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这样的人》阁楼昨夜又东风

27、第二十七章

　　到底还是孩子啊！韩睿叹了口气，将泡好的药放在床头柜上，摇了摇顾成均，等他迷迷糊糊地有了反应，就扶了一把，又往他背后塞了几个枕头，这才开始喂药。

　　顾成均虽然没怎么清醒，还是有些意识的，每回韩睿说张嘴，他都会微微张开一点，配合着喂药。

　　不过，药虽然喝下去了，但还是从嘴角漏了一些出来。小哲拿着湿纸巾，一直在边上帮忙擦着。

　　等阿莫西林也喂下去后，韩睿才抽出一个枕头，让顾成均躺平一些。

　　小哲突然靠了过来，抱着韩睿的腰，委屈地说道，"小妈，老爸真可怜。除了你，都没有人关心他，都只打他钱的主意。"

　　这些事情，韩睿不想评价，他只是拍了拍小哲的背，安慰道，"不管有没有你老爸，我都不会不管你的。"

　　韩睿知道小哲担心顾成均，也知道小哲害怕顾成均会死掉。要是顾成均真死了，小哲就成了可怜的孤儿了。他虽然有奶奶和姑姑，可这些亲戚还不如没有。

　　不过，韩睿想着，不论情况如何，他都会管着小哲的。

　　这个孩子，从他来顾家的第一天起，就是他一直在带着的。他们很少分开过，即使在英国留学，他们也是天天见面。也就是从小哲上伊顿公学开始，他们才比较少见面。

　　而他，血缘上的亲人一堆，可从小没受到什么痛爱。就算是对他不错的大哥，也只在他被孙阿姨虐待的时候，才会站出来维护他。除了这个，再多的亲热却是没有的，毕竟，那时他还是小三吴英的儿子。

　　可小哲不一样，他虽然只比小哲大十一二岁，却几乎是把这孩子当儿子养。

　　顾成均做的那些事情，就算再过分，也是他个人的行为，跟小哲没有关系。

　　因为担心老爸，小哲死活不肯离开，也不愿意去吃饭。

　　韩睿只得和他一起陪着顾成均，俩人就这样一边一个，躺在顾成均的两侧。

　　小哲依偎在顾成均的怀里，一动不动地流着泪。韩睿则仰躺着，目光直直地盯着天花板。

　　都羡慕有钱人，可顾成均过的这种生活，就算再有钱，又有什么意思呢？

　　反正，他是不羡慕的。

　　四个小时后，韩睿又给顾成均测了次体温。还好，终于降到39度以下了。

　　不过，这人仍没有醒过来。韩睿只得又给他喂了一次药。

　　到了晚上十点，又测了一次体温，这回是38度。韩睿稍微松了口气，虽然还有些发烧，但总算没那么危险了。

　　不久后，劳累了大半天的韩睿也睡了过去。

　　等他转天早上醒来时，顾成均早已经醒了，一手搂着他，一手搂着小哲，正在流泪。

　　这样的顾成均，韩睿不敢看，忙闭上眼睛装睡。

　　顾成均也不识破他，仍是一动不动地抱着生命中最重要的两个人。

　　等小哲醒来，见顾成均不烧了，先是松了一口气，然后又装出一副无所谓的样子，根本没了昨天心急如焚、可怜巴巴的样子，还装出一副傲娇的样子，"哼"了一声就爬了起来，出了房间。

　　小哲走了，顾成均就把另一条胳膊也转到韩睿这边，紧紧地搂着他，脸贴着脸，轻轻地磨蹭起来。

　　一天没刮胡子，顾成均下巴上硬硬的短茬胡子扎得韩睿的脸生疼。

　　而且，这样温柔的顾成均，他有些受不了。于是，韩睿再也不装了，挣扎着爬起来，说道，"付医生说了，就算退烧了，也还要再坚持吃两天药。"

　　顾成均点了点头。

　　韩睿去厨房烧热水时，见小哲正狼吞虎咽地吃着昨天的饭菜。

　　整整一天没吃饭，这孩子饿惨了吧！韩睿心疼地说道，"别吃了，这都是昨天的，我给你做新的。"

　　小哲一点都不在乎，"有什么关系呢？又没有坏！在外面，餐厅也会将先天没吃完的肉丸子再炸一遍拿来卖，我们还不是照样吃得香？"

　　韩睿无奈地说道，"你是富二代吗？"

　　小哲放下勺子，不高兴地说道，"要我做彧哥那样的富二代，我宁愿投胎到穷人家，争取做富一代。"

