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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玉玦入梦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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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饭后,己一帮着苏内陈大把陈阿妈安顿到床上,又从外面锁上房间门,才走到原本陈大住着现在临时给她安置的房间,苏内和陈大则安置在大厅。
己一打开双肩包,取出大外套来,听到什么东西从外套上“叮”一声掉到地上,滚去了窗边。
就着老旧瓦屋里昏暗的灯光看过去,己一竟看到那东西仿佛正在月光下发出耀眼的金光。眨眼间再去看,那光又仿佛从不存在。她怔一怔,走过去捡了起来。
看着捡起的玉玦,己一突然有些恍惚,她想了又想,又回去摸那外套的口袋,果然在那里摸到了一小截玉石。她把玉石比上玉玦的缺口处,月色下,正好出现一个完整的玉环。
原来白天被陈阿妈压到地上时,背包外套里那玉环被压成了两半,一半正好成了玦。
己一摸摸那玉玦和断玉,回想起当时在佛学院山脚地摊上鬼使神差花五百块买玉环的情景,想起那小孩摊主的鬼灵精怪胡说八道,心说果然是被坑了。
看了看村里看上去显得特别干净仿佛不曾沾染半点俗世尘埃的月亮,她拉上外套,戴上衣服上的帽子,随手把那玉玦放在床头,就着屋外的虫鸣声渐渐睡去。
云雾笼罩的青山上,己一转了几回身,依旧辨不出前进的方向。
踌躇间,头顶上飞过一群色彩艳丽的鸟,尤其当先的一只,拖着长长的火红尾巴,在空中划出了一道道漂亮的弧线,嘴里仿佛还衔着一株草,模样竟颇似己一在电视上看到的那种特效凤凰。己一于是追跑着想要看更仔细,鸟儿们却又都一瞬消失了。
等她回过神,才发现周遭的云雾早已散去,眼力所及,绵延着梯田一样层叠有序的茶树,茶树里又隔三岔五嵌种了粉色的樱花。远处的山间,飞瀑出一条长长的银河,直落到崖下的万丈深渊。
己一看着眼前流银飞瀑,櫻茶相伴,青粉作配,高矮相称,觉得别有一番趣味,不自觉也松动了容颜,噙出了笑意。
她正看得出神,突然有缥缈的声音传来:“己氏后人。。。。。。”
己一一怔,敏感地想,难道马上就要有人开始和自己讲故事什么的了?按照现代人的活法,哪里还有这种开场白的,小说里不是常常写么,某某姓氏的后人,先祖做下了某丰功伟绩或孽障,过了很多很多年以后同宗后代就要被拎出来上演一出父债子偿之类的戏吧啦吧啦。
果然那边的缥缈声音继续传来:“你终于来了。。。。。。”
己一眨了一下眼睛,一边默默开始联想自己看过的各种小说电视剧,猜想这个故事会有着怎样的内容情节,有没有新鲜的趣味,一边寻着那声音的源头走去。
走了不知道多久,己一在樱花林里看到了那个男人,或者说老男人。
老男人长发长须长眉毛,明明形容已经一片白,却还嫌不够似的又穿了一身白,衣领开向右边的竹纹白色上衣,配了同样的白色竹纹裙子,腰间束一条宽边的金色腰带,一派仙风道骨的古人模样。
掠过他,己一向他身后的一树樱花看去。与一路走来看到的单瓣粉樱不同,那一树櫻,有着层层叠叠的花瓣,咋看下,只是白色的花瓣,仔细看了,才发现花蕊的四周沁染着金色,竟原是一树金櫻。
金櫻的枝头上,还沉睡着一只火红的动物。
己一看着它长垂下的尾羽,即使闭着眼沉睡也无损分毫耀眼的美,心想:难道真的是凤凰?
揣测间,老头那种仙飘飘的声音又一次响起:“己氏后人。。。。。。你终于来了。。。。。。”
己一利落地回他:“嗯。我来了。”
老头明显一噎。他看着己一,给出一个你怎么不按剧本出戏的表情。
然后他又接着说:“我已经在这里等了你三千六百年了。。。。。。”
己一打断他:“嗯。能不能长话短说?”
