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日无生之神降》月上小毛兔

67、浮生9

　　暗沉沉的山洞蜿蜒曲折，水滴落下，砸出一点诡异动静，回响在幽暗的深洞中。

　　一前一后，咫尺距离，两个年轻的神祗在洞中悄然前行。

　　少年瘦削的背影在黑暗中现出一个模糊轮廓，朦朦胧胧地晃动着，恍如一道不真实的虚幻残影。

　　静染在后方一步一步紧跟，无光无影的地下，他的目光直直盯在那道背影上，眸光黯然，一路沉默。

　　从来他都知道，某一天，自己精心养育的孩子会在自己还没准备好分离的时候，不再回头。

　　磨难坎坷，这些不令人愉快的东西总能让人快速成长，让分离来的更快。

　　眼帘颤动，一股难言的酸涩慢慢填塞在胸中，本来可以……不至于这么快的。

　　当眼前的少年忽然来找自己，确凿告诉自己找到些许线索查到那些鬼祟东西的踪迹，他才知道，在自己以为能为他撑起一片天的时候，作为一个新生的神祗，他已经成长了这么多。

　　已经可以不需要自己了……

　　多么懂事，又是多么地可悲。

　　风风雨雨，终是要靠他自己去面对了。

　　前面的人影停下了步伐，无言的路途终于到了底。

　　黑压压一片，看不清任何魑魅魍魉的存在，也没有任何声音响动，只剩一片沉默压抑。

　　静染不敢轻敌，视线紧紧盯牢四周，不敢错漏任何一丝异样。

　　这些狡诈恶毒的东西，如果这么容易让人察觉，被毁灭，现在也不会变成这样的田地，仿若挣扎在深渊中。

　　站在前方的少年似被定在原地，一定不动，暗色似浓墨侵染进少年的背影，眼前的身影愈发黯淡。

　　一时间，得不到任何响应，静染也不明白到底是什么情况，但是他也没有上前多问一句，毕竟已经决定了放手，多余的事就不需要再做了，到了该让他独当一面的时候，他所要做的只是信任罢了。

　　“你会永远和我在一起吗？”，幽暗的山洞里忽然响起少年低沉的嗓音，不过多久，稚嫩的童音便成了这般沉稳的音色，让人心中忽地一绞。

　　也许是此刻只有两个人在一起，周围的环境将人包裹进无边黑暗，遮掩了所有，模糊了感官，恍惚间，静染感觉好像又回到了最初，他们两个相依在一起，他陪伴着他长大，只不过这样的日子终是不能长久。

　　如果不是生在这个时代，不需要与什么对抗作战，他们两个说不定真能永永远远在一起相伴，不用考虑任何事情，只是如今，他们各有各的责任，天地间，也许只剩下他们两个神祗还在直面汹涌暗潮。

　　神庙被毁，听不到人们的祈求，神父带着神主沉在圣湖中，而他也找不到其他神祗，有些事不用深想，糟糕境地到了哪一步，想避，却是逃无可逃。

　　压在他们身上的东西太多太重，日日欢喜地在一起，不可能了。

　　“无论将来怎样，你我各奔东西，各自忙碌，始终，我都与你同在”，沉痛闭上双眼，心中越发难过，世事无常，无可奈何，再糟糕下去，这个世上也许将来便没有他了，只希望，被自己一心疼爱养大的孩子，终会看尽千帆，有一天会忽然想不起他的样子，一直好好活着。

