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宫幽情》辉夜姬

5、第四章 少年的心

　　“公主，听说今儿个各宫嫔妃都去了，皇上在赏花会上还和贵妃娘娘起了些冲突。”筝儿是华华的贴身婢女，跟着华华至今已经有七年了，那份主仆的情份，早已经淡化为姐妹之情。对于自个的主子，她是打心眼里面的疼。所以，只要听到任何有关华华的事情，筝儿绝对会第一时间回来报告。
　　华华放下手中的阁兰经，目光转向窗外的桃花林：“又是因为我？”筝儿看着主子，点点头：“皇上好像是因为贵妃娘娘没有请你去参赏花会，才和贵妃娘娘起了口角。”语毕，看见华华的脸上又出现了一丝落寞，筝儿轻叹一声，拿了件披风为主子披上：“公主，最近天气不稳定，六皇子特地吩咐奴婢，别让您着凉了。”闻言，华华低头看了一眼身上的披风，雪白色的披风上面绣着几枝梅花，格外的秀气。筝儿微微一笑：“这件披风是早上六皇子差人送过来的，听说是宫中刚刚进来料子！”说完莞尔一笑。华华抚着雪白的披风，披风上面的梅花异常的鲜艳，梅心红得如同血色一样明亮。握在手中的质感异常的柔软。彻天那张温和的笑脸又出现在脑海，他的笑容可以抵入眼底，不管怎么看，都是一位温和如雅的俊朗男子。只是啊……他笑容的背后，还是一座千年不变的冰山，如同他脸上那抹刺眼的笑容。都耀眼得让人睁不开眼睛。
　　“筝儿，备驾，我要去南苑看云儿。”华华收起披风，起身道。筝儿吓了一跳，看着外面的天色：“公主，都这个时辰了……再说了，若是被皇上知道……”筝儿看着外面漆黑的夜里已经起风了，有些担忧的看着华华。华华挥挥手：“筝儿，我一定要去见云儿一面。”
　　见到公主眼中的执着，筝儿低头叹口气，主子的心太软了，可是想想，云少爷也真的好可怜……想到这里，筝儿起身吩咐备驾的事情。华华转身，把墙上那柄玉罗剑解了下来，这柄剑曾是当年父皇赏给她的，依昔记得那次是因为她在父皇的寿宴上咏诗得来的。如今，只希望这柄剑可以保佑云儿渡过此劫。桃花别苑灯火通明，华华起驾向南苑。筝儿望着天色边走边道：“公主，好像是飘起雨了。”一颗雨滴落在了华华的唇畔，华华微微抬头，这样的黑夜，这样细的雨滴，让她觉得份外的熟悉，就如同母亲去世的那天晚上……
　　东苑的守卫见有人来了，立即拦下。筝儿走上前：
　　“升华公主来看看云少爷，还不把路让开。”侍卫透过细雨，看到了凤銮驾上面的华华公主。华华倚着头，看着天空中细细的雨滴，这应该算是今年的第一场雨吗？

