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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第八节 ...

  •   裴涵声得封四维殿,柳燕寝迫嫁镇西府

      三月二十七,正清帝草草结束了内朝,到了四维殿。册后是件大事,朝中重臣除了在外地赶不回来的严太师以及冠军将军、镇国将军等武将,能出来的都随着圣上到了四维殿。四维殿里已经用席子和屏风隔成三间,太后、嫔妃一间,各家的女儿一间,重臣一间。中书令、侍中、同中书门下平章事、光禄大夫、左右散骑常侍、骠骑大将军、辅国大将军、诸王、郡王、国公等,分列圣上左右,太后及嫔妃在皇帝身后,安国公主晰坐在太后左手下,离圣上最近。皇长子、次子、三子在皇帝身边坐着。中间空地便是各家未婚的女儿,名义上是公开为皇帝选合适的妃子,实际上早已定了人选,这次还有为朝中适龄女子做婚配的打算,还要解决镇西府的求亲。
      这些女子一共大约有三十一二位。低着头排成五排,等候吩咐。皇帝一个一个叫了名字看了,给了赏赐。太后示意他可以了,正清帝方道:“柳侍郎家的是哪位?”
      柳燕寝听了,定下心神,往前迈一小步,她本来就在第一排,一步迈出,自然博得所有人的注意。四维殿是个大殿,正殿里坐了有六七十人也并不嫌小,反而因为穹顶高而更让人觉得自己渺小。柳燕寝乖乖站出来大气都不敢出,十分紧张,她身后不少人家的女儿偷眼看着她,十分羡慕。正清帝看了,道:“果然进退有礼,不愧是太傅的掌上明珠。柳侍郎教女有方,赏,即日起领开国侯爵。太后以为如何?”
      太后道:“诺。”
      柳太傅听了,忙代儿子谢赏。
      正清帝劝太傅回座,又道:“太后,请您来决定谁做皇后。”
      太后道:“圣上挑选中宫,哀家不便插手。”
      正清帝捧过皇后印鉴给太后,道:“孩儿恭请太后裁夺。”
      太后将皇后印鉴还给正清帝,道:“皇帝请自行决定。”
      正清帝于是收回印鉴,将它交给高公公,看一眼所有大臣,轻飘飘地道:“那就,云骑尉裴度礼的女儿吧。”
      高公公立刻道一声:“是。”迅速把它交给站在第四排的裴涵声。
      柳燕寝眼角瞥见高公公衣角绕过自己转向后面去了,两只手掐紧了裙子,心中说不出来是失落,是嫉妒,还是庆幸。
      裴涵声愣愣地接过印鉴,头脑里一片空白,仿佛突然就被丢到了哪个没有人的地方,只有天上的神佛在低声嘲笑。高公公低声叫了她几次,方回过神,有些呆滞地看着他。高公公低声道:“娘娘大喜了,还不快谢圣上隆恩。”
      裴涵声这才反应过来,一下子瘫软在地上勉强支着身子行礼谢恩。早有几个内监和老宫女把她扶到偏殿,中书省草拟诏书送去云骑尉府。大殿里一片寂静,谁都不敢说话。
      正清帝敏锐地感觉到后面太后面前的席子微微晃动几下,心中不忍,却知道这样的机会只有一次了,于是硬着心肠继续道:“即日册封柳侍郎之女为御妹,封永泰公主,赐嫁镇西府魏国公。”正清帝见所有人仍是云里雾里,趁机将柳家一干亲眷全部赐婚,或放给外戍将军,或指给有爵无权的官员,总之是处理得一干二净。趁着太后还没当场爆发,立刻宣布结束,所有人退场,他自己直接去了政事堂,那天再没出政事堂一步。
      为怕夜长梦多,正清帝特地吩咐宗正寺不用磨蹭,立刻将六礼完成,最好并入一天。这时候用只知道忠君的人的好处就来了。宗正寺没有任何反驳,一番省略打理,尽管有许多与礼不合的地方,纳采、问名、纳吉、纳征、请期五个步骤仍然都在当天就完成了,第二天草草准备好的凤驾就将裴涵声抬进了太极殿,匆匆完成了册封之后抬进了立政殿。当晚正清帝没有招人侍寝,也没有圆房,只在贤妃那坐了一会,仍旧回了政事堂,另说皇后新晋,对宫规不熟,头五天后妃不必朝拜皇后,婚礼完成得十分草率。尤其是与正在筹划的永泰公主的出嫁大礼对比,更显得圣上是在故意折辱自己的皇后。
