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红白玫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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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们没用手段逼他认罪？”褚云桑偏过脸来，狐疑看向他。
“屈打成招，那是皇帝才喜欢干的事情。”容栖没好气地看她一眼，“你昨天帮他隐瞒那些三七的去向，本王若是再深究下去一些，你可以被当成同犯处置。”
“王爷是在威胁我吗？”她咧嘴一笑。
“本王只是要告诉你，不要什么人都信，什么人都帮。”
见褚云桑低了头不吭声，容栖又道：“我看你也并非是什么纯良之辈，这次如何就愿意帮一个只见了几次面的生人呢？是感激他帮你治了肩？”
说罢，他挑眉，讥讽一笑。
“王爷嘴上说着不深究，这不还是对我存有疑心吗，怀疑我是从犯？”
容栖合上扇子，拿扇子支着下颚，一言不发地看向她。
“我爹也是大夫，他很有几分像我爹。比如说，他所表现出来的性情，气质，什么的……”她耸耸肩，“还有手。”
“所以你是想从他身上找回你爹的感觉？”
“可以这么说。”
褚云桑已经做好了被他嘲讽一波无脑的准备，没料到容栖居然只是摇摇头，目视前方，问她：“你要去见他吗？”
“我还很好奇你是为什么认定就是他。”她提起裙摆，跟了上去。
“那日我去医馆找你，无意间看见了他的手。”
“手怎么了？”
“你说他的手像你爹，就没发现他手上有几处都有老茧吗？”
“……我一没看见手心二又不练武……”
“之后我问他，他习武于否。心里若是没有鬼，就没必要否认。”
当时还一本正经问林浅舟能不能治他的手，真真是个戏精影帝。
“所以你就只凭那手和三七抓了他？”
“还有他脖子上的紫斑。”
“紫斑又怎么了？”
容栖转过脸向她一笑：“其实那晚的箭上，根本没有淬毒。”
褚云桑瞪大了眼：“那你还一本正经地说要拿买雄黄三七的人？还全城贴告示？”
“我说没淬毒，也没说没抹其它东西啊。”容栖那扇子敲敲自己的脑袋，“抹的是关外匈奴拿来驯服烈马猛禽的一种草药，叫什么来着——横竖效果很像中了慢性毒就是了，比如全身发麻，肌肉无力什么的。但这药和三七雄黄属性相克，就是他脖子上的紫斑。”
“你不就是欺负关外的草药中原人不识得，所以才满城发布告，叫人以为三七雄黄就是解药吗？”
“还是要多谢你，虽然看人不准，但找凶手倒是灵。这么说来，本王那八百两银子倒也是给的不亏。”
自带真凶雷达。
褚云桑琢磨着他的话可能是这个意思。
而后想想，又觉得后怕：幸好她开始就没打算留在王府跟容栖杠到底，现在看来，这王爷为了查案套路那是一出接着一出，会玩得很，要是容栖真想杀她，她哪里玩得过？
林浅舟被关在铁牢里，看见褚云桑来了，也不意外，只道：“麻烦褚姑娘回去告诉我那徒弟阿智，叫他把医馆关了，拿着银子回老家乡下，盖间屋子，方便娶亲。”
说完，又看向容栖：“侍郎大人，我的财物，没必要全部充公罢？总要给我徒弟留下一笔，日后好讨个生活。”
“你是说即便全部充公了也不够给那些家属的抚恤金吗？”
“医馆的后院有棵桃树，下面埋了一箱黄金，拿来偿还他们足够了。大人想必也没兴趣贪我那点钱财，就给了我那傻徒弟罢。”
“该得他自然会有。”容栖走到铁牢边，微微眯起眼，“我派人查过你的底细，可你这人，就像是凭空出现的一般。如今，你这一箱黄金，又是何处来的？我可不信是你悬壶济世，积攒多年得来的。”
“大人就不能放过我这个将死之人吗？”林浅舟低头一笑，一双眼眸在黑漆漆的牢狱中依然清亮。
“我能说一句吗？”褚云桑实在是听烦了他们之间你来我往地打太极，径直道，“林大夫，你为什么要杀人掏心？我不觉得……不觉得你是能做出这种事的人。”
“有人拿一箱黄金买他制蛊，传说这对蛊虫需要九九八十一颗少女的心脏喂养炼制方能做成。”容栖利落地替他答了。
“不，”林浅舟抬眼，直勾勾地望向容栖，“最后一步，还需被种蛊之人的鲜血一茶碗，放子蛊进去浸泡三天三夜。一对蛊虫，一母一子，种下之后，种子蛊之人便不得离开种母蛊之人百尺之外，否则即刻暴毙。以此，禁锢一世——”
