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歸》莫冉染

23、身世(下)

　　雖有東荷拖延禁衛一點時間，但禁衛也不是省油的燈，讓部分人手沿著暗道一路尋去。暗道之外，是一片竹林，無同帶著有傷在身的瑤光逃跑，自然處於下風，沒多久便被禁衛追來。

　　無同看情形不妙，掏出腰間的信號彈，立刻可見一抹紅光沖天，那便是聖手閣求援的暗號。

　　「乖乖束手就擒！」禁衛統領看著二人佞笑，大聲地吆喝著。他早讓大批禁衛前後包夾二人，現在的他們就如同甕中之鱉，要捉拿簡直易如反掌。

　　「杜府的走狗，也敢在此叫囂？」無同將瑤光護在身後，面上掛著冷笑掃了在場所有禁衛一眼。

　　禁衛統領聞言一時惱羞，氣得拔劍往無同身上招呼，其他禁衛見狀也紛紛拔起腰間的武器加入戰局，準備教訓口出狂言的無同。

　　「一群廢物。」出聲的是位女子，背著兩把劍，身穿一襲紅衣翩然從天而降，素手一抬，細得肉眼看不見的銀針盡入禁衛們的痛穴，讓哀嚎聲此起彼落。

　　無同驚訝地看著那名女子，「是妳？」

　　「見著熟悉的信號彈，便想過來看場好戲，沒想到居然會是你。」紅衣女子抽出背上雙劍，靈活地運劍使力，一邊和禁衛較量武藝，一邊回答無同，模樣十分輕鬆。

　　仔細觀察她和禁衛們過招，會發現她並不取人性命，但專挑痛穴出劍。一名禁衛看著紅衣女子揮舞雙劍的身影，腦子慢慢浮現那個江湖上的傳言，像是想起什麼般，驚恐地指著她說道：「她、她可是劍魔容娘子啊！那個女魔頭啊！」

　　那被喚作容娘子的紅衣女子不怒反笑，「過獎。只不過這二人我要了，爾等可想和我搶？」

　　也不曉得是不是她素來惡名昭彰，禁衛們沒一個敢吭聲，羞得禁衛統領氣暈過去，讓人給抬離現場，其他禁衛見統領不在，沒敢和這名紅衣女子作對，紛紛鳥獸散，一刻也不敢多待。

　　見危機解除，無同鬆了一口氣，但卻噴出一大口黑血。

　　「你受傷了？混帳，你可別想丟著爛攤子一走了之，讓我給你收拾！」容娘子怒瞪傻愣在一旁的瑤光，抓起無同的手替他診脈，切脈過後她的臉色變得十分難看。

　　瑤光察覺不妙，趕緊上前診脈，搭脈後才發現至少有七種以上的劇毒侵噬無同的心脈，尋常大夫根本無法解此種複雜的毒方。就算是她，短時間也根本無法配好解藥，師父的性命岌岌可危！

　　「還是為了她嗎？都死了那麼久了，還不讓人省心？」容娘子氣得指著無同大罵，「她真值得你為她做這麼多？連搭上性命也甘願？」

　　毒侵心脈的無同虛弱說道：「容兒，對不起。」

　　「我最討厭聽你這樣說。」

　　「能否……」無同的話還沒有說完，便被容娘子打斷，她賞了無同火辣辣的一巴掌，「頂著她的光環，我一輩子也活得不快活，你可曾顧慮我的感受？」

　　無同的臉上留著殷紅的掌印，口裡又溢出一口黑血，「對不起，虧欠妳的我只能來世再還。」

　　「若有來世，我願永不相見。」容娘子眼眶泛紅，倔強地忍著淚水沒有流下，「她是她的女兒，也和馨兒感情極好，就算你不拜託我，我也會護著她。我行事作風雖然狂妄任性，但也不至於泯滅人性。」

　　「可否別再嘔氣，回去聖手閣，有妳在我才能放心……」終是不忍無同拖著一命還低聲下氣地拜託，她點頭應允，無同才滿足一笑，「容兒，謝謝妳。」

　　無同自知時間不多，又招手讓瑤光過來，拿出懷裡的一塊令牌遞給瑤光，「為師現下就將聖手閣交給妳，無論如何千萬別再和北星族有任何瓜葛，上一代的恩怨就讓它終了。」瑤光現在根本無法思考，強忍著淚水，胡亂地點頭，見狀無同如釋重負般，閉目安然離世。

　　「我真的挺討厭妳們母女倆的。」容娘子清冷的嗓音惡狠狠地扎進她的心。

　　瑤光還沉浸在師父離世的悲傷中，對於容娘子的一句話甚感疑惑，不解地看著她，問道：「妳認識我母親舒晴？」

　　「非也，妳母親是白森。我作為她的妹妹，一輩子活在她的陰影下，連心愛的人都捨命護她，妳說我會不討厭她嗎？」容娘子面色慘淡地看著瑤光，哀戚的眼神讓人心疼。

　　「我是北星族白森的女兒，而非夏侯府的血脈？」容娘子點點頭，瑤光睜大眼睛不敢置信地愣在原地，這衝擊對她來說不亞於師父的死。

　　容娘子嘆了一口氣，細細說起陳年舊事，「當年，我的母親是聖手閣閣主，而我則是私生女，並不被北星族承認。又恰巧我、無同和白森皆師承聖手閣，才會有這段孽緣。白森和秦幽國君相戀，她為了他叛逃北星族而流落在外，但由於身分特殊一直不被秦幽朝臣認可，後來她懷了身孕便離開秦幽國，臨死前將孩子託付給我們的師妹舒晴，而那個孩子就是妳，白晏。」

