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炮灰女配转正攻略》斐见深

9、侧妃小产

　　皇帝容诩立于御花园的凉亭内，一袭明黄色龙袍也被黄昏日暮染上了一层淡淡的霞色。

　　他有些过分苍白纤瘦，一头黑色微卷的长发总衬得他那张脸有些暧昧不清的风情，唇色倒还是鲜红水润的，开口说话时一字一字的，过分平稳缓慢，颇像那种慈悲语调，但又有些气力不足的感觉在里面。

　　“皇兄。”

　　皇帝看见他，走上前去，面上露出笑意。

　　“臣，参见陛下。”他一板一眼地行礼。

　　“皇兄起来罢。”皇帝伸手扶起他，笑道，“朕当初要派皇兄南下，朝中大臣皆是反对，说皇兄破不了这案子。如今，皇兄可是为朕扳回面子了。”

　　“瞎猫撞上死耗子罢了。”容栖偏头看向河对面的回廊上，一副不愿多提的模样。

　　然，他也确实不是在谦虚。破案的功劳，褚云桑占有至少七成。

　　二人相对入座，容栖垂着眼，一声不吭，打死都不肯看皇帝一眼。其中意思非常明显：你形式走完没，完了赶紧放我走人。

　　皇帝闲闲地在那儿斟酒，佯装没领会到他的意思，开口道：“皇兄这次也算是立功一件，礼部尚书年事已高，前几日还跟朕说他要告老还乡……”

　　“臣以为，礼部尚书的职位，非左侍郎不能胜任。”容栖截住了他的话。

　　“朕的皇兄，还真是无欲无求啊。”皇帝轻笑一声，将酒杯递给他。

　　“臣闲散惯了，平日礼部的大小事务，也是左侍郎插手的多。若是将尚书的位子交给臣来做，怕是不能服众，也有损陛下之威名。”

　　“皇兄对礼部的事，基本上可以说是不闻不问了罢？”

　　“原来陛下清楚。”容栖抬起脸，露出了八颗牙齿的标准假笑。

　　“皇兄混日子可以，但也别混的太明显。”皇帝依旧是好脾气地没发作，“放着这么多有才识的人在下面眼睁睁看着，你却整日无所作为，这不是叫朕难堪吗？”

　　容栖“唔”了一声，似听非听的模样。

　　容诩抬头瞅了他一眼，知道多说无益，便换了个话题，道：“最近御膳房新招来了个扬州的厨子，倒是很擅长做糕点，皇兄不妨尝尝。”

　　说罢，便将一碟子海棠酥推到了他面前。

　　这海棠酥倒是做得精细逼真，一枝树桠上满是粉色的花蕾，酥皮薄脆而有纹理。

　　容栖拿筷子拨了拨其中一朵，又将筷子放下了。

　　老实说，他在褚云桑那儿过得舒服得很，各样清新爽口的南方小菜点心日日不重样，一碟子海棠酥实在是难引起他的兴趣。

　　“这是猪油撵了酥皮再下锅宽油炸出的罢，太腻了。”虽然这是在皇帝面前，可他该挑的还是要挑。

　　他是拿准了皇帝不会对他怎么样。

　　“那皇兄尝这一桌子菜，竟没有一道是合乎胃口的？”皇帝果然没生气，继续发问。

　　“这厨子做菜，花里胡哨的，老想着盖住食材本身的味道，再去创造一种新的，不老实。”他的点评也是毫不客气。

　　容诩抬手，叫来了守在园门外的太监。

　　“去告诉御膳房总管，新来的那个扬州厨子，今晚就打发出宫去罢。”

　　“陛下这是何必。”

　　“这个厨子，是为皇兄请的。皇兄不喜欢，那便没必要留着。”

　　容栖会意，冷笑微微。

　　他的生母琏贵妃，便是扬州人，性情温婉淡泊，且还做得一手好菜。

　　“陛下一番好心，臣心领了。可陛下应当清楚，最不当在臣面前提到这件事的，除了皇太后，就是陛下您。”

