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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妙手回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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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天后,王庭偏殿,夜晚。
卧榻上,程乐正姿意地将四肢撑成一个大字,睡梦正酣。这是从进入王庭后,她第一次心无旁骛进入黑甜乡。
今天看太子妃吃完晚膳,她按照常规给太子妃复查胎位。手一触摸到对方像氢气球似的肚子,就觉得有点纳闷,前几天那个在骨盆外探头探脑瞧热闹的“小脑袋”呢,再摸,窝在妈妈肚子上方的仍是那个软“屁屁”。难道,是胎头入盆了?程乐简直不相信自已会有这样的好运气,抑制着心中的狂喜,摸摸索索地复查一遍,My god,这辆抛锚的“车”总算被拖上了“限行道”。
程乐想笑,心里却狠狠地地骂道,NND!你回复原位,我也扬眉吐气了。站起身大声武气地吩咐宫女去找两块小布巾,拿来后,把它们折叠好,小心翼翼放在太子妃的下腹部,垫好胎头两侧。然后又让宫女找一条长四尺宽一尺的厚布,用它将太子妃的下腹部固定好。这才笑厣如花地对着太子妃跪将下去,“民女恭喜太子妃皇嗣胎复原位。”
好一会,才听见太子妃在她脑袋上方抽抽答答地说,“起来吧,程姑娘,这下本宫算是放心了。”程乐一楞,敢情这大姐喜极而泣啦。再一想,可不是吗,这几天,自已怕祸及“项上人头”已是吃睡不香,她身陷其中首当其冲,内心的生死煎熬怕是只有比自已更甚。如今得逃此劫,自然喜出望外。
看她一时哭得梨花带雨,程乐几天来的那点鸟气也烟消云散,医者父母心的隐测又占了上风,赶紧吩咐宫女服待她擦脸睡下,又絮絮叨叨重复了好几遍“孕妇须知”,这才一身轻松地离开内殿。
殿外树影婆裟。银色的月光不羁地透过扶疏的花木,洒了一地跳脱的光斑,正像程乐此时的心情,雀跃而兴奋。她懒得回偏殿,信步往殿外一折,进了殿后的银杏林。在王庭呆了几天,也知道了这银杏林的典故。据说,西凉王卞天昊一次兵败被人追杀,避入两株雌雄相依的银杏树后才逃得生命。于是银杏树便成了卞氏皇族的圣树。御花园内随处可见。
林内植株不密,地上碧草茵茵,宽阔疏朗,犹如现代环绕小区的绿地。程乐一时心情大好,口中哼着“请你恰恰”的节拍,扯下一根银杏枝,扭起了“恰恰”。
她从小好动,虽出身知识分子家庭,琴棋书画却样样不通,倒是爱舞。除了芭蕾不行,什么民族,交际,探戈,恰恰,无一不精。这会她嘴里哼着荒腔走板的旋律,手舞树枝,在厚绿的草毡上挺胸收腹扭腰摆臀,舞动地象一个率性的精灵。
正在自娱自乐,忽听身后树林中“扑唆”一声,骇得她一个踉跄差点摔倒。顺手捡起地上一块小石子,朝身后飞扔过去。嘴里还狐假胡威的喊,“此乃东宫重地,哪来的大胆毛贼!还不快快现身,否则,”喊着抱着脑袋转过身来,月光下一锦袍少年衣袂翩然,正是花海中的那个翩翩少年,当今西羌太子卞宇宵。
程乐顿时哑了,站在原地楞楞地发呆,倒是太子“哈哈”一笑,不无促狭地说,“这倒像你,不若平时在内殿,低头夹脑像只土拨鼠。”程乐听他说得不堪,心下气恼,这两口子怎么赛着赛着的不通屁,真不明白这西羌王室的养成教育是咋整的,还不如小民百姓家的孩子通情达理。
她微一欠身,正色道,“民女轻狂惊动殿下,望殿下恕罪。不过民女兴高采烈却是因为太子妃胎位复原,目下已无难产之虞。这是殿下之幸,西羌之福。民女一时情不自禁才手舞足蹈。还望殿下见谅。”
