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植物研究指南》火光烛天

1、5.3/2017

　　这里是一间研究所，藏在一间其貌不扬的小房子下，你可能会觉得它的样子有点像一颗倒着长的树，枝干是通道，叶果是研究室。

　　这间研究所是私人的，或者说是死人的，它法律上的拥有者在各种意义上都已经陷入长眠了，因此现在它的存在或许可以称得上是“违法”。

　　随便怎么样了，研究所的现任主人白不暮表示他并不关心这些。

　　此时此刻，他的全部心思都停留在眼前的一株小苗上。

　　这株小苗有着铁色的枝干，枝干上转着一圈一圈的螺旋纹，泛着冷冰冰的质感，顶端的小枝丫上长满了刺立立的小叶子……一看就是长大不会秃头的好苗子。

　　这个小家伙是前两天从357号研究室的培养皿中长出来的，看着又硬又刺，实际上似乎也是——白不暮拿小玻璃棒戳时候，357号的叶尖尖轻轻松松就把玻璃棒顶端刺裂，而它细细短短的枝干，任凭白不暮怎么用力戳，也纹丝不动。

　　哦对，白不暮决定暂时单方面地把这株奇怪的小苗命名为357号了。

　　虽然有点怪怪的。

　　“明天见，357号。”

　　白不暮和小苗打声招呼，今天的例行观察结束，白不暮准备上去过“日常”的生活了。

　　他走出357号研究室，走过长长的通道，通道是浅浅淡淡的木色，隐约有流光闪动，就像是把木片块放在阳光下观察时，会看见的闪动的金棕色。

　　鼻尖能闻见浅淡的香味，凉凉的很温和。

　　白不暮站定在主电梯前，电梯门应声而开，露出门后宽敞得过分的空间。

　　主电梯内部更像是个超大型的升降台，抬头望看不见顶，至多看见一团不断凝散的光晕，那其实是一大片厚重的雾气，穿过去后，眼见的就是白不暮平平无奇的小房子的地下室了。

　　在有着不同色泽层层年轮的平台上站定，白不暮能感受到轻微的下坠感，是电梯上升带来的，四周快速略过的不规则弧度的墙壁上，不时就会闪过奇形怪状的闭合木纹，那是某一层的入口处。

　　电梯不是按键的，也不是声控的，反正站定了它就会开始移动，朝着主人想去的地方行动，还挺智能的，白不暮心中很是满意。

　　自从被周围人一致认为脑部出了什么问题的父亲去世之后，白不暮跟着父亲离开前留下的话，在自家地下室里发现了一片……画。

　　地下室的地面是打的木地板，后来被整整齐齐地铺上了一大块的软毯，用粗毛线织出来的，躺上去又软又暖的大软毯子。

　　大软毯是白不暮出生前，父母为他准备的礼物之一，他们把整个地下室都布置成了未来他们宝贝玩乐的地方，一切边角都被包起来，坚硬的地方用软物铺垫，大大软软的玩偶和各式的玩具占满了这片空间。

　　而当长期没有被好好照顾，看起来有些瘦弱的白不暮掀开柔软的地毯时，下面露出了一副被人胡乱刻画出的图画。

　　凌乱的线条勾勒出了一棵树的形态，图上张牙舞爪的枝干诡异地透出一种活力感，满满的生机盎然，仿佛它不是被乱糟糟地刻画在地板上，而是生长在森林中，山巅上的一棵生机勃勃不屈不挠的树。

　　强壮，又富有生命力。

　　落了不少灰尘的，脏兮兮的毯子被卷了一半摊在边上，白不暮蹲在地板的这幅画边上，手指轻轻地抚过每一根线条。

　　线条很粗糙，像是用某块随处可见的石头钝角硬生生划出来的，你看到这个样子，几乎就能想象到，一个疯子，癫狂的作画模样。

　　母亲的职业好像是关于历史考古什么的，具体白不暮也不太清楚，他已经很久没见过母亲了，上一次还是三四年前的时候。

　　原本母亲打来电话说来看他，电话是偷偷打给白不暮，但是母亲来的时候，不知怎么的先撞上了父亲，等白不暮来的时候，两人已经争吵了好一会了。

　　母亲看见了白不暮，想要靠近他，或者是想伸手来拉他，总之母亲什么都没有做到，她甚至都没能碰到白不暮，就被骂骂咧咧的父亲往外推，跟母亲一起的几个穿着黑色衣服的人，上前来护着母亲离开了。