　　皇帝听闻此言，端着酒杯的手抖了一下，随后才道：“朕一出生，便患有不足之症，比不得皇兄，资质过人。朕自小便跟着皇兄，皇兄也清楚，朕在之前，从未想过要继承皇位。父皇膝下只有你我两位皇子，朕之前，一直以为，继位的，会是皇兄。”

　　“那日，朕在梅园内犯了旧疾，，正巧琏贵妃路过，照看了朕一会儿，还把她的汗巾子给了朕，朕回去之后，母后便让朕把汗巾子交给她，说她会替朕还回去，朕便信了。”

　　“可谁知，那块汗巾，竟成了母后诬告琏贵妃和侍卫通奸的证据呢。”容诩说到此处，放下了酒杯，“她当时，应该对朕很失望罢。”

　　“母妃待你向来不薄。”容栖摇头，向他微微一笑，“臣不是什么圣人，没法儿把陛下从这事中撇清干系。陛下要错，就错在不该是太后的儿子，是她做出这件事的出发点，也是最终受益者。”

　　“朕不想当什么皇帝的，朕只要……”

　　容诩站起身来，话却被容栖打断：“时候不早了，臣也该回去了。恕臣告退。”

　　“皇兄！皇兄……”身后响起的声音透着急促的痛苦。

　　容栖转身，不出意料地看见了皇帝一手扶着桌子，一手按着心口，摇摇欲坠的模样。

　　“皇上，”他走过去，一手扶住容诩，一手拨开他散在额前微卷的长发，看见他确实惨白着一张脸，额头上渗出细汗，才道：“您在这儿坐下，臣去叫人过来。”

　　“朕不想看见他们……”容诩的手搭上他的肩膀，咬牙道，“那些太监，每次朕这副模样的时候……朕看过他们的眼神，那种眼神……他们有什么资格笑话朕？一群太监……”

　　“皇上多心了。”

　　“皇兄扶朕回宫罢。”容诩在他耳边低低道，“不要召太医，不要惊动任何人。”

　　一时，到了皇帝寝宫。

　　寝宫里的烛光有些太亮堂，容诩眯了眯眼，将手背覆在眼睫上。

　　容栖来回踱了几步，瞥见皇帝仍是一副喘气都费力的模样，却也是视若无睹。

　　皇帝缓了了一会儿，突然笑道：“皇兄和朕，还真是疏离得很。”

　　“君臣有别，臣不敢。”容栖依旧是他那万年不变的老一套。

　　“皇兄——”

　　门外突然有太监尖细声唱喏：“太后娘娘驾到——”

　　“见过太后。”容栖颔首行礼。

　　“哎呦，皇帝这是怎么了？”太后趋步上前，伸手摸摸他的额头，又帮他掖掖被角，埋怨道，“那些人是怎么伺候你的，怎么这时候了，连个太医都见不着？”

　　“是朕不许他们去。”

　　“皇帝也不知几时才知道珍惜自己的身子。”太后说着，像是才发现容栖一样，恍然道，“瞧瞧，哀家老糊涂了，竟没看见王爷也在这儿。”

　　容栖早就习以为常，一笑了之。

　　“不过，王爷既然身为兄长，如何就没照看好皇帝？还由着他的性子胡来，连个太医也不请呢？”太后日常发难。

　　“朕在皇兄来已经这般了，”容诩微微拔高音量，喘了口气，随后声音又弱了下去，“时辰不早了，皇兄快回去罢。”

　　“臣告退。”容栖求之不得，快步退下。

　　“真是兄弟情深啊皇儿，”皇太后拖着尾音，意味深长地瞥了他一眼，“只可惜，人家只把你当做仇人的儿子来看。自那日之后，你便没有皇兄了。”

　　母子二人的目光相对，容诩阖上眼，侧身朝里。

　　“姑娘好好的，为何到了王府就要把脸蒙起来呢？”

　　褚云桑好容易才从市场上找到了一块不透明的面纱，眼下正相当满意它的上脸效果，面对玉芍的提问，半天也只憋出来一句话：“咱们是来发财的，要低调。”

