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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5、第 35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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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隆娜在会议上听了所长传达的消息和副所长别有意味的嘲讽后,就急着要找木兰。
人机一体手术很成功,但唐伯雷在皇帝身体里苏醒,得知了真相后,表现出极度的疯狂。他两次尝试触电自杀,一次没够到电源就被发现了;另一次成功令心脏停止了跳动,但重新充电后,他又“复活”了。
研究所将他强制送入休眠状态,对外界封锁了他企图自杀的消息。
已经有几家跨区大公司看中了研究所的这一项目,打算投资做深度开发。这几天,舆论两极分化,一派认为这种手段可以克服人体本身的局限,开发无限潜能。既然人们已经接受了整容、义肢和各种金属支架,为什么不能够接受这种方法呢?另一派则认定把人机器化是逆天的行为。他们还担心,一旦这种方法遭到滥用,会对人类种族造成致命的打击。
联盟政府是非常支持这一研究的,但他们又不愿为此激化矛盾,所以急需第一例成功案例——唐伯雷,对外展现出良好的术后状态,好对抗反对者的忧虑。
唐伯雷的行为和政府的意愿背道而驰,所以他们决定,对唐伯雷进行彻底的清洗术。如果他自有意识起,就是现在这个状态,自然也不会再激烈排斥他自身了吧。
马隆娜找到木兰时,她正坐在研究所一间治疗室外的长凳上。唐伯雷已经在里面接受清洗了。木兰耷拉着脑袋,像是坐在雨中。
马隆娜走到她身边,她身体的阴影把她覆盖住了。
木兰抬起头来,她面色槁灰,只有双眼闪着晶亮的光。她像做错事的小孩,可怜兮兮地说:“他们不听我的建议,他们说伯雷现在关系到人类未来的发展方向,他必须接受清洗术,以积极的状态露面,给纯净民们信心。我提过建议了,我真的提过建议了,他们不听我的。”
马隆娜很同情她,但她已经在下坠,认同她无疑是往她身上再绑块石头。已成事实,一起哀怨也没用了。她想拉她一把,重新吊起她一点精神:“他们的确不近情理,但你换个角度想想,伯雷想要自杀,一旦被他摸清了生物型机器人的命脉——这是迟早的事——他就永远离你而去了。这次,你再留不了他了。而劝说他接受他现在的样子,这几乎不可能,他即便不想死,也会长期生活在痛苦中,追根溯源,他会将他的所有憎恨,都投到你身上。你想要哪种结果呢?他现在接受了清洗,就成了一个婴儿,从今以后,他所有的记忆都是和你一起的。你可以完全占有他,将他塑造成你喜欢的样子。你以前一直跟我抱怨,说他总是躲着你,不爱你,现在,你终于有机会让他亲近你、爱你,甚至再也离不开你了。这不是也很好吗?”
木兰微微露出笑容:“我也是这么告诉自己的。我知道这样不对,但这几天,我总忍不住想像,我和他又回到小学时候,一起躲在我爸爸的书房里看古代图本,模仿古代人的样子扮家家酒。我知道这样不对,可是,我真的忍不住这么想……也许,我内心里,也是希望他接受清洗的吧。”
马隆娜见木兰的脸上似又要龟裂出痛苦的纹路,她忙说:“你能想明白就好。我说,伯雷开始记忆清洗了吗?你不进去看看吗?”
她们大学里的老师说,一个人在接受清洗术时,他所有即将失去的记忆,会在他头脑中重新排列组合,直等排出他心目中最理想的形式,才会进入准备状态,被一举消除。某种意义上,有点像消消乐游戏。
“要是全息影像能呈现他最后排列出的记忆就好了。”马隆娜说,“人的心因为无法袒露而成了个迷宫。你一定也很好奇吧,他的理想生活是怎样的,他是怎么看你的,他又真的爱那个死掉的女人吗。”
“不,”木兰急忙说,“我一点不想看到他怎么在自组记忆里向我复仇,将我碎尸万段,然后和随便什么女人一起离开。我一点不想看到。”
“别这么说,伯雷是个心软的好人,他不会这么对你的。”
“哼,你心里也是这么想的吧。”
马隆娜叹了口气。她的朋友刚结婚那会儿,她一度怀疑过唐伯雷暗恋着她,不过他后来的种种表现,加上木兰此刻的神情,让她明白,这只是她自己的一厢情愿。也许,唐伯雷的确是这样恨着木兰的。
这时,治疗室的门打开了,负责此次清洗的万教授朝外探了探头,看到了木兰:“记忆差不多快排列好了,马上要进行清洗了,你要去跟他做个道别吗?我可以单独给你们留十分钟时间。”
木兰还是进去了。
马隆娜和万教授并排坐在长凳的两头。两个人没什么话好说,万教授低头玩扑克牌比大小游戏。马隆娜则控制不住地想,唐伯雷已经失去了他的身体,如果他的脑子再失去了记忆,他还是唐伯雷吗?
不知道木兰是否也有过这样的疑问。不,对她来说是疑问;对木兰,可能就是灵魂的拷问了。
想到这点,马隆娜心里就相当沉重。
治疗室的门突然又打开了,木兰急急冲出来:“万教授,你快来一下!”
万教授连忙站起进去。马隆娜一个犹豫,也跟了过去。
治疗室内为配合清洗,排除干扰,黑幽幽的,仅房间正中亮着一盏浮空灯。
理应不能动弹的唐伯雷浑身连满接头,竟从治疗床上挂下了上半身。万教授将他扶回床上,让木兰帮忙按住,他固定好松动的接头后,跑去调整连着接头的仪器。
唐伯雷全身僵硬,只有眼睛是活动的,然而他伸出一只手,抓住了一小片木兰的白大褂,努力从喉咙里挤出声音:“兰,兰,别消除……我的……记忆……”
马隆娜一下子双手捂嘴,压下惊呼。这怎么可能呢?他是怎么做到在这种状态下仍能活动和说话的?
木兰显然也深为震惊,呆呆地盯着唐伯雷。
马隆娜突然很着急,好像看一个人在火车关门的当儿冲进了车站。她急切希望木兰做些什么,好赶上火车。
然而,万教授的调节起了作用,唐伯雷很快就失去了抵抗。他一动不动地躺在床上,哀伤地看着木兰。
木兰颤声说:“不用怕,等你忘记了一切,你就不会再感到痛苦。到时,我们可以重新开始。”
唐伯雷闭上眼睛,不再去看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