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小兔崽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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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阴雨连绵的天气里总会有那么一两个倒霉蛋因为不看天气预报而忘带雨伞，好死不死，我就是那群倒霉蛋中出类拔萃的一位。
多了不说，按这两年来算，基本上每场雨都能给我的心灵以及□□带来一次彻彻底底的浇灌，即使这样我还是不怎么长记性。
就在我心死如灰靠着店门思考今天到底是淋成落汤鸡还是注水猪的时候，一道黑旋风在我面前飞速略过，我还没彻底缓过神的时候，‘刷刷刷’又是几道风。
现在的年轻人真是活力四射啊。
感叹完这一句之后我并没有什么想救那位兄弟于水火的想法，我们这样的小地方，三天两头有人被追债，有人被打，有人被抢、被偷，都没什么可稀奇的。人人都自顾不暇，哪里有闲工夫去操心别人的事情呢。
又过了一会，到了下班的时间，我在店门口看了看外面的滂沱大雨，咬了咬牙冲进雨中。
可真冷啊。
路过巷子的时候习惯性的往里看一眼，这一眼不要紧，居然看到了刚才被追的‘黑旋风’站在那里，颇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气势。
我大概扫了一眼，心里陡然升起一种不祥的预感，刚打算拔腿就跑，可动作不如人家声音来的快。
“哥，我在这呢。”
这下好了，堵着‘黑旋风’那几个人一瞬间就把视线转移到了我的身上，我跑也不是不跑也不是，站在那里和‘黑旋风’大眼瞪小眼。
“你哪位？”我尽量板起脸做出一副很严肃的样子。
“哥，你不能看到我被人堵就见死不救啊，咱俩可是一母同胞的亲兄弟啊。”
去你妈的一母同胞。
眼看那帮人向我走来，夹杂着一些想打一架的气息，看来是没得谈了。
真他妈倒霉。
很多年没有和人动过手，突然之间还有些措手不及，庆幸这些年一直都有坚持锻炼，才没被这群人压制的太快。
不知道什么时候，那位被我随意起外号为黑旋风的少年也参加了这团乱打里，身手不赖，而且一看就是常年挨打挨习惯了，对面几拳打在身上连眉头也没皱一下。
挺傲的。
到了最后，双方都挂了彩，我俩碰巧都把脸当成重点保护对象，才看上去像个没事人似的，多多少少能给对面一点压力。
对面的人看了看我，又指了指那个少年，随后啐了一口痰走开了。
那群人一走，我顿时觉得浑身散了架一样疼，不知道有没有伤到骨头的地方。
“你......叫什么？”我勉强喘了口粗气咬牙切齿的问。
“于傲。”
果然，是挺傲的。
小兔崽子，记住你了。
2
那天过后这小子就时不时跑到店门口蹲着，见我不理他也不恼，好像知道我会有这样的反应。
这样耗了大概有半个月，他雷打不动的每天都会来这片蹲两个小时，不多不少，就两个小时。
直到有一天他突然不见了。按理来说一个陌生人，还是一个害我挨了两拳的陌生人的失踪于我来讲并没有太大关系，我没有鼓掌欢呼都已经是很仁慈的了。
可这一天最令我惊慌的不是他没来，而是我在自己没有意识到的情况下开始等待和期待。
第二天，他还是没来。
第三天，第四天……整整一周我都没有看到过他，好像这个浑身上下都充满傲气的小子从来没存在过一样。
我压住心里异样的情绪，按部就班的上班下班，如果问我和以前有什么不一样，那就是偶尔在休息的时候看着窗外发呆，我自己也不知道在看什么，就是这样目光没有交集的发呆。
好像在期待一个身影出现。
后来这个身影出现了，那是两周后的某个夜晚，我关了店门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家。
走廊的灯又坏了几盏，一眼看过去有看得到的地方也有看不到的地方，总而言之就是，大型恐怖片现场。
我掏了掏钥匙，刚准备开门的时候，突然被人抓住了脚踝。
讲实话，多亏他抓住的是我的脚踝而不是碰到我小腿或者其他的什么地方，否则我真的很难保证我会不会在这种情况下一脚把他踹死。
“是我。”
他咳了两下，声音沙哑而低沉，我僵了僵身子然后蹲下看他。
他脸色惨白的好像是一个久病缠身的人，身上沾了血迹，一时间也分不清是别人的还是他自己的。
我倒吸一口凉气，慌了神，不知道是该扶他起来还是不轻举妄动。
“看什么呢还不扶我起来，地上怪凉的。”
他声音喑哑低沉，一时也无法从这样的声音中分辨出他现在的情况。
我看着他沉默了两秒，最后妥协一样的叹了口气，一把将他拎起来打横抱着。只是没想到看上去那样不可一世的少年，抱在怀里的感觉好像是一只突然收起利爪和尖牙的猫，用尾巴轻扫内心最柔软的一处。
有什么感觉一闪而过，我没能抓住它。
“谢谢你。”他说。
“小兔崽子……”我笑了笑。
3
那之后我家就好像真的养了只猫一样，每天下班看着他以百米冲刺的速度过来迎接的时候，内心总是无比复杂。
虽然回到家迎接我的再也不是冰冷冷的空气这一点非常让人窝心，但是在温暖之上还存在着这样一个现实问题。
突然多了一个人张嘴吃饭，无疑是对我这个单身汉的经济造成了不小的打击。
而且这个人不只是张嘴吃饭而已。
“一会你刷下碗。”
“哦，好。”
“啪。”
“什么声音？”
“…碗碎了。”
如果是摔碎的，我大概或许也不会这么感慨。
“你能告诉我你从小到大吃什么长大的吗？秤砣啊？这么结实的碗你他妈能给我捏碎了？？”
他看了看碗，再看了看我，嘴唇想笑又不敢笑的紧抿着。看上去像做错事却不知道自己错哪的熊孩子。
再比如。
“我歇会，你去拖地。”
“哦，好。”
“我警告你，你要是敢把拖布杆掰断我就把你脑袋拧下来当球踢，我说到做到。”
欣慰的是这次并没有把拖布杆掰断，只是拖地的时候用力过猛把装满水的盆子捅了起来，正正好好扣在了我刚买的还没拆封的电动牙刷上。
“你给我滚。”
“不行。”
“立刻马上。”
“不觉得不应当。”
我俩神色各异的对视了片刻，不知道哪个部分出了差错，他走过来抱住了我，而我霎时间没了其他多余的想法和动作。
“不生气了，我赔给你新的。”
“你可别赶我走啊。”
4.
