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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5、不欢而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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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乐回头看是宗曦炀,立刻欢天喜地的叫道,“大哥!”这些天为如儿的事,她心里对他虽有着几分介蒂,不过多日不见一朝相逢,还是打心眼里高兴。
男人脸上虽是淡淡,眼底已溢满笑意,上前拉住她手,口中微嗔道,“什么收留不收留的。就知道胡说。”随即唤小云,“去厨房吩咐一声,小姐回来了,晚饭准备几个清淡点的菜。直接送到书房来。”
言罢,扫一眼旁边待立的宗卫,挥手让他退下。一面拉着她往书房走,口里对她说,“这孩子是你救回来的,这些天我看他伤也大好,便让宗诚他们教他个三招二式,以后就让他跟在你身边,也好有个照应。”程乐微皱着眉怨道,“大哥,你可别给我派保镖,我又不是什么大人物。到那里都有人跟着,一点隐私都没有。”宗曦炀奇道,“何谓隐私?”不等她回答,便道,“我既要护你周全,没有人在你身边照应,我怎会放心。”说着似调侃又似促狭地斜挑着眉问,“乐乐,你这么防范,可是有什么事要瞒着我?”
“大哥此话何意?”程乐和他相处日久,还没见过他今日这般亦庄亦谐的样子。景亲王也不答,两人一前一后进了书房。那笼架上的海东青看程乐进来,欢喜地拍一下翅膀,宗曦炀失笑,“它倒知道惦着你。”程乐听他似有所指,一时不知说什么好,只得偷偷冲小羽比了个“V”
两人落座后,宗曦炀也不急着和她攀谈,只是静静看着她不说话。程乐叫了好几声“大哥,”男人只是不答,半晌才问,“乐乐,你我几日没见了?”“七天,八天,王庭这几天太忙,乐乐实在记不得了。”程乐见他眸色深沉,忧心,思念,瞬间从眸中掠过,心里一慌便支吾起来。
宗曦炀暗自一叹,她终是没把自已放在心上。开口缓缓道,“十一天。”程乐一楞,这古大哥不是对自已一往情深吧,那前几天和那个如儿又是怎么回事。莫非这男人惯于和女人逢场作戏,想着眼里便有了一抹戏谑。
宗曦炀看着她眼里的隔膜,强压着心里的不快,淡淡道,“先说说正事吧。”程乐定下心神,拿起案上她送他的碳素笔,将她认为有必要引进瑞国的农牧产品有条不紊地列了张单子。除了以前说得苜蓿和白叠子,又加上了葡萄和哈密瓜,胡罗卜等。这些水果蔬菜引进到瑞国肯定抢手。还有几味降压改善血管硬化的草药。想那瑞国即是富庶之地,达官贵人中必然三高盛行,有这些草药未雨绸缪,自已将来的小医馆肯定红红火火。唉,就算自已假公济私一把吧。
写完递给宗曦炀,看不明白的简体字,又给他解释了一遍。看对方若有所思,便凑到身前问,“大哥,还有什么看不明白,乐乐再说清楚就是。”宗曦炀只觉鼻端清香袭人,定定神,按捺住过激的心跳,指着“白叠子”那一行说,“乐乐几次三番叮嘱为兄,说这‘白叠子’定要带回瑞国,可是为何?”
程乐父母一辈子研究的都是棉花基因转移,论文皆由她打字,修版,对植棉一事所知良多。这会便侃侃而谈,“这‘白叠子’在我们家乡叫棉花。籽可榨油,絮可织布。制衣絮被,远比养蚕缫丝省事。现在的瑞国士兵夏穿葛麻,冬絮丝棉。光军备就是一项偌大开销。倘能普及种棉,二套军衣只抵现下一套的银子,大哥想想,光这笔能为国库省多少。”
宗曦炀墨色的眸底跃出了激赏,“想不到乐乐倒是女中诸葛。不过几年前圣上曾遣人到南闽,想移植棉籽。可惜终不见成活。倘再引入西羌白叠子,为兄只怕重蹈覆辙。”
程乐听他说起南闽国,便知是现代两广一带。逐了然一笑,“大哥可知‘淮南为桔,淮北为枳’?同为一物,水土有异终致物种有异。这棉花在终年湿热的南闽多年丛生,移植到四季分明的瑞国自然无法生长。西羌与瑞国气候相仿,‘白叠子’也是一年一熟。四月下种,八月便可扬花。其间还可套种其它庄稼,一地多利。倘推广铺开,其功绩不亚于攻城掠地,开疆拓土。大哥一向心怀高远,难道这传承万世利国利民的好事就不想一试?”一番话掷地有声,铮铮间竟有金石之鸣。
宗曦炀眼里的惊异,混着若有所思的探究,漾成一个大大的笑。他亲手倒了一杯凉茶递给程乐,自已也倒了一杯,冲她作势一举,“以茶代酒,大哥先替瑞国谢你。”说着一饮而尽。
程乐长吁一口气,自已为促进人类文明苦口婆心也算对得起先人了。接过凉茶啜了一口,惬意地眯起眼,微侧着脑袋看他,“大哥凭地小气,这么大的好事,说声‘以茶代酒’就算了。” 宗曦炀看她趴在身侧,那慵懒的姿势像只狡黠的小狐。被她惑得一窒,不由笑道,“那乐乐要怎样,只要你开口。”