容栖无端被他的眼神看得心中发毛，不易察觉地后退了半步。
“这只是一个还未经人查验过的方子罢了，有没有用还不曾得知呢，大人不必慌张。”林浅舟依旧笑得柔和。
“林大夫是那种会为了一箱黄金而去做这种伤天害理丧尽天良之事的人吗？”褚云桑的嗓音不觉有些发颤。
“人为财死。”林浅舟相当平静地回答了她的问题。
“杂碎！”她咬着牙骂。
容栖拦住她，又向林浅舟道：“最后问你一次，那个要你制蛊的人是谁？”
“大人不会想知道的。”
不知为何，他从林浅舟的眼中看出了一丝讥讽的意思在里头，就像是看一个大庭广众下被迫出丑的人一般，嘲笑，又带着几分怜悯在里面。
他逼自己沉住气，道：“你老实交代，我让徐知府对你宽大处理。”
“宽大处理？”林浅舟一笑，“宽大处理的意思是，我能死得痛快些？”
杠精，这兄弟对上容栖，简直就是活的杠精。怼一次两次也就算了，他次次都怼！
褚云桑觉得端陵王的面子已经挂不住，耐心也快消失殆尽了。
“徐知府衙门里的那些刑具，希望林大夫会喜欢。”
容栖丢下这么一句，撇下她就走了出去。
“还是麻烦褚姑娘，务必看着那些黄金交到阿智手上。”这厢林浅舟闲闲起身，向她作了个揖。
“你真是偏执地无药可救。”褚云桑说罢，也走了出去。
数年前，江湖上有个门派，名为暗影阁，专职培养精英杀手。
暗影阁收钱办事，只要银子到位，不论男女老幼，高官贱民，皆可杀之。
江湖上的杀手组织不在少数，只是暗影阁一家独大，抢了同行的生意饭碗，难免招人记恨。加之又杀了不少其它门派的人，三教九流，仇人众多。
五年前的除夕夜，数十家正邪大小门派混杂，攻上了山，将暗影阁灭了门。
他初一一早从外头执行完任务赶回来，见门派内满地的尸体，满眼的发黑凝结的血迹，心中没有恨意，反倒是一阵轻松。
十几年了，他终于可以摆脱这个身份，不用每天刀光血影，过着地狱般的，杀人器具一样的生活了。
他拜了师，来到这里，成了一名大夫。
从索命的杀手变成了救命的大夫，说起来不可思议，连他自己，有时候也觉得不可置信。
他之所以选择大夫，大抵是想给自己的过去赎罪罢。
直至有一天夜里，来了个神秘的黑衣人。对方也不说话，直接拿出了一纸卷宗。
能拿到大理寺办案的卷宗，面前的人自然是来头不小。
黑衣人看着卷宗上的画像，又细细打量着他，才开口道：“血翼，前暗影阁一等杀手，不错罢？”
“你是来抓我的？”
“八年前的卷宗了，还管它做什么？”黑衣人道，“我这里有笔生意，出价金条两百根，你接不接。”
“抱歉，”他道，“我早就金盆洗手，不干这行了。”
“金盆洗手？”黑衣人一笑，“这可由不得你说的算。”
“你也别想着用什么方法杀掉我，”黑衣人继续道，“光杀掉我，不顶事的。八年前的案子，忘了容易，要记起来，也容易。”
“说罢大夫，是选择暴露身份被通缉追杀，让这里的人知道平日里菩萨心肠治病救人的林大夫以前居然是个杀人无数的逃犯，还是帮我们主子把这桩事办了？”
“什么事？”他终于开口了。
黑衣人递给他一张羊皮纸。
“这方子太荒唐了，”他看过之后不禁失笑，“我在江湖多年，也从未听说过这种蛊。你还是劝劝你家主子，不要做无用功了。”
“我家主子说了，成败与否，都得试试。林大夫资历深厚，应当知道这么对付官府那群饭桶罢？”
“还有，之后两个月内，京城会派人下来查案。就拿他的血，去喂养子蛊。”
“派谁？”
“端陵王容栖。不过端陵王在朝中向来闲散，估计也不会对案子怎么上心，你尽管放开手脚去干就是了。”
“我好像知道你家主子是谁了。”林浅舟轻笑。
“我家主子并不介意你知道他是谁。”黑衣人道，“不过你要是敢透露出去，小心你那傻徒弟的小命——”
“等等，”他在黑衣人即将离去的时候叫住了他，“为什么是我？”
“医术精湛以前还是个杀手，找你，不是一举两得吗？”黑衣人深黑的双眼看向他，“而且，有些人的手，注定不能干净的。”
有些人的一生，注定做不成一个凡人。
毕竟，一步错，步步错，错到最后，便没了回头路。
月色透过牢房的小窗照了进来，折射出他手心里把玩着的明晃晃一柄匕首。
天上的白月光，照见地上的红朱砂。
作者有话说
第7章 红白玫瑰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