　　小哲这样的孩子，韩睿实在是挑不出一点毛病，三观太正了。也不知道这孩子是怎么长得这么正的？亲妈不在身边，亲爸只忙着公司的事，只有他这个半大的亲戚守着。

　　而且，他当初也只是在生活上关照这孩子而已，思想教育方面，他当时自己都是个懵懂的呢！怎么教小孩？

　　可就是这样的环境，小孩竟然没有长歪，也真是不容易。

　　考虑到顾成均喉咙发炎，饭菜肯定是吞不下，韩睿就给他熬了粥。

　　回到卧室，韩睿先将泡好的板蓝根递向正靠在床头上看手机的顾成均。

　　见他一副眉头紧锁的样子，便猜测这人十有八九又是因为公司的事。韩睿虽然不怎么想管这人的事，但还是说道，"昨天你病了，小哲抱着你哭了一天。你就不能为了他，好好保重身体吗？"

　　顾成均拿着手机的手一顿，沉默了好一会儿才说道，"我知道了。"

　　到了晚上，顾成均好了不少，还硬撑着喝了半碗粥。当然，粥也是韩睿喂的。

　　这人现在真的是一心一意养病，什么都不管，不开电脑，不拿手机，只躺在床上，等着韩睿照顾。

　　等韩睿洗漱好，也躺到床上，顾成均指着桌子上的包说道，"小睿，把那个拿过来。"

　　韩睿只得又起来帮他拿包。

　　顾成均在包里摸索了几下，掏出一个包装精美的盒子，递给韩睿，"本来应该是平安夜送的……"

　　韩睿不接也不看那盒子。他永远记得那次分手时吵架，顾成均说的那些话，你吃我的，用我的，花我的，没有我，你只是个没人要的野种，说不定早死了。

　　其实，这些话，小的时候孙阿姨也说过。他听了后也是十分伤心难过。

　　可再难过，也远没有顾成均说这话时的那种难过。

　　也许是长大了，也工作挣钱了，刚有的一点自豪感和自尊心就这样被顾成均无情地踩在地上，成了一文不值的狗屎。

　　也许是他矫情，也许是他小心眼，可他就是忘不了这些话。

　　他现在，是无论如何都不会再接受顾成均送的东西。

　　顾成均的手伸了好一会儿，见韩睿一直不接，脸色终于变了，将盒子往地板上砸去。之后也不说话，只狠狠地瞪了韩睿一眼，然后侧身，背对着韩睿躺下。

　　顾成均这样的态度，才是韩睿熟悉的。早上那个温柔磨蹭他脸的人，肯定不是顾成均。

　　转天早上韩睿醒来，想去卫生间，却在门附近踩到了某个东西。

　　他低头看了一眼，是昨晚的那个盒子，已经摔开了，里面的东西漏了出来，好像是表带。

　　韩睿也不去管这盒子，直接去了卫生间，然后去厨房做早餐。

　　他以为顾成均好了，可没想到，等他再去叫这人喝药时，发现这人又发烧了。

　　不过，付医生说了，发烧反复也是正常的。韩睿只得再给他喂药，之后又拿出电脑，一边工作，一边守着这人。

　　小哲在家宅了两天之后，终于外出去找朋友玩去了。

　　韩睿也没将顾成均反复发烧的事情告诉他，免得小孩再哭一次。

　　因为司机被顾成均打发休假去了，没人接送的小哲出去都是搭乘的公共交通。

　　可这小孩一点都不会觉得委屈，反而很开心，回家就和韩睿讲了一通伦敦的公共交通发展史。

　　"没想到，伦敦在1863年就开通了地铁，当时我们国家在干什么吗？那时还是清朝吧……"

　　韩睿一边写胶片，一边听他说话，偶尔还插上一句，"真的吗？那太神奇了。"

　　而顾成均，则一直在睡觉。到元旦节过了，假期结束，这人才好了起来。

　　但即使顾成均能自己起来吃饭洗澡了，韩睿还是又请了一天的假，多照顾了他一天。

　　实在是那天砸了礼物后，这人都一直挺奇怪的，那个沉默不语的样子很是有点吓人。韩睿有些害怕，担心他事后折腾自己，只得忍耐着再多侍候一天。

　　而且，他这样照顾顾成均，并不是因为他贱。他只是担心，若是小哲没了爸爸，只怕会变得和他小时候一样，成了没人管的小可怜。

　　等终于回了雷丁的宿舍，韩睿这才松了一口气，连这里的空气都感觉变得更清新了。而在海德公园公寓里的那几天，要是没有小哲和工作，他是一天都没法熬下去的。

　　不过，又想到，过几天又是周末，他又得回那边。而且，小哲还不在，他又觉得压抑起来。

　　十年啊！什么时候才能熬过去？

　　不过，等周末再回伦敦时，顾成均除了阴沉冷淡一点，并没有再折腾他。这让韩睿又过了一段稍微轻松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