　　聽容娘子說起這段過去，白晏試著冷靜下來，想要釐清一些疑問，「我的父親是秦幽國君？」

　　容娘子似乎看穿了白晏心中所想，淡淡地說道：「別怪他對白森沒有情分，是白森堅持讓妳在夏侯府長大的。何況現在的妳，還需要和他相認並取得他的幫助，除非妳不在乎青陽陵若的死活。」

　　一聽容娘子提起青陽陵若，瑤光激動地拉著她的手直問道：「阿若的死活？他怎麼了？他不是成功剿滅北星族嗎？為何妳會這樣說？」

　　「此次北星族的事全是杜雄挑起，就算杜雄不除掉青陽陵若，青陽陵原也會藉此機會斬草除根，穩固他的帝位。」容娘子冷靜地分析起其中利害關係，但話說完隨即警戒地看著四周，運起掌風往一旁的竹林打去，逼得兩名男子現身。

　　兩人皆是穿著聖手閣的服飾，其中一名男子認出容娘子，才放下手中的武器，但轉眼看見無同的屍體，驚呼道：「閣主死了？」

　　容娘子點點頭，「無同臨死前已將閣主之位傳與他的首席弟子白晏。」

　　二人原本還半信半疑，雖曾經聽聞無同閣主多年前收過一名弟子，但閣裡的人沒幾位見過其人，自然將之當作江湖傳言。直至白晏拿出無同臨死前遞給她的令牌，又念出聖手閣的密語，二人才跪地叩拜，喚了白晏一聲閣主。

　　四人合力簡單安葬好無同的屍首，白晏和容娘子跟著二人回到焉州總舵，並緊急召集四大長老，迅速舉行閣主接任儀式。

　　過沒幾日，順利剿滅北星族的消息傳回京中，同時也發布對白晏的通緝令。而在此次功臣名單中，屬若親王的聲望最高，朝廷眾臣推崇其大義滅親的精神，認為這回能凱旋奪勝若親王功不可沒，還聯合上書要帝君重重獎賞若親王。

　　另一處，白晏接任聖手閣雖不過短短幾日，但她已無多餘的時間能夠慢慢學習，必須立刻進入狀況。而這些消息自然也傳入她的耳中，擔心容娘子一語成讖，立刻派出人手暗中保護陵若的安危。

　　果不其然，就在返京途中，早已因日夜趕路而疲憊不已的軍隊選擇駐紮在恆、焉二州交界處稍作整頓，卻驚傳若親王率領旗下軍隊舉兵叛變，不料卻因刺殺杜雄等幾位隨行將軍的行動失敗，帶著所剩不多的部屬負傷逃離。

　　第一時間接獲消息的青陽陵原震怒不已，立即發布通緝令，號令全力追捕若親王等叛黨。而青陽陵霏聞訊悲傷過度，不慎驚動胎氣，因而誕下兩名早產的孿生兄妹。

　　事實上，刺殺的消息全由杜雄捏造，目的是想趁機除掉聲望極高的陵若，所幸白晏早有安排，加上聖手閣的密衛不負所托，從杜雄軍隊的重重包圍下殺出血路，才得以保住陵若一命。但因傷勢過重，即便白晏已用上閣內最好的藥材，依舊沒有把握能將陵若的命從閻王手中搶下。

　　除了處理閣內事務、蒐集相關情資，白晏就是日以繼夜地守在陵若的病榻前，深怕稍有閃失，陵若便一命嗚呼。

　　又幾度在生死邊緣徘徊，折騰了約莫半月餘，陵若才終於脫離險境。

　　陵若醒來之時，看見守在榻前睡著的白晏，心疼地想要起身替她披件外衣，卻因久未禁食而無力起身，驚動了熟睡的她。見他終於醒來，她按耐下激動的情緒，趕緊診脈確認他並無大礙，心中的大石才得以放下。

　　隨後白晏又趕緊差人去膳房準備米湯，好讓陵若可以恢復些元氣。

　　陵若看著白晏為他忙進忙出，不免有些愧疚，靦腆地說了聲謝謝。

　　「你為我做的遠比這些多。」現在的白晏已恢復過去的記憶，對照陵若之前種種行為，她大膽推測：「你很早就發現瑤光就是我了吧？」

　　陵若點頭，將始末娓娓道出：「從妳在鳳曦宮那場大火失蹤後，我一直沒有放棄尋找妳。後來偶然得知北星族瑤光的情報，我覺得事有蹊蹺，命人細查後才發現那便是妳。只是我不解為何白承要這樣做。」

　　白晏深吸一口氣，將所有事情一一道來。

　　聽完白晏所說的事情，陵若僅略為詫訝，他見她有些不安，握住她的手悠悠地說道：「無論妳是相國府的夏侯晏，還是北星族的瑤光，亦或是現在聖手閣閣主白晏，妳都是我青陽陵若的結髮妻子，這點是不會改變的。」

　　「得君如此，夫復何求？」陵若的一番話讓白晏安下一顆懸著的心。

　　二人商討了會，決定先按兵不動，待陵若傷勢痊癒後，觀情勢如何變化，再研擬下一步的對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