      裴涵声嫁得突然,每天醒来都觉得不像是真实。用过早膳宫中教她礼仪时方在十分痛苦中醒悟。要说太后对她当了皇后有十二分的不满,她此时倒比太后还多几分不愿。要说正清帝这一次雷厉风行,打得太后措手不及,事后明知道要安抚,却不敢见太后,只得每天上完朝就去贤妃那里坐坐,然后回政事堂,每早的问安也不敢去,母子之间的关系直接降到冰点以下。贤妃于是劝他把吴氏母女放进来,太后有了人折腾自然就对皇帝松手了,之后的事等公主回来再说。正清帝这才想起来还有两只青蛙在居危殿,觉得可行,遂给了吴氏一个才人的封诰,命以后早拜皇后太后,不可缺席。
      果然有了吴氏在,太后无从发泄的怒火都朝她去了,还没见着人就称病罢了众妃早拜,却天天叫居危殿的管事太监折腾那母女二人。正清帝这边的压力便陡然降了一大截,四月初三的下午,解决了秋试名单后觉得一身轻松的正清帝终于第一次跨进了立政殿。裴皇后穿着日常的高胸裙对襟衫广袖短罩,没有化妆,正在练习行走,教引的是尚宫侯氏。侯尚宫仔细地教皇后如何规行矩步,还有两个上了年纪的老宫女在教一群小宫女如何行事。正清帝站在大门旁边的连翘花旁,叫住了正准备通报圣驾的小太监,饶有趣味地看了一会。裴皇后正在沿着画在地上的一条线练习如何能不看地面地走得端端正正,行到长廊的尽头,轻轻转身,背着侯尚宫表情一下子松下来,在那里停了些时候。听得侯尚宫无奈道:“娘娘还要停多久?”,裴皇后嘟哝道:“刚才没站稳,所以停一下,我们继续。”
      侯尚宫于是又道:“娘娘,以后‘我们’这两个字不可以乱用……”
      “要自称妾身或者臣妾或者本宫。本宫记着呢。”
      侯尚宫笑笑,道:“请娘娘专心走路。如何在分心时走得端正,是下一次学的内容了。”
      裴皇后道一声“是,本宫知道了。”说着继续走,走到长廊中间的台阶,转过来走下台阶慢慢顺着园子中间的路走,走过松树,走过合欢,走过梧桐,走到离门大约三步远的地方,叹一下,慢慢转身,正要继续走。正清底忍不住问道:“你在叹息什么?”
      裴皇后吓了一跳,侧过身看向那丛连翘,只见正清帝一身暖黄,站在黄色的连翘花中十分不明显。正清帝淡淡笑着,看着被吓呆的裴皇后,不说话。侯尚宫发现不对,匆匆过来,见是皇帝,忙行礼,又拉着皇后的裙脚道:“娘娘!娘娘”
      裴皇后这才跪下来行礼道:“妾身叩见圣上,圣上万岁。妾身不知圣上驾到有失远迎,还请圣上恕罪。”
      正清帝虚扶一下,道:“皇后免礼。”待皇后起身,方携着她往殿里去,侯尚宫跟着正清帝的几个内侍一起伺候着。
      正清帝饮了一口茶,道:“明天起后妃每早要拜中宫,你可有数了?”
      裴皇后偷偷看看正清帝的神色,又看看侯尚宫的,道:“圣上想听实话?”
      侯尚宫的脸刷一下就青了。
      正清帝很愉快地勾勾唇角,道:“皇后对朕不应该隐瞒。”
      裴皇后于是低声道:“说实话,很紧张。”
      正清帝转过头笑几声,正好看到侯尚宫一脸凶恶地瞪着皇后,再回过去看看皇后,正在用哀求的眼光看着侯尚宫,忍不住拿茶杯挡着又笑了,好容易平静下来,方道:“朕今晚就留宿在你这了。皇后还没用晚膳吧?”
      裴皇后低声道:“是,还没有。”
      正清帝吩咐高公公道:“今天就在皇后这里用晚膳。吩咐下去吧。”
      高公公领命,派了两个小太监去膳房。不一会几道菜还有两份粥就送过来了。因一直治国从俭,皇帝用的菜并不多。因看见有新鲜的酸姜兔肉汤,便指着那碗汤道:“让膳房一会再做一道兔肉汤给贤妃送过去,苏尚宫你盯着她用了药再回来。”正清帝的随侍苏尚宫便去了。
      正清帝回过头,看看裴皇后道:“贤妃不喜欢喝药,前几天是朕看着她用药她才勉强喝些。今日朕不去,她一定想着方儿的把药倒了。得让人盯着朕才放心。”
      裴皇后笑笑,这时已经正式开膳,两人不再说话。用过膳正清帝又看了会六部送来的折子,留了重要的待内朝讨论。又有中书省拟来的关于同中书门下平章事可进入政事堂的诏书,以及关于考官的任命诏书,都已经由中书令和中书侍郎挑选润色过了。正清帝挑自己觉得最好的画了“敕”字,送到门下省去了。还有门下省涂归的诏书,正清帝附了自己的意思让送去中书省重拟。中间累了看会杂书,或者画画写字,一切处理完大概已经是戌时一刻。侯尚宫在高公公耳边说了什么,高公公过来道:“圣上,是不是该沐浴就寝了?”
