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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6、“离殇”送行(上卷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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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诺!”程乐低声惊呼,宗曦炀轩眉一挑,冷冽的目光急遽扫过前面的青衫男子,近个把月来,他手下搜集的后幽情报,在在指向这个诡异男子萧诺。他明为后幽富商,暗里劫取太后贺礼,自已被人追杀,都与他脱不了关系。劫持乐乐便是想诱自已自投罗网,这会,是要赶尽杀绝么。宗曦炀凛然一笑,冷眼看去,这青衫男子倒似在那里见过的一般。只是这么略一思量,那萧诺已抽出袖中短戟直冲过来。
仇人相见分外眼红,宗曦炀将程乐往身后一推,拔出腰悬长剑迎上前去。顿时剑来戟往掌劈拳挡,两人拼死斗在一起。宗的几个侍卫此时早和萧诺带来的劲装汉子杀成一片。一时人吼马嘶血肉横飞,刹那间,幽静的小山坡化成修罗场。看得程乐心惊胆战。现代时,她虽看过不少战争片,但像今天这样,活生生把人化整为零斩杀给人看,却还是平生第一遭。明晃晃的刀枪剑戟没几个回合,就沾上了热腾腾的鲜血,伴随着人们嘶哑的低吼,大片大片的血花从倒下的身体中溅出来。夜空里氤氲着浓郁的血腥。
小云趔趔趄趄地跑到她身边,拖着她就要往坡下跑,“小姐,快跑,再不跑就来不及了。”她说得没错,萧诺的武功明显比宗曦炀高出一筹,侍卫们看主子落了下风,撇下正在缠斗的对手,齐齐围上萧诺。宗曦炀刚脱出萧诺之手,却又陷入喽罗之围。那七八个杀手虽是乌合之众,奈何王爷双拳难敌四手,兼之适才和萧诺缠斗体力已消耗大半,虽有宗卫这菜鸟在旁相助,竟是左右掣肘,险象频生。隐约间,远处还传来依稀可辨的马啼声。
程乐急了,这里已是一边倒的局势,要是萧诺再有什么援兵,那可真是死路一条。情急之下,突然想起马车里的汽枪,因宗曦炀喜欢,时时带在身边擦拭把玩,离开凉城时就没塞入行囊打包,这会正好拿出来应急。忙拖着小云跑到马车边,匆匆抽出插在行囊外的汽枪。看看混战的人距马车不过七八十米,好在萧诺的人均是一身黑衣,月光下极好辨认。当即卸下汽枪保险,趴在马车后略一瞄准,大叫一声,“大哥,宗卫快闪!”只听“呯”一声,一黑衣人竟应声倒下。
饿滴神呵,怎么会有这么好的效果。程乐拿着汽枪的手直哆嗦,一向以救死扶伤为天职的自已竟会杀了人,而且还一枪命中。那边被众侍卫围住的萧诺不提防程乐还有这招,一个恍惚楞在当场,身上已被缠着打斗的瑞国侍卫连连刺中。宗曦炀趁众人楞神,几个急掠冲到程乐身旁,惊喜交加地说,“乐乐,快,再放!”她一急,扣板机的手便没了章法,一枪膛的子弹都扫了出去。急切射出的子弹如天女散花,除了一枚打断一位黑衣人的胳膊,一枚擦过一位杀手的嘴唇外,其它全杳无踪迹。要再续子弹,仅剩一弹匣还不知塞在哪里。一时急得她方寸全乱不知如何是好。
这几枪的效果惊悚大于杀伤,看程乐这里偃旗息鼓全无动静。杀手们立刻又冲将过来。尤其是那个被子弹削去嘴唇的杀手,这会满脸是血,露着一口森森白牙,如地狱里的恶鬼,咬牙切齿地持刀向她冲来,状甚可怖。
程乐彻底傻了,这会连块石头也摸不着,束手就擒英勇就义是明摆着的了。一只大手伸来,将她紧紧搅在身后,只听宗曦炀在她耳边说道,“乐乐别怕,要死,你我死在一起。”她身子一软,默默靠着他背,听着他清晰的心跳,只觉得心里前所未久的踏实。
忽听前面一声惨叫,程乐探头一看,那如恶鬼一般的杀手竟已仆在地上,后心上还插着一支白羽箭颤巍巍的迎风而动,显是刚射中不久。旁边的几个黑衣人愕然回望,草坡后的谷地,竟黑压压地站了一排张弓搭箭的弓箭手,为首一个少年,骑在一匹枣红色的汗血宝马上,益发显得白衣胜雪,飘逸如仙。那少年不是别人,正是西羌太子卞宇宵。
自他得知程乐被萧诺掳走后,对萧诺的憎厌又深了一层。他没想到,他曾痴恋的人竟是陷他于不义的罪魁。先是从他这里探知消息,派人打劫西羌送瑞国太后的寿礼。其后又要截杀瑞国国使。如此狼子野心,置西羌于何地,置他这个西羌储君于何地。今天他赶来营救,也是要和萧诺这段孽缘做个了断。
这番心思自是无人得知。程乐和宗曦炀只是纳闷,这会生死交关,太子来搅什么局?被宗曦炀的四个侍卫困住不放的萧诺却喜出望外,他和卞宇宵已多日不见,自是不知他和程乐的纠葛。当下奋力大呼,“宵,快助我一臂之力。” 卞宇宵看着萧诺的一双凤眸风起云涌,脸上却是不辨喜忧,朗声说道,“阿诺,你放过她们,我让他们放过你。”萧诺大急,“宵,你怎凭的糊涂,要弃我助敌?” 卞宇宵也不答,举起手中弓箭,扬手“嗖嗖”两箭,萧诺的两个下属又仆地而亡。
萧诺眼看自已苦心策划的阴谋既要得逞,却被卞宇宵一手毁掉,怒得目眦欲裂,手里的一柄短戟使得风雨不透,终于拼命冲出侍卫所困,身上已是多处挂花。看看自已带来的手下只剩下零星二三个人,气得一口血都要喷出来,咬牙提气跃到太子马前,扯住他缰绳问道,“宵,你今日倒底是何意?”