本来日常无聊准备了一肚子开场白,好不容易逮到人正打算大讲特讲个昏天黑地的白衣老头又噎了一噎。他抽动着嘴角,有点恨恨地想,这个己氏果然和她的先祖一样不讨喜。但是气归气,他觉得自己作为一个活了几千年的有气度有修养的神仙,当然是不能和一个瓜娃片子计较的。
于是他用一秒钟整理了自己的那点小情绪,从善如流特别简洁明了连个停顿都不带有地说道:
“你祖先害了人家祖先然后你们同宗后代都受到了诅咒要破咒就得先救了被害人的后代。完!”
己一突然觉得老头还有点有趣,面上却依旧瘫瘫的,又慢吞吞地想这居然还真的跟小说一样狗血,难道这是一个梦?对了,这又凤凰又仙境又神仙老头的。。。。。。
那边老神仙等了半响不见己一做出反应,忍不住又开口:
“你怎么不问?”
“问什么?”己一反问。
“。。。。。。我说,你的祖先害了别人的祖先,然后你们同宗后代都受到了诅咒,要破咒,就得先救了被害人的后代。”老神仙又说了一遍故事梗概,他还以为己一没有反应纯粹是因为她没听清楚。
哪知己一还是一副无所谓:“嗯。”
“你就不问问你的祖先害了什么人?怎么害的?你们又受到了什么诅咒?要怎么救被害人后代?他们是谁在哪里?”老头长眉毛一竖,提了声音,终于忍不住发出了成串的问句。
己一却说:“这不是一个梦吗?问不问都没有意义。我不写小说不缺素材。”
话音才落,己一就被迎面来的什么东西砸了脑袋,她惊讶地发现居然还有点痛。定眼看去,砸她脑袋的是一根不知什么时候冒出来的拐杖,再看老头,只见他长长的白胡子翘了一半,鱼尾纹粗粗的老眼瞪着她,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却又有点滑稽,整体缺少了点威严。
己一突然就起了逗弄他的心思,便故意用他听得到的声音喃喃:“看来老神仙的修养也不好。”
老头子听了,果然脸不红气不喘地狡辩:“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你刚刚不是问这是不是一个梦吗?现在有痛感了吧?虽说这的确是一个梦,但这又不是一个梦。你明白了吗?”
己一听他说得不清不楚颠三倒四,只能老实地回答:“不明白。”
老神仙眼看着又想再砸她一脑袋,脱口就骂:“你这个蠢娃子!蠢娃子!”
当然他看到的己一,依旧面无表情,只是那双会说话的眼睛仿佛在告诉他:看吧,说你修养不好,你还不承认。
于是他赶紧又装模作样地咳了一咳,又故作闲适地捋了一捋他刚刚翘起来的白胡子,才又说道:
“咳咳,我是说,你之所以来到这里,会见到我,是因为我在你手上的玉玦上下的封印。”
己一低头看手,果然看到一块玉玦正静静地躺在她的手心,此时玉玦上发出的耀眼金光,让她马上想起来,这就是自己在睡前看到的那块由玉环断裂而来的玉玦。
老头已经决定不等她发问自说自话了:
“三千六百年前,我对这块玉玦下了封印,让它伪装成玉环,世世代代重新回到你己氏一族的手上,我一直在等待有朝一日,你族中出了有缘人能够打破它的封印,来见我。哪知道你们这些蠢的,个个都拿它当宝贝,就不知道要砸一砸,天知道它可是最容易砸断的了!”
顿一顿,又继续说,神情却开始严肃起来:
“你可知,你,或者说你的族人,为什么天生面瘫,对人间各种情和欲,皆不能感知,大多终生孤老?”
己一本来正要反驳他谁没事会拿好好的玉环去砸啊钱多也不这样啊,可是听到他后面的话,向来无所谓的情绪终于起了变化,对她而言,老头的问题也一直是她想要弄清楚的疑问,虽然在严格意义来说,她算是宗族中的奇葩,因为她居然能对食物产生贪念,还往往特别浓烈。但是,为什么?
为什么,她和族人,总是游离在正常人的情感之外?
为什么,她们无法真正感知这个世界正常人会有的喜、怒、哀、惧、爱、恶、欲?
为什么,她们的族人明明活着,却通通像没有灵魂的行尸走肉?
更何况,因为她们族人的这种特殊,所以大部分族人都孤老终生,以致于到了她的这一代,族人几乎已经所剩无几,亟临灭族之祸。
己一终于正视起这个梦和这个老神仙,她问:“三千六百年前,己氏被下了什么诅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