　　“是吗……”，少年的声音默然沉下，良久。

　　滴滴答答，黑暗的山洞中，只剩水声落在身后，而在这边，却是死寂一片。

　　少年的沉默让静染的心中涌起莫名伤感，迈出几步向前，伸出手。

　　最后一次吧，把这个过于年幼便要挑起重担的神祗拢入怀中，疼惜他，爱怜他，安抚他，告诉他，永远，他都不会丢弃他，放弃他。

　　他想给予的，始终只有唯一的守护，让他不受风吹雨打的锤炼，只需单纯开心的活着，若是能够做到，死也甘愿啊。

　　手指触向那道暗色身影，阴冷湿粘。

　　忽地愣住，那沉默的背影虚晃而过，没了踪迹，有的，只有粘腻湿冷的东西瞬间缠绕而上，牢牢缚住。

　　心急呼喊，却静悄悄没有一点声响回应。

　　静染使出全力抗衡身上越绕越紧的粘腻纠缠，一次次奋力冲击，但那东西好像长在了他身上一样，避不开，扯不动。

　　一声闷哼，被一股强力扯到洞避上，凿地凶狠，仿佛要把自己的血肉都压进去，呛出一口血红。

　　血水从嘴角滑下，蜿蜒至下颚，滴落下来，被一只手掌拖入掌心。

　　捧起手中的血滴凑到鼻尖，深嗅一下，腥甜扑鼻。

　　暗色浓黑在眼中升腾翻涌，桀桀怪声在耳边低语，这个人的一切都是属于你的，是你的，全部。

　　舌尖自嘴中探出，舔舐一口，唇齿回味，转眼，掌心干干净净。

　　红色的火焰在眼中跳得兴奋沸腾，黑暗中，那两团火焰幽幽燃烧，一如鬼魅，残忍冷酷。

　　静染浑身无力被吊在石壁上，他注视着眼前这张陌生而又熟悉的面孔，火光在眼中明灭，亮起勾起的嘴角，阴邪至极。

　　双唇颤抖，不敢置信，浑身发冷。

　　静染颤声道：“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

　　诡异的笑声自山洞中响起，少年倾身向前，伸出双手将人抱紧。

　　低头在静染颈间蹭动，灼热的呼吸喷在沁凉肌肤上，激起层层颤栗。

　　伸出舌尖舔上玉白肌肤，双手越收越紧，紧地让人窒息。

　　想要，想要更过。

　　心底的渴望在不断叫嚣，少年迫切地在一堆黑色粘稠中穿梭搜寻，他不知道自己到底想要什么，血液沸腾着燃烧不尽的火焰，呼吸越喘越急，他觉得自己好像立马就要暴炸一般，只知道靠近，再靠近，不断靠近，除此之外，少年完全不知道该如何给心底的猛兽找出突破的出口。

　　身体紧绷，心里烧地热烈，越来越焦急。

　　静染僵硬着贴紧在石壁上，额上青筋突突直跳，脑中一阵眩晕。

　　这是他一手带大的孩子，他不知道这中间到底出了什么差错，怎会如此……

　　吹拂到身上的呼吸急促而灼热，静染皱着眉，冷冷看着在自己身上难耐蹭动的少年。

　　不知所措的慌乱过后，他开始快速梳理眼前的情况。

　　眼前的少年不是假冒，一开始的诧异差点让他以为这是那些鬼祟东西找来的替身，可是这是他的少年啊，是他最喜爱的孩子，他又怎会认不出他，那么结果便只有一个，他的少年被那些阴邪恶毒的玩意迷了心。

　　慈悲的神祗眉目间慢慢浮上不舍心痛，对于少年的挑动全无反应，他总是冷静的，连身体都是冷的，至于压在身上那种迫切疯狂的奋不顾身的情不自禁，他自己却是一点都感觉不到。

　　他只知道，此刻的少年不是他所熟知的那个人，少年所做的一切定是迫于无奈，并不是出于本心。

　　幽深黑暗的山洞中，两具身体紧紧缠绕在一起，他们俩个此刻靠的是那样近，毫无间隙，可是他们的心，彼此却完全无法感同身受。

　　左右两边胸膛跳动的心脏，砰砰撞击着另一个人的胸口，彼此相依，却又彼此错开，心事不相连，跳动，仅仅是跳动，谁又能打动谁。

　　找不到宣泄出口的少年越来越急躁，他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怎么了，他只想把这人永远留在自己的身边，可是年轻的神祗到底太过年少，对于自己的情感懵懂无知，他不知道自己真正想要的是什么，也不明白到底该怎样得到自己想要的。

　　只有一个声音在他的脑中不断催促叫嚣——嘻嘻嘻，既然想要，那就去夺取，撕碎掉，吞噬掉，毁灭掉，融进你的血脉中。

　　不，他不要，不对，不是这样的，不是的。

　　少年的身体烧得火热，可是他的脑中却是越来越混沌，不明白，不懂，有谁……来帮帮他。

　　抬起头，少年的目光仔仔细细看着静染，看着他最爱的神祗，他的视线贪婪赤/裸，却是一片天然，他的感情炽烈直接，脑中的声音不断告诉他，既然是心之所向，那就彻底吞噬毁灭，可是这是他最珍惜爱重的人啊，毁了他，绝不可能。

　　一点清明慢慢浮上脸庞，心底的爱惜让他在那一声声恶毒的催促中，双目微合，迷离茫然。

　　灼热的呼吸骤然从自己身上离开，静染满脸担忧，他的声音始终是那样柔和的音色，轻声问道：“你没事吧……”，还是一样的关切，不染丝毫欲色，干净清澈。

　　不是，不对，这不是他要的。

　　眼底的恍惚猛然退下，少年看着眼前这张对他满是关切的脸，心底越来越冷。

　　不要这样看他！

　　可是不要如此，那他又要的是什么……

　　手掌抚上令他痴狂的面庞，指下是一如初见时令人疯魔的温柔神色，清凉柔韧的触感一路颤栗到心底，不知轻重的力度摩挲在脸上，弄红了静染的脸。

　　瑰丽的脸庞好像是含羞带怯的娇嫩花朵，芬红一片，叫人恨不得撕烂碾碎，让花朵不再盛开，就算是毁灭的余烬，也要藏尽，成为只属于自己的藏品。

　　“你是我的，是我的……”，嘴中不停呢喃，他的神智越来越迷糊，黑色粘稠的汁液将眼前人慢慢吞噬，那双他所爱慕的柔和双眼一直注视着他，没有怪罪，慈爱悲悯，直至被黑暗完全吞没，再也不见丁点星光。

　　人形黑蛹被禁锢在石壁上，浓稠的黑色在上面蠕动，少年双目发直盯着前方，他的眼中没有了焦距，只是愣愣站在原地，许久，他的手指弹动几下，双唇颤动，可是他要说什么呢，完全不知道，也已经说不出口了。

　　这样也好，是他的，一直是他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