不敢抬头直视我。

　　我围绕在他身边边走边说：“姑娘，姓沈吧。”

　　那小丫鬟扑通一下跪在我面前说：“阁主好眼力，不愧乃天神下凡，天赋异禀，竟然连小女子的姓氏猜出，不愧是阁主！不愧是阁主啊！”

　　“沈瑜，你搞什么花样呢？！”

　　“阁主洗漱更衣便来正殿吧，婢有急事先行告退！！”

　　我话音还未落，这个丫头就匆匆跑出去了。

　　梳洗完毕换了身干净衣服，到是整个人舒畅多了，但是这个地方我来的不明不白，这些人也都莫名其妙，一时让我乱了头绪。

　　我来到正殿——七星殿，这七星殿倒是有六小间一正殿，来的路上我瞧了瞧这些单独的小殿并没有名字，故而统称七星殿了。

　　我心想：“是该起几个名字。”

　　来时倒也不见女婢和长工，应是方才来时都被我遣走了，这会不知在哪忙着了。

　　我到殿门口时，沈瑜也在这里。

　　我问他：“沈瑜，你刚才扮女装干什么？”

　　沈瑜尴尬的笑了笑说：“哈哈，我这不担心你就……就去探望一下不是。”

　　“还有啊，他们称我……阁主，是怎么一回事？”我说。

　　沈瑜往后撤了一步，对我行了大礼说：“恭喜阁主！”

　　他行的是大拜，又和在无涯山那里不一样了，我从未受过别人对我大拜，也不敢；毕竟在西洲只有高官爵位才受此拜礼，我一寻常女子怎得此殊荣。

　　我赶紧上前把他扶起来说：“你快起来。”

　　“这事我以后给你细讲，先前不说并未有隐瞒之意，阁主不如先受了朝拜。”

　　“我？”我指了指自己，皱眉看着沈瑜问道。

　　他没搭理我，双手向右上举过头顶拍了三下手，呼到：“阁主到，万民出！”

　　霎时，东、西、南三面门皆大开，浩浩荡荡约有十千，皆向我拜礼。

　　沈瑜说：“我是神明眷顾的人，而你，才是神明。”

　　他又说：

　　“一如往生门便百年不得出，来者多半踏过鬼门关，是被神遗弃的也是被鬼畏惧的。他们都是好人，真真正正的好人……但需一人来替他们摆渡，需得一人庇护这一方水土，需得一人来承担起往生……”

　　我无奈…

　　“众生皆苦，我难以自渡，又何能渡别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