      正清帝正觉乏了,便应了。高公公忙带正清帝到已经准备好浴桶的寝室。正清帝经热水浴过,舒服了许多。出来走到皇后榻边,裴皇后不知道在想什么,正望着房顶。直到正清帝走到她跟前她才察觉,手上抓紧了明黄的被子十个手指扭来扭去,胆怯地看向正清帝。
      正清帝在她旁边躺下,另盖一床被子,见裴皇后紧张得有些发抖,笑道:“别抖了,再抖下去朕半夜会以为是在地动。”
      裴皇后一开口,先传出来的是牙齿打架的声音。正清帝说话间更带了三分笑意,道:“你今年才十三,朕没打算现在动你。”
      裴皇后听到这里,悄悄看看正清帝,道:“您真是好夫君。”
      正清帝笑道:“你把这话去对德妃、淑妃说,看她们信不信。”
      裴皇后道:“在我心里,您真的很好。今天看您对贤妃那么好,又那么……体贴,觉得这些天一直提着的心突然就放下来了。我在……我是说妾身在家时,一直以为您是七老八十的老头子……”
      正清帝道:“朕还有近四十年才七老八十,让你失望了。”
      裴皇后急道:“妾身不是那个意思。圣上,您别戏弄臣妾了。”
      正清帝侧过头看着裴皇后整个人蜷缩在被窝里,只露出一双眼睛一头黑发,活像个女童,哪里有半点国母的样子。
      裴皇后见正清帝只是笑,当他是取笑自己,把被子蒙过头,过了良久,正清帝以为她睡着了,突然又听得她道:“那个……明天侯妈妈检查……怎么办?”
      中间两个字她说得很轻,正清帝没听到,于是问:“你说检查什么?”
      裴皇后重复了几遍,正清帝无奈,把她蒙着头的被子掀开,只见烛光映得她满脸红晕犹如醉了酒,顿时就明白了,道:“朕跟高公公吩咐了,内侍省也不会记载我们今天就圆了房,你只管睡吧。”
      裴皇后几乎是夺过被子,飞快地又蒙上了头。正清帝心中叹一声这哪里是娶妻,明明是在养女儿,正这么想,却听裴皇后道:“您真好,就像,就像父亲一样。”
      高公公在外面,听着里边没动静了方无声无息地进来灭了烛火。

      另一头却说永泰公主柳燕寝,她早已从打击中恢复过来了,还和安国公主成了朋友。安国公主最盼望的就是有朝一日能离开京城看看,刚好永泰公主和她一样,十分厌恶京中男子多是敷面涂脂比深宫弱质尚不如的人。只是永泰公主觉得至少还有一个正清帝有几分男子的感觉,安国公主却是连个指望都没有。
      永泰公主自然知道前路是迷局,不知道是否能幸福,但总是一个搏击的机会。因见安国公主担忧自己将来被许给世家子弟——若是远嫁西域,也好过在一个园子里争风吃醋地度过一生,永泰公主便道:“我知道我的心是属于那一片辽阔的天空的。你知道为什么诸家小姐都可怜我,只有我知道我是在满心高兴地面对未知的生活吗?”
      安国公主自然是不知道的。
      永泰公主从高高的廊桥上向辽远的大地,一直望向西北方隐隐一道山脉的黑影,道:“我自幼有太后时时提点。她说的最多的便是那位大长公主,我做什么都比不上她,我自然十分不服气。那年我十岁,她才八岁,有一次我实在好奇她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就趁太后午睡时溜到大长公主的书房,却发现她竟然在和圣上推演沙盘。后来圣上亲征,大长公主也跟了去,竟然也立过战功。我模模糊糊地明白了原来女儿家不用只会绣花打扮的,原是可以活得那么光芒四射的。再后来我看了前朝的史书,原来前朝开国时竟有位公主组过女儿军,既然如此,她们可以活的如此出色,为什么我不能活出自己的一片天地来?可恨等我明白时已经晚了,没有跟那位公主说过话,可是安国你不同啊,听说她就快回来了,你为什么不多和她亲近呢?她才是最了解我们的人。”
      “只要给我机会……我绝不会比她差。”永泰公主听得安国这么回答,回头看看安国,安国眼中是无限的坚定。永泰公主却有些迷惘了,这个“机会”,是那么好拿的吗?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9章 第八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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