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商夫人》芒厘

9、第 9 章

　　一下子闲下来了，凝珠和凝脂甚至都可以如许久之前一般轮着伺候了，反正都是一个院子，忙不过来一个嗓子就喊到人了。

　　凝珠比凝脂勤快，大多时候都是早上是她晚上是她，下午才是凝脂，卸妆洗漱的时候再帮一把。其它时候凝脂都窝在屋里，睡觉看书刺绣，不亦乐乎。

　　还真别说两个大丫鬟，那真是五品官员的嫡女都没这般优秀。她们从小跟着柳知瑶，包括学习吃饭，只有柳知瑶空闲的时候她们才也空闲，这样学下来，可不是和柳知瑶一样的学识？有些地方甚至还得比柳知瑶更好，比如绣功和厨艺。

　　五岁到十岁的时候，趁着柳知瑶午休一个时辰，她们还得学厨艺，包括各种点心吃食，再给她们吃饭休息三刻钟也就是了。

　　后来的日子才好过呢，特别是小姐过了十三岁以后，才是她们的好日子，不是有个词儿叫苦尽甘来麽。

　　孟五的生辰很快就到了，柳知瑶前几日就亲自画了一幅山水画，足足画了两日的功夫，画跟寻常的画一样大，却贵在细节处都画得极好。

　　凝脂穿了一身鹅黄色绣着蔷薇吐蕾的上衫，月牙白的千水裙上也绣了蔷薇花，往下看，宋锦缎面的绣鞋上竟也有蔷薇花，看起来真是娇俏得紧。发髻上是两支银簪垂笼，两个灯笼垂在那儿摇摇晃晃的，煞是可爱，和那耳坠子竟是一模一样。没上胭脂许是少了几分妖娆，却多了几分空灵，可以说是再过两年脸长开了，也就是长成不可方物的模样了！

　　话说起来，凝脂的容貌认真追究那可是比柳知瑶还要好两分的，但柳知瑶知道凝脂心不在小妾姨娘，更不会和她抢丈夫，是以平日里不仅不妒忌，还会在外人面前频频相护。而凝脂若是在乡下，再好的容貌也肯定被她娘给折腾黑了丑了，如今却是在府里锦衣玉食地娇养着，自然也是感激柳知瑶的。如此一来，主仆之间不仅从无嫌隙，还和睦得很呢。

　　柳知瑶看到凝脂打扮得这般美，又有那银笼稀奇，便问:“你这步摇和耳坠子是哪儿寻的好东西？”

　　凝脂难得地红了下脸，才在柳知瑶的一再逼问下嗫嚅道:“是奴婢自个儿寻了材料做的。小姐可怪奴婢？”

　　柳知瑶又惊又喜地看着自己的宝贝丫鬟，“这是怎样的巧呀，你怎么什么都会呢？哎，这有什么好怪的，明儿给你特制金线，你也给我做这灯笼来！嘁，我说你都窝在屋里做什么，也不无聊，原是捣鼓这些去了！”

　　凝脂见她没生气，瞬间放开了，“小姐再说奴婢可不保证做出来好不好看！”

　　柳知瑶指着她冲凝珠道:“真是养刁了这丫头！还敢威胁我！”

　　凝珠难得一块儿嬉笑，“凝脂这般厉害，以后万一我比不上凝脂伺候不好小姐了小姐可别赶我走哩！”

　　只是这话听来却只有一半觉得能笑。凝脂兴致下了几分，却还是道:“我不走，凝珠你放心！”

　　凝珠也回味儿过来了，叹道:“你生得这般美，夫人那儿也许了你嫁人了，在这说什么混话呢。”

　　凝脂佯装生气地瞪眼:“看你巴不得我嫁呢，我就不我就不，生得美也能不嫁人呀，小姐你说是不是？”

　　柳知瑶早就坐那儿撑着下巴看她们闹了，闻言，低头便是一喟，却是一脸揶揄:“凝脂这是怂恿本小姐别嫁人呢。”

　　外头却突然传来秀嬷嬷的声音，凝脂冲柳知瑶瞪眼，却不敢拖沓也不敢出声的赶紧拿了昨儿就准备好的织锦团蝶戏荷蝉翼纱裙，又绾了一个流云髻，戴上上好的珍珠头面和白玉镯子出去，便见秀嬷嬷坐在花厅好一会儿了。凝脂暗暗觑她脸色，心想姜还是老的辣，等了这么久都面不改色毫无怨言的。

　　“秀嬷嬷，可是娘亲有吩咐？”对柳夫人身边的老人，柳知瑶亲近也尊重得很。

　　秀嬷嬷笑道:“只是让小姐快些在这儿用了饭就去孟府呢，刚刚老奴吩咐了小厨房，想来已经差不多了。老夫人那里夫人会去说，小姐都可放心。对了，最重要的吩咐是，今儿四户人家，既然有了充足的时间，那就好好相看嘞！”说罢，秀嬷嬷笑得愈发开心地离开了。

　　柳知瑶羞红着脸，手里绞着帕子，不好意思地扯着凝脂的手:“待会你私底下帮我也看看，你眼光一向好。”又转向凝珠:“你就私底下帮我注意我言行举止，千万注意啊。”

