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魔鬼又如何》陈*燃

2、第 2 章

　　下午没课，四个舍友，有三个不在，一个正在打扮，看起来准备出去。为什么她们总是有约要赴？这是死宅无法理解的，我躺到床上睡觉，我每天教室食堂宿舍三点一线，周末去教研楼给教授打工，相比之下，是不是又单调，又孤寂？这就是现充和死宅的区别吧。
　　没办法，这种状态已经成形了，改不了了。
　　辗转反侧，浮现在脑海里的，是天使的面容，她一定有很多很多朋友，众星拱月，她是天上唯一的一轮月，所有人都愿意为她。
　　她值得的。

　　“她也需要上英语课吗？”英语课上看到max，有人不解。
　　“我的母语并不是英语啊，还是，你们以为所有长这样的人都会说英语呢？”max指着自己的脸笑着说。
　　“哈哈哈……是我们偏见了。”

　　我不喜欢英语课，因为经常要随堂组合练口语，女生正好是单数，没有人会跟我组，我就没有平时分。但我考试能过，没有也没关系。
　　“我可以坐这里吗？”天使掠过了所有给她留位置的人，降临到我身边。
　　“可以……”我说。这情况令我十分困惑了，除非没有位子，否则没人会特意坐我旁边。
　　“干嘛坐她旁边啊……”
　　“都怪你，老盯着人家看，人家肯定不喜欢了！”
　　“肯定是挑一个最没存在感的……”
　　唯一说得通的理由，就是她不喜欢别人老是看她，而我不会看吧……意识到这一点之后，我反而忍不住了，我左手拨弄着头发，眼睛透过手指的缝隙，悄悄看一眼她的侧颜，她却似乎立刻发现了，转头对我一笑。
　　哇，神颜暴击，眼底蓝色的水波荡漾，外国人特有的高挺的鼻梁，还有那微微弯起的红唇，如果我是男生，只怕当场就要流鼻血了。
　　“想看就看，不用害羞的。”她笑着说，一副毫不介意的样子。
　　我捂着脸，默默转过头，怎么可能不害羞？被这样一双眼睛注视着，一定是上天的恩赐。
　　“Let us make a conversation……”我恨死这个环节了，老师出题，我就要找人写对话，两两一组，排队向老师念对白。通常这个时候，我都默默趴桌玩手机。老师以前还会强行拉人跟我作伴，但我做不到，我无论如何也配合不了，后来她就不管了。
　　“max需要帮忙吗？”
　　“我英语很好的，可以跟我一组吗？”
　　“你英语哪有我好？Max，别听他的，跟我一组！”
　　不管是男生还是女生，都抢着跟她一组，他们的眼里写满了期待，仿佛是在等待月亮召幸的繁星。
　　“抱歉，这次我有人了。”她说着，转过脸来：“是你写还是我写？”
　　“什……什么？”她是在问我？
　　“我来写吧。”她自说自话起来，提笔就写。
　　她说的“有人”，是我？我张了张嘴，又徒劳地闭上。这也太……对不起她了，因为太久没跟人说过话，在别人眼里，我大概已经不正常了吧？那……在她的眼里呢？这是她第二次帮我了，她为什么要帮我？是不是因为觉得我可怜？我需要她的可怜吗？
　　正在我胡思乱想的时候，她拍了拍我的肩：“呐，写好了，你看一下。”
　　“哦，好……”接过一看，那字体十分秀丽，据说英语里也有书法，她的手写，应该可与专业者媲美了吧？但又很清晰，可以让我看懂，也许是为了迁就我的水平，她用的词语都比较简单。
　　“有哪里不懂的吗？”
　　“没有。”
　　“那，我们去排队吧！”她脸上带着笑，牵起我的手，我立刻反射性地往回一缩，狠狠地，飞速地，像是被她的手烫到了一样地，那样一缩。
　　“……”她没有再来牵我，她肯定不高兴了，换做是谁，热脸贴上人家冷屁股，肯定都会不爽的，何况是这么一个众星捧月的女神……我低着头，不敢看她的脸，不用看也知道，她现在的表情一定充满了厌弃，就像那些人一样……用那种看苍蝇的眼神，看着我。
　　没错，我是苍蝇，我不配跟人类说话，请你们，请你们……都离我……远一点吧……让我一个人就好！留我一个人，在原地就好！
　　“怎么啦？”头顶上方传来的女声依然温温和和，她像没事人一样地问我：“有哪里看不懂吗？可以问我的。”我抬起头，max的脸上，是无懈可击的微笑，那上扬的唇角不似作假，我刚才的反应，她真的毫不在意。
　　“没事，”我努力向她扯出一丝笑，像个正常人那样，“排队吧。”我说。
　　大家都在讲台这边排队，她一走过去，所有人的目光都自动投向她，那是普通人看到天使的眼神，欣赏，爱慕，信仰，我跟在她后面，忽然有一种……卑微入尘土的感觉。
　　好想，好想，像一个正常人那样，自然地跟她说着话，自然地跟她牵着手，自然地，自然地……望着她。
　　我做不到，正常人轻易能做到的事，我就算拼尽了全力，也做不到啊！
　　这样的我，就连我自己都不忍看，自己都讨厌到了极点！他们讨厌我，当然是正常的……
　　薛斐然木木地站在原地，低着头，一脸的忧心忡忡，这小孩又不知道在想什么了……max无奈地笑了笑，轻轻碰了碰她的手臂：“到我们了。”
　　“哦！”我应道。轮到我跟她对话了，很简单，照着她写好的念就行。
　　念完之后，老师给了我三分，“老师偏心，我们都只有两分！”有人说。而老师只是笑着看向max，果然，又是因为她……我却高兴不起来，都说最难消受美人恩，她这样帮我，会不会让我被针对？就像以前那样……
　　“薛斐然，薛斐然……”
　　“啊？”回过神来，max在叫我，不知道叫了第几遍了。
　　“我应该怎么称呼你呢？”她问：“听说在这里，直呼人名是不礼貌的，我应该叫你什么？你的朋友都怎么叫你？”
　　我闻言一怔，她的问题，我要怎么回答？对她说“教授叫我小薛”，还是，直接告诉她，我根本就没有朋友。
　　“我……”我没有朋友……
　　不，她理解不了的……我的痛苦，像他们这样的正常人，又怎么会明白呢？
　　“我……”没有必要说，怎样都行，怎样都好……
　　薛斐然低着头，迟迟无法开口，她满脸都只写着一个“愁”字，过去承受的那些……就像一个噩梦，压在她背上，压得她根本喘不过气来……
　　“我……”我不是正常人，请你离我远一点吧……我想这样说，却说不出口。
　　max早就察觉到了，眼前的这个女孩，似乎背负着许多，她背上的包袱太沉，以至于她走不快，掉了队，那包袱太重，把她跟所有人都拉开了距离。
　　这时刚打下课铃，所有人都急着往食堂奔去，熙熙攘攘的人潮，从她们身边穿过，人流中唯有两人屹立不动，她低着头，她看着她，仿佛她不回应，她就一直这样站下去。中午的阳光，从教学楼的阳台投进来，带着暖意，温柔地洒在两人身上，为她们染上了一层橘色的光。
　　“叫你小然……可以吗？”她注视着她，问。
　　“可以！”她抬起头，一瞬间，从她的眼中，绽放出了动人的光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