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欺身》夜舞流萤

18、第十八章 移魂（上）

　　当日小道士坏了自己的宝贝，懊恼烦忧不已，回到观里便将事情原委告诉了师傅。却说这老道年过半百，脾性却最是古怪，听他徒儿讲的稀奇，竟好奇心大起，等不得几日便风风火火亲自下了山。

　　也难怪，单是滟璍珠这稀世奇珍埋藏在如此荒野之地的消息一传开，这小小村镇，从今再不会平静如初了吧。

　　当然对于田家和附近质朴的村人来说，这即将和正在发生的变故并未改变他们什么。如今这老道士将田娃子端详了一番，心下便已了然，更激起了他无限兴致，竟兴奋的展颜大笑，“好徒儿，这回咱们可是碰到有趣儿的事情做了。”

　　田娃子自屋中站着，那腌臜老道看他的眼神让他极不舒服，张婶却在一边招呼起来，“法师，就求您做法，快去荒山上，把那些个鬼清了吧，好歹让我们过回安生日子。”又转头冲着娃子爹，“这回大法师亲自下山来帮忙，娃子的病可好了。”

　　田娃子正想开口说点什么，那老道忽然自椅子上欺过身来，动作竟伶俐至极，但见他一手抚上田娃子头顶，口中嘻嘻一笑，“原是个杀伐决断狠厉无常的角儿，换成这般模样实在有趣，妙哉妙哉，你那鬼情儿看得心上人如此光景，不知是怎样的心境啊。”
　　田娃子还未琢磨明白他话里意思，又听他换了一副和蔼语调，“这位小哥，你心里可想再见那月浓一面？有话要问，还要当面问的清楚，可莫要苦了自己。我这就带你去见他，如何？”听他如此说，不由心动，可心下又隐约觉得不安，“你是要把他，他们抓走吗？”老道哈哈笑道，“小哥放心，我此次来，不过是要取一样东西。见或不见，你自己决定。”

　　娃子爹不干了，他儿子已然好了，如今再去见那个鬼，岂不是又要遭殃，正要阻拦，被张婶拽住衣袖，听她小声嘀咕，“这法师厉害无比，定能将那些厉鬼灭个干净，娃子的事情都是那些鬼怪作祟，只有斩草除根才能彻底治好。法师说他做的法术还需要咱们娃子配合，恐他不肯，才如此说，你可别拦着，坏了大事。”

　　娃子爹听她说的在理，便不再言语。田娃子虽是驽钝，还是隐隐觉出不妥，于是摇头道，“我不去，你也不要去，”想了一想又补充，“你不要去，你打不过他的。”

　　这话说的极是孩子气，那老道士仿佛是听到了什么笑话一样，笑过之后略微摇头，“也罢，既然如此，那就只好委屈小哥了。”言毕但见他将手向娃子颈间一拍，力道精准，娃子只觉眼前摇晃，意识混沌中听得模糊对话，“师父，果真要用移魂之法吗？恐怕……”

　　“那恶鬼厉害至极，只有依法前尘重现，震慑心神，待其疏失狂乱之际，方可行事。”

　　是真是幻，虚浮无凭，过眼处是三月里融融的春光，锦绣朱阁，画栋雕梁。犹记得那人长身而立，春海棠开的正艳，他在这一片灼烁里回过身来，眉眼尽处是藏不住的温柔笑意，“殿下身子可好些了？若再躺几天，便要错过这极致美景了，岂不可惜？”
　　仿佛是走进一个错综复杂的迷离梦境，那是月浓吧，是笑着说话的月浓。只是此人此景，好似被埋藏了千万年，一直渴盼着，却模糊又遥远。可他仍笑着，忽而就站在身侧，“此次去南疆，我有缘寻到一样宝贝，殿下可要细细思量，该用什么来交换比较恰当。”
　　是什么宝贝？对了，是一颗珠子吧，其实这世上，真正的稀世珍宝已经摆在了我的面前，其他万事万物于我，又有什么不同？

　　可是我又是谁呢？我要去哪里？服美乘肥，雀台高阁，宫闱深深，险恶重重。走吧，我并不想要这许多的算计，月浓，我们走吧，一起，哪里都好。可是，月浓，你在哪里？

　　御座下是百万臣民，哪里去找那对我来说最特别的一个？月浓被我弄丢了吧。

　　我为了坐上这九五之尊的宝座，把他弄丢了。

　　朦胧不明确的记忆，到底他是躲在哪里？

　　看看这些百官朝臣，哪个不是惟命是从。从前我怕他们，现在他们怕我。

　　只要我说，他们必会去做。可是我想说，月浓，你回来。你却不回来。

　　是我的错吗？

　　有些错可以改，有些却改不了。我既已选择如此，便万万没有回头路可走。

　　是了，第一次见面你便救了我，那时也是一样笑着，“要我帮你，须得用你这一生来还，你可愿意？”

　　愿意的。

　　如今，是我负了你。那么就加上来生一起偿还与你吧。

　　我都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