　　白不暮至始至终都站在原地没动，等载着母亲的车子开远了之后，父亲转身把他往里赶，没赶几下，又像是想起了什么，自顾自地嘀嘀咕咕着往地下室去了。

　　记忆里父亲大部分时间都在地下室里带着，他会把通往地下室的门锁上，并且一再地强调白不暮不准靠近。

　　其实父亲不强调也没关系的，白不暮一直都不是个特别有好奇心的人，遇到什么奇怪的事，也就是随他去的，能知道什么也行，不能知道也无所谓，相当随缘。

　　在白不暮的记忆里，一直到父亲离世，他都没碰过地下室的门一次。

　　父母为他精心准备的儿童房，也是直到他跟随父亲的话，推开这扇印象中一直挂着锁的门后，才见到的。

　　电梯一直上升，到穿越过那片变换着的雾气后，白不暮眼前一晃，眼睛聚焦在前方地下室的墙壁上。

　　脚下是一片软乎乎的毯子。

　　白不暮抬脚走出地下室，今天的晚餐是预定好的外卖，鸭血粉丝来着，这会儿快递员应该快到门口了。

　　把汤袋里的汤倒进粉丝里，滚烫的汤水翻腾出一片雾气，方块状的鸭血，鸭肠等小东西随着筷子的搅拌起伏不定。

　　再挑起一小分辣椒酱混进去，浅白的汤瞬间染上一层薄红，小圈的辣油荡出好看的光晕。

　　等到稍微冷一点，略微烫口的温度时，白不暮挑起一筷子粉丝送入口中，粉丝上带着点点汤水，在口中迸发出美妙的味道。

　　一边吧唧粉丝，另一边白不暮在思考357号的出现。

　　距白不暮发现地下室下隐藏的研究所之后，现在已经快两年过去了。

　　父亲在十五岁那年去世，收到父亲死亡的消息后，白不暮推开了地下室的门——父亲最后一次出门前，没有给地下室上锁。

　　因为电梯没有按键什么的，白不暮最初也不知道怎么才能探查一遍整个研究所，在发现电梯是脑控(？)之后，就每次都想着“去从没去过的地方”这样，不过一直到现在，白不暮似乎还是没能探查玩全部的研究所。

　　不过357号出现的那一天，是第一次白不暮被电梯送去了曾经去过的研究室——开始白不暮还以为是研究所终于被探查完了，可惜等第二天他继续想着“去从没去过的地方”时，见到仍然还是陌生的地方。

　　在357号研究室里，白不暮见证了357号的发芽。

　　每一间研究室都是一模一样的，正正方方的房间，正经得像是快刀干脆利落地切出的方块黄油，只是研究室的门内外会标着不同的数字。

　　每一间研究室的正中央，也都有一个半开放的玻璃培养皿，一米见宽，里面漾着一池清浅的水。

　　那天，357号研究室里，白不暮刚走进357号研究室，就看见那池水轻轻荡起了涟漪，随着涟漪的一圈圈扩散，水也逐渐变得粘稠，染上奇怪的颜色。

　　那池水最终变成了一座，大大小小的晴蓝色方块垒砌的小山坡，小苗就斜斜地长在山坡的一面上。

　　在山坡塑型完成后，小苗先是探出了一个尖角，大概像是钉子尖一样，然后慢慢长大变高，伸展出枝丫叶丛，而因为小枝干上的螺旋纹的缘故，它有点像是转着圈长出来的。

　　白不暮像是曾经看着父母一样，安静地看着357号长大，一直到一个手掌的高度才停止，没有再继续生长。

　　白不暮又等了一会儿，确定变化是真的结束了，本想直接就走的，没想到整个研究间又开始变化，地面上抬起一张长桌，桌子上摆了整整齐齐的实验器材。

　　……？

　　白不暮最初有点迷茫的，茫然地转头四处看看，然后看到了离的最近的一张桌子上，码放得整齐的数根玻璃棒，反着漂亮的光。

　　他上前抽了一根出来，靠上去戳戳小山坡，戳戳小叶子，戳戳小枝干……

　　其他的研究室都没有什么变化，只有357号。

　　像是树木的枝干又伸展出枝干，枝头攒在一起的丛丛叶子一样，电梯通往的每个通道都会出现多个分支岔道，每条通道的尽头又会有多间研究室在一起。

　　白不暮离开357号研究室之后，又去了隔壁几间研究室看了看，甚至还又随便选了一个电梯开口进去看看。

　　研究所的其余一切都没有丝毫变化，安静又沉默。

　　白不暮受限于年龄，此时还是个可怜的高三生，他没多少时间可以毫在这些奇怪的事情上，还得准备第二天的学习。

　　虽然父亲离世了，母亲也许久未见，但白不暮的银行卡里还是会定期被打上一笔数额不小的生活费，挺好的。

　　白不暮已经准备好了高考就考本地的一所大学，应该是所很不错的大学，白不暮还隐约有点印象，在很小很小的时候，父母牵着他的手，带他在那所大学里散步，道路宽大又整洁，两旁栽满了葱郁的行道树和灌木。

　　父母在笑谈些什么，周围有一些高大的行人，大部分都是成群结伴的，声音清朗又有活力，有的背着包，有的手里抱着书。

　　成绩不用担心，白不暮成绩还挺不错的，有时候他会听见年纪稍大的邻居窃窃私语，说这孩子脑袋瓜子倒是遗传了他父母，就是可惜啊……

　　白不暮收拾一下吃好的鸭血粉丝的盒子零食什么的，外卖这个方面很方便，不需要洗碗筷什么的，只需要把包装一打包丢进垃圾桶里就好。

　　明天要去上学，不过课本都在学校的课桌里呆着——书太多了放家里就怕那天突然少带忘带了——作业也在，家庭作业早前在学校里就完成了，因此也不需要准备什么，就理一套校服放床头，明天好直接穿就好了。

　　然后去洗澡，关灯睡觉，给自己折好被边捻好被角。

　　“啪”，开关按下，房间披上夜幕的薄纱，窗外点点月光缓慢地流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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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存稿箱还活着的话，每天日更一章。
收藏/评论/营养液每增加一百，加更一章。
这篇存稿不多，可能撑不了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