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第十三章 法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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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道士当晚住在田家，第二天便寻着荒山上的坟地去了。田娃子心里忐忑，忙紧紧跟着，小道士回过头来对他一笑，“你跟来倒也无妨，莫要偷偷阻碍我便好。”这一番话正说准了他心思，田娃子脸涨的通红。小道士却微微一笑，不再言语。
结果不止他一个跟着，娃子爹和张婶也忙三火四的赶进了山。
坟茔地里仍是静悄悄阴森森的，道士拿着风水罗盘，脚踏方位，丈量了一会儿，敛眉思索， “不知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惨烈之事，这十多人的性命悉数交待在这儿，经这几世的变迁冤魂仍然缱绻不去，竟生生化成厉鬼，”又绕着坟圈子走了几步，“待我将这些孽障引出来，”伸手朝不远处的一颗老树一指，“你们且去那里躲一躲，无论见到什么或听到什么，都别怕，那些只不过是虚浮幻象而已。”
娃子呆愣愣的站在原地不动，被张婶一把拉住躲到了树后面。
道士整顿衣冠，从怀里摸出一段黄香点燃，迈步走到座座坟茔之中站定，微风轻拂，衣角飘飞，凛然间有些肃杀威严，只见他一手捻了个诀，一手握拳微抵着胸口，眼眸微垂，口唇翕动，四周死一般的寂静，空中飘扬起低声的吟诵，丝丝绕绕入得耳中，一字一句撞进心田，“弃—我—烦—忧，与—君—同—游，莫—失—莫—忘，宿—火—余—光，莫—离—莫—弃，温—尔—情—偿，千—木—无—根，百—足—无—痕，枯—荣—有—尽，昏—晨—无—疆……”
这句子听着有几分规免劝戒的意思，可听在耳里却全然不是那么回事儿，只觉得冷飕飕极不舒服，起初念的还很缓慢，不知不觉间便加快了语速，那声音痴痴缠缠浮于空气中，忽而欢快如歌，转瞬又似有人哀怨哭诉，待快到字字相扣难分难解，便好似有雄劲力道与虚空中起伏翻搅，似钟鼓似裂帛，漫布这一方天地中引起暗处的某些共鸣，好似打破了千百年的封印般，缓缓无声的悸动。草木仿佛有了感应跟着震颤，冥冥中渐次凝聚起千年的光阴流转，沉寂消弭的前尘旧事随着句句谶语，如暗夜里的萤火受了指引，一点点聚拢做一处，微现出陈旧的轮廓，穿越粼粼华年，铺张出久远迷离的梦境。
随着道士口中最后一个字音落，众人只觉全身一震，睁大眼睛看去，即被眼前的惨烈景象震慑住了。
暗月无光，空中弥漫着腥湿血气，十余人有男有女，均身着宝蓝色绸缎长衫，个个身姿矫健，于汹涌而来的人马中抵死厮杀，耳听有人纵声长啸，一蓝衣女子被困人墙之中，堪堪避过左右围攻，危急之下忽见她脚步飘忽，错身凝步，转折之间飞身而起，好似秋风里的梧桐婉转优美，只这须臾之间身后无数飞箭紧随而至，那女子于半空中竟还能折转身子，手中两柄长剑轮转舞动，罩住周身，终被一箭射中肩头，宛如一只鸟儿被射落般斜斜跌下来，立刻有人欺身上前欲做斩杀，只见她银牙紧咬，突地灿然一笑，“申离对吾等真是上心，怕死不绝，竟连五步莲的毒也用上了。”言毕见她再不闪躲，手腕翻转，手中两柄长剑惯空而出，只这功夫胸口便中了一剑，鲜血将那宝蓝衣衫染的一片猩红，饶是如此手里并未有分毫停歇，长剑若鸿，荡的近身几人悉数跌倒，趁这一缓手臂扬起，带动一片星芒，暗器飞出，又倒下一大片人，近旁一蓝衣男子早想抽身救她无奈自己已难自保，这会儿看见她使暗器，哽咽哭道，“碧落，你……”女子凄然一笑，“今日便是我等大限，还有什么计较，”正说着，身上又添两处刀伤，生死之际一人身形闪过，携她一只手臂将她揽在身后，这人也是一身宝蓝长衫，一头乌发似墨染，眉目俊朗，此刻正透着凌厉阴鸷，半张脸染着血痕，手里一柄长剑隐现幽光，鲜血沿着手指经由剑身，滴滴洒落。那女子隐在他身后，早已站立不稳跌坐在地，一手抚住胸口，兀自凄清的笑着，“月浓啊月浓，到得今日，你可认清了他的真心？”
那男子抵住厮杀，听她问话脚步一滞，随即又扬起长剑，身形流转翩若游龙，几个回合之下，对方有半数之人倒伏，可后方黑漆漆影绰绰，又有数十人涌了上来，再经一番拼杀，男子蓝色的衣袍被血染了个透，那衣衫飘荡长剑游走之下，招招狠厉毒辣，皆是一击取人性命，无奈对方人数甚众，竟是斩不尽杀不绝。
月色迷离，血雾升腾，苍茫中男子仍持剑伫立，长发随风旋绕着飘荡舒展，环顾四周，满目凄惨，同行的十余名蓝衣人皆以毙命，转身去瞧那女子，也已气绝多时了。
仰天长啸一声，声音里满是萧索哀戚，抬眼遥向东南方，“我等今日命丧于此，你怎会心安？！”
对方围拢上来，有人上前一步，手里拿着一件离奇物事，圆润晶亮如鸡卵大小，暗夜里竟浮动出灼灼华光，那人一字一句的道，“滟璍宝珠虽贵重，但现今对主上已无分毫用处，主上有命，将它退还给月浓公子，另取一样珍奇，望公子莫要回绝。”
男子凄怆一笑，“他果真如此说？”那人双手将宝珠递上，“月浓公子可验看真假。”
“不必了，”紧闭上双眼，男子扬起长剑，身形一顿，旋转着飘飞而起，长剑势若长虹，贯胸而入，漫天血雨，零落挥洒，天地也似为这一幕动容，一时树静风止，只余下一枚滟璍珠泛出素雅柔光，昭示着一场生死梦回。
“山岚止歇，莫与同殇，凄凄里草，不悼离亡……”
低低吟诵穿越时空轮回，安抚平息诉不尽的哀怨过往，眼前影像淡去无踪，道士仍站在那片坟地里，这厢娃子爹和张婶早被唬的呆楞不能言语，身边的田娃子却不知何时昏死了过去，脸上仍挂着泪痕未干。
念诵终止，道士抬手拭汗，向着娃子爹，“便是当年死在这儿的十余名蓝衣人，化成了今日的厉鬼。”娃子爹和张婶这才神思回转，原来这道士做法，凭借此地经久不绝的冤气，再现当年发生的一切，此刻虽是朗朗白日，方才的月夜杀戮却仍是历历在目，略一回味，愈发的心惊胆寒。
虚空中突然想起一个声音，冰凉凉好似擦着肌肤，“阁下好法术，当年旧事，再难回首。如今只余下我等这一干怨鬼，阁下要作何处置呢？”
娃子爹和张婶一个机灵，头皮都炸了，定神望去，果见虚空中化出几道身影，正是方才几名蓝衣人，女子笑靥如花，吃吃遥望这方，月浓公子发似墨染眉目清朗，淡淡目光在昏睡着的田娃子身上顿了一顿，转而又望着道士。
“阁下要作何处置？”
作者有话说
第13章 第十三章 法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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