　　“那我是不是也要蒙面啊？”玉芍暗搓搓地激动，“这样很像说书人讲的女侠诶！”

　　“你可省省罢，”她将玉芍拉回身边，低声嘱咐道，“我知道你嘴快，待会儿进去了可别乱说话。不然惹到了谁要被杀头治罪什么的，我可救不了你。”

　　王府老管家的目光在她身上上上下下打量了好几番，从头看到脚，又从脚看到头。

　　褚云桑忍了一会儿，才道：“你们家王爷，同意见我了吗？”

　　管家如梦初醒，赶紧道：“王爷在后花园，姑娘随我进来。”

　　“矜持点，别一副乡下人进城的样子。”褚云桑低声嘱咐玉芍。

　　“怎么了，老板娘不养蜂了，改行要去当女侠了？”端陵王一开口，照例叫人不痛快。

　　“除非你府上那些人都瞎了。”她又将面纱往上拉了拉，随后便露出了一个灿烂的假笑，“怎么样，王爷，民女可以去见识见识您的藏宝阁了吗？”

　　可惜面纱遮住了她的大半张脸，对方只能看见她笑成了两弯新月牙的眼睛。

　　西边回廊上站着两个人，一大一小。

　　她记得那个女人是容栖的侧妃，叫什么什么……什么凤歌来着。

　　她这是怀孕了？

　　“王爷，大喜啊！”她笑道，“怪不得那天待着好好的，突然间急吼吼地就要走，原来是惦记着府上娇妾有孕在身啊。只可惜民女过几日便要回去了，王爷不如趁此把小世子出生，满月，百天，周岁的红包钱一次赏了罢？”

　　“你是钱坑里长出来的么？”容栖拿扇子敲了一下她的脑门。

　　“钱多不压身啊王爷，”她依旧嘴贫，“只是这次取名字好呢，王爷这一家三口，凑了个凤栖梧，那小世子要怎么叫？要叫青桐？凤栖梧桐？可这名字太女气了些，而且青桐青铜的，也不霸气——”

　　“你如何就知道是个男孩？”容栖听了有些哭笑不得。

　　“古话说肚子尖生男孩，王爷不知道吗？依我看，贤妃娘娘的肚子……”

　　她正贫得不亦乐乎，却一眼瞟见有婢女扶着凤歌过来了，她赶紧侧身往容栖身边躲了躲，催促道：“咱们快走罢。”

　　“她又不是老虎，会吃了你？”容栖挑眉。

　　“要是被她认出来我怎么办？”

　　她也是交过不少女朋友的人，知道女人心细起来比堪比特工。且要是下人看看也就是算了，这可是王府的侧妃，要是被她认出来了——

　　“那正好，回来继续当王妃啊。”影帝此时笑得一脸真挚。

　　“我信你个鬼哦，你个小年轻坏得很！”

　　她话音刚落，就见凤歌已经走了过来，笑道：“姑娘看着甚是眼熟，总觉得是在哪儿见过？”

　　“娘娘认错了，没见过，没见过。”她赶紧压低声线否认。

　　“那请问姑娘为何戴着面纱呢？”

　　“她被蜜蜂蛰了。”容栖非常好心，一本正经地替她解释。

　　“那巧得很，我哪儿刚好有药膏，姑娘随我去敷点药罢？”凤歌显然没这么容易放弃。

　　“本王……咳，本王……本王不喜欢外人进王府的内院。”容栖扳过凤歌的肩膀，目光坦荡地和她对视，“你知道的——”

　　“既然王爷不喜欢，那民女就不打扰了，民女告退。”说罢，她便拉着玉芍一溜烟地逃了出去。

　　在被玉芍连续嘲笑了两天没胆子，见了王府的侧妃就脚底抹油开溜之后，褚云桑终于狠下心来，决定再战王府，只是这次，务必速战速决。

　　老管家不知为何，没有打量她，只是道：“我劝姑娘一句，姑娘还是回去，改日再来罢。若是触怒了王爷——”

　　“触怒？”她不解。

　　管家压低声音，向她道：“姑娘有所不知，贤妃娘娘，小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