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下》秋色空闺

2、起

　　狭窄的古道上，一辆马车吱嘎行驶，燕北界独有的寒冷雪花合着戚凛的东风，仿佛要把马车吹翻，连绵的黄色石山，笼着薄薄的一层雪，放眼望去煞是凄凉。
　　“太子……离咸阳不过五十余里了但老奴还得叮嘱太子，莫要忘记自己的身份，主上说的话，望太子谨记！”老妪屈身半跪在榻布上，对着珠帘内微瞌双眼的青年说到。
　　青年闻言张开了眼又不以为然的支起窗户，望着窗外的景色片刻间便锁眉显了愠色，老妪知趣的向后一退，背过身去，想必十分了解他的脾气。
　　半晌后，青年眉峰微解，便看见那一双明眸，清亮幽深，摄人心魂，像极了深海鲛人，勾人无比，他薄唇微抿，又接着敛上双眼，闭目养神，忽得回想起什么，却又任凭车外风雪飘摇。
　　阿正当年回来，也是这般光景吧……他暗想，似乎又回到那九年前，那槐花正香，榆叶正肥的时节
　　八岁那年，姬丹被父王姬喜送去了赵国邯郸做质子，他有着燕国最高贵的血统，受着万人敬仰，但他却从未想过自己的宿命。
　　一个八岁的孩童，平静端正的坐在马车上，接收者命运的差遣，嘴角并没有属于孩童的快乐。
　　他日夜受着仆人的白眼，甚至殴打皇族的歧视，嘲讽，乡人的嘲笑，捉弄，他强忍着泪水度过了那黑暗的半年光阴。
　　最后，他选择了死亡。
　　他跳进了河水，刺骨的冰凉让他清醒，河水进入鼻腔，他正要闭眼时，一双手将他拉起，拼命的唤醒了他。
　　那人就是阿正，他的阿正，他在九岁时，一个叫赵正的孩童拯救了他，赵正大他两岁，姬丹可以保证，与赵正相处的两年，是他人生中最快乐的两年。
　　他们白天相互支持，晚上捉虫取乐，夏日锁蝉扑蝶，冬日酿酒藏花。
　　他们之间，只有快乐。
　　当他回国得知他的阿正成为秦国少主时，他高兴的不知所云，兴奋的一晚未眠……
　　“太子……太子殿下……”老妪跪在珠帘外一声一声唤着姬丹。
　　姬丹睁开眼睛，这时方可看见那白皙的皮肤上，有一双可以化雨为针的明亮眼睛，那眼睛里面有一种说不尽的阴险狠厉，却又叫人挪不开眼，唯有那细长如远山的眉毛让人感觉稍稍温和，挺翘的鼻子下，有些薄凉的唇瓣淡淡发白，这男子生来给人一种高处胜寒的意味，像极了不食人间烟火的谪仙，美得不可一世。
　　“太子殿下，咸阳到了……”老妪规规矩矩的俯下身子，替姬丹撇开珠帘。
　　姬丹抬眸看着马车外的陌生街景，居然有一种解脱感忽然出现，他提衣向下走去，将潋滟的笑容展现在迎接的大臣脸上。
　　“严太子，姬丹多谢张大人接行之恩”他又扬扬手，老妪便从马车里取来一匣珠宝递给张远，“我的一点心意不足挂齿，还望张大人笑纳！”姬丹说着。
　　张远笑笑，收下了匣子：“太子殿下是个聪明人，别的东西下官也不好说了，那就启程吧，皇帝在宫里等着呢”
　　“好”姬丹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