太子却冷冷一笑,“太子妃还没平安分娩,你就手舞足蹈?再说西羌之福自有母皇赏赐你,本宫何幸之有?”话音未落已拂袖而去。留下程乐在原地怔忡,就算丫两口子是政治夫妻,看在孩子面上也得有点香火情吧,怎么一提孩子倒还恼了。想想无趣,干脆折回偏殿睡觉。
好在太子的态度没影响程乐的情绪,她回到偏殿往榻上一趴,一会就梦周公去了。
记得有位哲人曾说过,美好总是瞬间即逝。她在梦里回到了现代,坐在毕胜客吃比萨。可是五一节就餐的人太多,侍者托着比萨走过,总没有她的那份。不得已只好放弃,又逛到王府井吃水果捞。可惜杯子太小,内容物又少,似乎没吃出什么滋味就见了底。
她悠悠推门进了麦当劳,对着餐单点餐时心里直纳闷,怎么这个周未这么清静,走到那里都是自已一个人。忽觉身后一人大力推她,她极不耐烦地睁开眼,“加什么塞呵,我汉堡还没拿到呢?”眼前是轩月殿宫女焦急的脸,“程姑娘,太子妃见红了。攸医官请你去。”
程乐一个激灵跳了起来,光着脚就往外跑,口里嚷嚷着,“准备热水,布巾。”
王庭东宫,烛火通明。
女王懒懒地靠在几个绣垫上,双目微阖。手里捻着一串佛珠时转时停。太子坐在角落的绣垫上,微低着头,一张脸庞隐在光影里,一时看不清他的表情。
一宫女踉跄着跑进来,悄悄地跪在阶前,“回禀女王,太子妃已平安诞下世女,只是,”女王长眉凛洌地打了个结,“只是什么?”宫女稍一犹豫,即答,“世女脐带缠在脖子上,程医官现正为世女‘度气’。”女王浓眉一挑,手中佛珠一窒,“度气?”她虽没学过医术,也知婴儿脐带绕颈是凶险之症,能活得没几个。这瑞朝的女医,难道真有起死回生之术。她侧头担忧地看看儿子,灯影里的太子长睫抖了几抖,凝住了一朵烛花。
轩月殿内殿。
程乐此刻已是全副武装。所有的碎发包在一块蒸过的布巾下,正低着头,为新生的婴儿做人工呼吸。
她让攸莲帮她扶住榻上已剪断脐带的女婴。右手食中两指点压着她的心脏,左手轻捏住她的小鼻子,吹两口气进去,就按几下心脏。稍顷,女婴的胸膛便有了起伏,面上的青紫也开始消退。只是小嘴一张一合,不见啼声。程乐一把倒提起皇女,冲着屁股猛击两掌,女婴一口秽物倒涌而出,即刻大哭起来。殿里的宫人一片欢腾,立时就有一宫女欢天喜地的过来,抱过小孩去擦洗。
这一番跌宕起伏,看得攸莲目瞪口呆,方才见娩出的女婴一脸青紫,颈上的脐带紧紧绕了三匝。她就为太子妃扼腕。脐带绕颈的婴儿最易窒息而亡。即使剪断了脐带,婴儿命赴黄泉的仍大有人在。看来太子妃这怀胎十月的罪怕是白受了
岂料程乐拿起事先浸在酒中的剪子,冲着婴儿脖子“咔嚓”就剪,接下来的“度气”,击打,一气呵成。看似举手之劳,却招招是神来之举,就凭那一剪之势,即精且准,没有数十个婴儿练手,怕是使不出来。心下只是叹服,这般匪夷所思的救命之法是怎么想出来的。焉知这都是人类千年的智慧积淀,程乐沾了“后知后觉”的光,使起来自然得心应手。
此时一殿的喜气萦绕,皇女无恙的喜讯早报到了女王面前。程乐却皱起了眉头,胎儿离体半小时,胎盘却延滞不下,一股细小的血流从太子妃身下蜿蜒不断流出,再这么流下去,只有一个结果,血枯而亡。
她苦笑,这太子妃怎凭的命苦,先是胎位不正,后是脐带绕颈,分娩后又胎盘滞留。女人生孩子所能遇见的倒霉事都让她碰上了。让太子妃走出鬼门关,唯有一招,徒手剥离胎盘。可是自已从来没做过,要是失手,她紧皱着眉瞟了一眼榻上的女人,太子妃汗湿的鬓发紧贴在额上,苍白的脸上漾着初为人母的幸福,侧头冲她恍惚一笑,这一笑把程乐心里那点沟壑全冲垮了,唉,女人呵。
程乐长吁一口气,将手用热水细细洗净,然后左手按摩太子妃腹部,右手缓缓伸入她体内,把固执地附着于子宫边缘的胎盘轻轻往下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