卞宇宵置若罔闻,只是怔怔地望着程乐发楞。送走她后,他曾数次想象过他们再见的情景,却怎么也没想到仅隔几天她身边就有了别的男人。那男人紧紧地拥着乐乐,像是在向世人宣布他的所有。卞宇宵想笑,今天是什么日子,怎么所有的欺骗都涌到眼前,男人欺骗,女人也欺骗,说什么不愿意和别的女人共享一个男人,谁不知道瑞国的景亲王风流多情身边美姬无数。乐乐,乐乐,你不过是搪塞我罢了,既然你心里无我,我又何必留你这个念想。
他从箭囊里抽出一枝雕翎箭,对准程乐。宗曦炀大惊,正要将程乐拉于身后,岂料箭甫一离弦,突然急急向他门面飞来,两人之间距离不过百米,谁也没料到施以援手的太子会突然发难。程乐急得大叫,“殿下,你疯了!”疯字还未出口,那枝箭已稳稳射进宗曦炀身后的红柳树内,离他头皮正正一寸。若非手下容情,此时宗曦炀命已休矣。
程乐唬得一颗心都要跳出来,拍着胸口不觉喘吁吁地低叫出声,“卞宇宵,你……”当众叫太子名讳本是大不敬的事,可是由这女子一波三折的呼将出来,在这皎洁的月夜却带着几分说不清的暧昧和缠绵。卞宇宵略带凄迷的一笑,从怀里缓缓掏出一个物事,叫一声,“乐乐,给你。”略一抬手便向她掷来。
宗曦炀以为又是暗器,忙伸手接住,却是一个碧玉壶,晃晃,里面似乎还有水声。他纳闷地将壶递给程乐。程乐接过小玉壶,触手微温,是卞宇宵怀里的体温。拿到鼻端嗅了嗅,一股辛辣浓郁的酒香直冲鼻腔,原是“九重醉”。
卞宇宵怔怔地望着站在景亲王身边兀自捧着酒壶发楞的程乐,或许只有会品“九重醉”的人,才能知会自已此刻的心情:由热及冷,由冷至沸,想揣着只能抛,要护着只能舍。那千迥百转揪心掣肺,竟都是为了这个笑如春风媚如秋月的女子。尽管这女子心里没有自已。
太子目光一冷,一勒马缰,掉头而去。却被萧诺紧紧扯住衣袖,“宵,为何要助他人坏我之事!”他双眉紧皱恨得一张俊脸都变了颜色。眼前的宵是他少年时的“小妹”,青年时的忠侣。他曾以为这个世上的男人,女人,包括自已的母亲都可能会背叛他,唯有宵不会,可是这次他错了。卞宇宵低下头,一根一根地掰开他的手指,柔声道,“阿诺,欺人者必自欺。为了你的野心你又是如何坏我西羌国事的。你何曾想过我是西羌的储君,你又欲置我于何地。阿诺,昨日种种辟如昨日死,从今而后,你我分道扬彪,与君永绝。”清朗的声音凝着无尽寒意。
萧诺身形突的一颓,反手揪紧太子的袍襟,惶急地叫道,“宵,不是你想得那样。”月色中他一张恍若天人的俊颜竟似说不尽的幽怨和凄厉。卞宇宵眸里闪过一抹痛色,猛的手起鞭落,萧诺拽着的袍襟应声而裂。太子伏身一夹马腹,百十个西羌骑兵早已随着他绝尘而去。蹄声杂踏,渐行渐远。远处隐隐传来一抹羌笛,悠远苍凉袅袅不息。
不远处,宗曦炀看着呆若木鸡的萧诺若有所思。程乐则满腹怅然,低声讷讷,“大哥,那羌笛吹得什么曲子?”他喟然一叹,“‘离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