　　“叩见升华公主！”侍卫一见是公主亲驾，立即跪下行礼。筝儿道：
　　“把门打开。”
　　侍卫们面色有难：“公主，圣上已经下旨封住了东苑，不准犯人与外界来往。请公主回驾。”侍卫断然的不肯放人进去。华华从凤銮驾上面走了下来，筝儿立即扶她。望着东苑紧锁定黑色大门，那黑色而巨大的门墙内关着的是一位那样无助的孩子。她轻松拢眉头：
　　“云儿乃皇族后裔，岂容你人这些人欺压犯上。筝儿，把玉罗剑拿来。”侍卫们心中都有数，惹恼了这位公主，绝对不是件好事！只是圣命难违，如今公主有皇上御赐的东西，开门放人就不是一件多难的事儿了。果然，玉罗剑一亮出来，侍卫们都闪开一条路，把大门打开。
　　随着“吱--”的一声，黑色的大门打开了，而华华却站在原地，久久不语。从门外望去，东苑内已经是杂草遍地，房子也是破旧不堪，云儿曾经在王府中，何时受过如此待遇？难道……父皇真的就如此狠心？收回眼中快要溢出泪水，踏进东苑。一位年长的老妇人从里面走了出来：
　　“这么晚了，谁啊……公……公主？”妇人的语气中满是惊讶与感动，随及眼泪就要掉了出来：“奴婢参见公主。”华华急忙扶起老妇人：“魏妈妈，别这样……”老妇人看着华华关切的目光，心中一酸：“公主，您还记得云少爷……奴婢代少爷谢公主了。”说着又要跪下，华华一时感慨，也红了眼圈，拦住魏妈妈：“魏妈妈，您别这样……这半年多来，幸亏有你照料他，云儿他……好吗？”华华的声音有些轻颤，魏妈妈带着华华往厅里走，边走边叹气：“公主有所不知，云少爷他……他变了……”说着又拭了拭眼泪，华华停下脚步：“云儿变了？他……他怎么了？”
　　魏妈妈叹口气：“自从半年前王府遭遇突变，圣上将云少爷关进东苑，少爷就很少再开口说话，起先还会吵着要见您，可是左等右等，还是见不到公主，最后，少爷几乎很少开口了，每天几乎都说不上十句话……连性子也变得沉默冷僻，公主，奴婢真的担心少爷他会……”
　　魏妈妈说不下去了，华华闭上眼睛，心被揪得好痛：“是我没能保护好他。”细雨打在她的脸上，眼角滑下一颗泪珠，无声无息。筝儿见状，走了过来：“公主，你要注意身子啊。”此刻主子的心有多痛，筝儿是最能了解的。魏妈妈急忙道：“公主，进屋里坐吧，外面起雨了。”华华走进那间已经荒废很久的屋子，室内的物品并不多，而每件物品也都很简陋。华华望着魏妈妈：“我……能见云儿一面吗？”魏妈妈点点头：“公主您先坐着，奴婢这就叫少爷。”转身刚走两步，只听华华又道：“算了，魏妈妈。”华华低下头：“太晚了，别再去吵醒他了。”一旁的筝儿忍不住哭了出来，主子千万分的想见云少爷一面，冒着这么大的风险进来了，却连面都见不着：“公主，要不您进房看看云少爷，不吵醒他就好。”
　　“……也好。”华华望向魏妈妈：“带我过去吧。”魏妈妈点了点头，在前面引路说道：“公主，你对云少爷的好，他是一辈子都忘不了的。”
　　华华没有说话，细雨打湿了她的长发，筝儿在一旁帮她又整理了一下肩上的披风，就怕她着凉。到了云儿的房外，魏妈妈轻轻的推开门，点亮了几盏灯，便出去与筝儿一同在外面候着。华华踏进室内，环顾了周围，忽地，墙上那幅“桃花林”的画卷一下子映入眼底。画上是一位红衣少年舞剑的模样，周围的桃花纷纷落下，画面飘渺而温馨。这幅画是她亲手画的，画中的红衣少年有着一双大大的黑亮的眸子，唇畔带着浅浅的笑，那就是云儿。那幅画，是去年云儿生日时，她为他画的。那个时候，云儿清澈的大眼睛里满是开心的笑。他说：
　　“华，每年你都要送我一幅画哦！”依昔记得云儿纯真的笑脸，那样的无忧无虑。收起回忆，华华轻轻的走到床边，透过纱帐，看着云儿那张和他父亲一样俊朗的小脸蛋。几个月没见，云儿瘦了好多，睡觉也开始皱着小小的眉头，华华走进幔账，坐在床边静静的看着他，发现他长大了，颈上那金色的长命锁不知何时，已经不再佩戴，华华看着他的手，紧紧的握着。仔细一看才知道，云儿手中握的是一把匕首。这孩子……华华惊讶之余都是苦涩，曾经，云儿手中握的是丹青笔、长虹剑，以及桃花枝。何时开始，他就活得如此费力劳心、心惊胆颤。为他掩好被角，一颗泪珠打在她的手上，华华抬起头，惊愕的看着云儿黑亮的眼睛里续满了泪水，他张开嘴，只说了一个字：“华”
　　终于，华华忍不住的流下泪来：“傻云儿，什么时候醒的？”云儿没说话，只是看着她，很认真的看：“华，我想你了。”华华轻轻的将云儿抱进怀中：“傻云儿……”云儿握着华华身后长长的黑发：“华，你的头发湿了，会冷？”
　　华华摇摇头：“华不冷，华还有云儿。”云儿喃喃道：“可是云儿不能陪华了……”接着，云儿拉着华华的衣服：“华，我不想离开你。”华华握起云儿的手，想起父皇已经下令要将云儿放逐到大漠，思及至此，华华又用力的抱紧云儿：“云儿……华……没用，保护不了你……”泪水布满脸庞，云儿抬起头，怔怔的看着她，伸出手，拭去她脸上的泪：“华……不要哭，云儿会保护你……”华华的泪更凶了，如同窗外的雨。
　　云儿低下头，许久，又抬起头来：“华，不要哭……云儿会回来，会回到华身边的……”
　　那夜，少年的云暗暗发誓，他一定会回来。只为了他最在乎的华。不再让她落泪，因为，华的泪像要凋零的桃花，凄美而绝望。让他的心，好痛好痛……
　　“华……我会保护你……”云儿喃喃着睡着了，华华静静的坐在一旁望着他，唇圉荡起一抹笑意，傻云儿啊……解下身上的披风，轻轻的盖在云儿的身上，随手把玉罗剑放在云儿的掌心，换下那只匕首。云儿练的应是剑法！就让玉罗剑替她守着云儿吧。拭去眼角的泪，华华静静的凝神着床上云儿睡着时的模样，依旧单纯的如白纸。门外的筝儿又轻轻的走了进来：“公主，三更天了，该回去了。”华华看了看外在漆黑的夜，目光又放在床上似是睡熟了的云儿身上。退出幔账，华华静静的又看了一眼云儿，转身离开。直到华华的脚步走远，云儿又睁开那双黑亮的大眼睛，起身看着身上雪白的披风以及手中的玉罗宝剑，久久不能回神：
　　“华……”
　　窗外，雨声敲打着窗，发出细细的响声，犹如少年此时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