　　二人含笑点头。

　　到了孟府，便是孟五身边的吐蕊亲自来迎，笑吟吟地福了福身:“小姐候着多时，让奴婢和纳珠分别迎您和韦四小姐呢。”

　　说罢，看了眼凝珠凝脂，又是一笑:“两位姑娘打扮得可真是精致，凝脂姑娘更是一番美丽动人呢。”

　　凝脂巧笑着回道:“是我们小姐舍得给我打扮呢，吐蕊你呀仔细打扮打扮也是如此！”

　　吐蕊收了话，在前方带路，领着去了孟五那儿。

　　凝脂暗地里却与凝珠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不可思议。柳知瑶被柳夫人养得有些天真，根本不懂后院的腌攒事。但二人却都在柳夫人的示意下略有涉及，如今吐蕊一句话就能挑起主仆离心，两个丫鬟间也能挑起争端，可不是厉害？

　　但只好在吐蕊不知凝脂和柳知瑶的情分。再说纳珠，平时孟五只带吐蕊，却不知还有个纳珠，换了平时只能说是巧合，如今那句不怀好意的一出来，这与凝珠重了一个字的名儿可就让人深思了。

　　孟家的势力远比柳家小，同为书香世家，孟家却矮了一截。孟五也一直是温婉的性子，又有几次仗义执言，这才换来柳知瑶的倾心以待。据说孟家的一个子孙刚刚得了皇帝的眼缘，升了半品，进了中司，孟家都跟着沾光，难道是因着这个，孟五才开始露出狐狸尾巴？

　　凝脂自个儿想了许多，凝珠亦然，笑容已不复刚才真心。却见柳知瑶，还是一副人畜无害的天真之笑，只得轻轻扯了下她的袖子，见她回头，红唇轻启，无声之言:“小心。”

　　柳知瑶奇怪的同时，笑容也收敛了几分。

　　凝脂悄悄使了个眼神给凝珠，凝珠疑惑眨眨眼，便见凝脂突然捂了肚子，哀嚎道:“哎哟！奴婢肚子突然好生疼痛，怕是吃坏了什么。不行了，奴婢自个儿寻地儿去解决，待会再去找小姐！”

　　柳知瑶和吐蕊都转头看她，柳知瑶点头后，吐蕊都没来得及唤人带她，她就跑了:“我来过几次，吐蕊放心！”

　　跟着柳知瑶来过许多次，轻松就找到了后院，那儿有两个婆子看守，凝脂捂着肚子道:“我是柳府大小姐身边的，得去里头寻茅厕，还请两位嬷嬷许我进去？”

　　见她一脸狰狞痛苦，又听她是柳府大小姐身边的人，两个婆子赶紧把她请进去了。

　　很快就找到孟五的院子，看上头匾额，写的是莲院。小姐的是荷院，从前来的时候只当是二人要好，如今竟看出了几分攀比的意思来。

　　如柳知瑶生辰那日般，众人都忙得团团转，幸好孟五房间离门口不远，她趁着一时间没人，一口气跑了过去，蹲下，就到了孟五闺房的窗户下。

　　心跳还很快，咚咚咚地跳着，凝脂轻轻地调整呼吸，这时只听得里头一丫鬟道:“小姐一旦把柳知瑶喜欢文焕华的消息‘不小心’说出去，那几户好人家可就看不上眼了，毕竟是心里有了人的，娶进来夫妻间也有隔阂。到时候，那些人家还不是随着小姐挑？”

　　凝脂一听，咬紧牙关，这死丫鬟可真会拾掇人！

　　接着就是孟五的声音:“知我心者莫过于你。纳珠呀，我千忍百忍，忍到堂兄出人头地进了中司，这柳家再比我们根基深也是差不了三分了，如今我们孟家都在崛起，我也无需再忍。这关乎我一辈子的大事，必定要赢过柳知瑶去！还得死死把她踩在脚下！”

　　说罢，便是朗声一笑。

　　原来那就是纳珠。和她们小姐一样恶毒呢，真替凝珠生气，名字被模仿了去。

　　原来这就是孟五。以前的柔弱全是面具，蛇蝎美人说的就是这般呢。明明无冤无仇也要这般害她！

　　接着却有一比较老的声音传来:“小姐不考虑柳家的大少爷吗？年纪轻轻已经是才华横溢，日后哪会短了前途？”

　　孟五一犹豫，才道:“奶娘这般说，我倒也动心。不过不碍事，回头我们收敛点，事情出了我哭几下再赔个罪，那还有什么事呢？嫁到哪儿都是随我心意的。柳知瑶那个蠢货，怎会怪我？”

　　屋里几人都笑了，凝脂一咬牙，慢慢地挪远了，悄无声息地离开。

　　回到柳知瑶身边时，凝脂面色很是难看。柳知瑶已经看了四户人家的夫人和千金，还和几个千金交谈了起来，其中一个刚刚回京的更是很聊得来。

　　凝脂一咬牙，便低声道:“小姐荷包怎么不见了？”

　　柳知瑶看她，疑惑，今儿没带荷包呀。看了看凝脂眼色，便跟着道:“难不成是掉在路上了？几位妹妹先聊着，我带着丫鬟去寻寻。”

　　到了一处空静的地儿，凝脂把事情全盘托出，只见柳知瑶面色也泛白，随后气得发红，手指都在发颤:“怎么会有这样的人……我一直把她当姐妹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