程乐略扬秀眉,看看暮色西斜。起身点上灯,轻笑着送到他手边。曼声说,“也不怎么,佳肴美酒就行。”香风烛影,俏语嫣然。宗曦炀一阵恍惚,好一会才醒过神来,赶紧招呼下人把做好的酒菜送到书房。
一会功夫,就端上来六菜一汤,醋溜鱼片,白切雏鸡,蜜炙山兔,百合乳鸽,碧莲厥菜,清炒蓬蒿。一碗口磨三丝汤。外加一瓮玫瑰红。已是驿馆厨师的最高水平。
宗曦炀烦下人在旁絮鸹,统撵了出去。两人自已斟酒夹菜。说不上谁主动,手里的筷子已拈着菜肴送到对方的盘里,一时间你来我往,倒像蓬门小户的平民夫妻,平添出几分合家欢的亲昵。他望着身旁一脸娇酣的女子,连日的揣揣不安总算烟消云散。心里唯愿此时此景风情永驻,岁月缱绻莫不静好。
程乐是个话多的,喝不了寡酒,几杯酒下肚,便要絮叨。端起酒杯,对着那猩红的酒液嘟囔,“这酒忒甜忒腻,没点风骨,最多20度。”宗曦炀宠溺的笑斥,“小丫头却又作怪,喝杯酒而已,又有什么风骨,度数。”程乐正色,“大哥有所不知,这酿酒的学问可不少,那卞宇宵倒是个内行。”
宗曦炀听她亲昵地直呼西羌太子之名,心下已有几分不快,脸上却笑如清风,“乐乐在王庭可是多蒙太子青睐?”程乐莞尔,“说不上青睐,只是于酿酒一事颇投缘。”男人眸底的笑意已逝,口中仍淡淡,“乐乐当真好人缘。”程乐便嘻哈着把和太子的几次来往说了一遍,只是不提樱酒坊酗酒一事。
男人默默的听着,眼里已有了凛冽。听她说到和太子上青莲寺祈福,宗曦炀忽然冷冷迸出一句,“他喜欢你。”程乐脸一红,赶紧声明,“我可没那意思。”“他对你有意思。皇家寺院只有皇室成员才能进庙祈祷。你既对他无意,为何不拒绝。”宗曦炀咄咄逼人,他简直要气苦,枉自已对她日思夜想,她居然和西羌太子游山玩水玩到皇家宗庙去了,倘被女王知道,还不知要惹出多少麻烦。
“大哥,我怎么会知道这些破规距。我又不是这里的人。”程乐更委屈,这男人一向待她纵容,今天是怎么了,气势汹汹穷追猛打。
宗曦炀一声冷笑,上扬的嘴角抿出了几分不屑,“你不是这里的人,倒认识樱酒坊?一个女子夜间喝得酩酊大醉的出来,又和太子勾肩搭背,招摇过市。现在说无意,岂非牵强。”他是前两天才从暗桩那里辗转得知太子和程乐夜逛樱酒坊的轶闻。一直心头不爽,他心里早把程乐当成了自已的女人。以他的骄傲可以容忍她对自已的疏远,却不能接受她和别的男人亲昵。这会心里那点醋意便借着酒劲汹涌而出。
程乐楞住了,他怎么会知道樱酒坊,难不成是他派人监视她?怪不得她和太子在一起时,总有如影随形的感觉。他让人盯她梢,自已又在做什么?要不是那天撞到宗曦炀的“奸情”,她也不会误打误撞进了樱酒坊,更不会碰上太子。那几天她一闭上眼就能看到如儿依在宗曦炀怀里娇笑。她不爱他,心里的依恋却是有的。这种心心相系的感觉怕是比风花雪月的爱还来得浓郁。看着自已依恋的男人在眼前偷情,连她自已都分不清心里的怅然是“失恋”还是“失落”了。
愤懑和委屈像潮涌似地在心里拍打,程乐怒急反笑,柔声问,“大哥可还记得,乐乐和你说过,此生决不和别的女人分享自已的爱人或是丈夫。那西羌太子早有家室,乐乐既使偶失检点和他‘勾肩搭背’,也是无心之举,大哥又何必在意。”
宗曦炀被她“呕”得脸色瞬间变了几变,细细一想也是,自已若要指责她“失节”,竟是毫无立场。正在气恼,程乐却不肯罢休。
她给他斟满一杯酒,抬头冲他怯怯一笑,不胜娇羞地低声问道,“大哥,你可愿告诉我,男人家为何不愿娶青楼女子为妻。”
她娇羞的笑让他一下子晕了。这女子总是这样,灿然中有着清冷,疏离中燃着热情。明明是一株带着露珠的萱草,却有着千娇百媚的风情。他仰头将酒一饮而尽,挑起眉毛曼声吟道,“‘一双玉臂千人枕,一点樱唇万人尝’,青楼女子即使千灵百俐,也只可自荐枕席,又岂能见得先祖,上得大堂。”说着眼中尽现鄙夷之色,冷冷地掷下一声,“一个字,脏。”
程乐早料到他会这样回答,心里的气还是不打一处来,NND,这会嫌人家脏,当时又何必上人家。这些古时空的男人,自已眠花宿柳,三妻四妾,却对女人管头管脚,要求什么三贞九烈。今天一定要出出这口鸟气。她给他又斟了杯酒,“大哥所言极是,乐乐至所以不愿和那些眠花宿柳,三妻四妾的男人有什么感情纠葛。也是一个字:脏。”
宗曦炀一怔,脸立时胀得通红。她三番四次的纠缠什么三妻四妾,这不是指着秃子骂和尚吗,难道自已在她心里竟是如此不堪。好,好,倒要看看她今后如何孤芳自赏,特立独行。良久,才按捺下心中的一口浊气,强笑道,“乐乐果然有见地,看来是为兄想多了。时已不早,让小云服侍你安歇吧。”说着起身,冷着脸把程乐送到屋外。
笼架上的小羽烦燥地拍拍翅膀,望望天上寂寞的明月,唉,不欢而散,不欢而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