关于他那天是怎么找到我家并且浑身是血的事情，我并没有深入问下去，人人都有自己的秘密，他不愿意多讲我也未必愿意多问。
偏偏这个人不按常理出牌，在某一天准备完晚饭以后突然正儿八经的说要告诉我一些关于他为什么那样子出现的事情。
“你为什么从来没问过。”他的开场白是这样的，“其实你不说我也知道，你肯定是怕我不想说。”
我翻了个白眼，知道你还问。
“没什么不想说的，我父亲，亲的，是个资深赌徒，在外面欠了一屁股钱差点把老婆孩子都赔进去，后来他跑了。自然而然的这些债务就落到了我的头上。去年，我妈因为得病走了......”他说到这里顿了顿，看得出来是在压抑着即将喷薄而出的情绪，他低下头，我看不到他的眼睛，但是意外的能想象到他现在的表情，“她没有告诉我。那阵子我经常起早贪晚的打工，为了早日能脱离这些债务的束缚。但是我没有注意到她的异样。”
我抬起手，下意识的想要摸摸他的头顶，又突然觉得这样的动作太过亲昵，垂着的手只落在了他的肩膀上。
“后来颓废了好一阵，直到被催债的找上门才想起来自己还不是自由身呢，”说到这里他突然笑了出来，是自嘲的那种笑，“遇到你的时候是第二次被催债的找上门，其实当时心里想的是挨一顿揍就过去了，总比跟这些人纠纠缠缠的好。”
“可是突然遇见你了。”
“不想放你走，也不想让你陪着我一起挨打。”
“其实那段时间守在你店门口，一方面是想见你，另一方面是怕那些人找你麻烦。”
“不过后来他们找上了我，我就想着找上我也好，总比找上你强。”
“那些债还差一点点就结清了，他们不会再来找我的麻烦了，”他站起来走到我身边，“我想有一份安稳的工作，想要一个安稳的生活，这一切都是因为你。”
他拉起我的食指轻轻吻了一下。
“我想好好的，和你一起。”
“你愿意吗？”
5
自从诉苦大会突然变成浪漫表白以后，我俩的气氛变得有些不对劲。
比如有时对视一眼会突然觉得脸上热热的，这可不是什么好征兆。
那天我在原地愣了好久，而刚要开口说话的时候，突然被他吻了一下。
“你现在还是不要答复我了。”
然后就拖到了现在。
他找了一份工作，薪水算不上多丰厚但是起码可以养家糊口。
这样在家里我再也没有办法指责这个家伙只出不进了。
日子慢慢往前推移，临近债务结清的日期越来越近了，我几乎能从他的眼中看到对未来生活的向往，不可思议的是，我竟然从他的向往中感受到了自己的向往。
“我今天去把欠款结清。”
“为什么非得面对面结清？”
“规矩吧，况且我还要把欠条拿回来，”他抓住我的手轻轻揉了揉，“没事的，你放心。”
我嘴上说着放心，心里还是七上八下的，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我的心境竟然发生了莫大的改变，我很害怕他再一次像那样一身是血的出现在我面前。
“早点回来。”
“好。”
6（1）
他出门以后没过多久我心神不宁的来到店里，很难形容这一天是什么样的心情，就是觉得，做什么都不对劲，做什么都不满意。
看着店里来来往往的客人，有人笑着，有人面无表情猜不出情绪，也有人愁眉不展看上去好像正在经历什么让人很不愉快的事情。
我捏了捏手心勉强打起精神，直到黄昏到来，才敢掏出手机看有没有来电显示。
结果是，没有，一个都没有。
而我拨过去的时候，是冰冰冷冷的女声提醒我对方已经关机。
我望着手机屏幕出神了片刻，我承认，此时此刻我感受到的不仅仅是慌张，还有一些直到现在我才梳理过来的情感。
喷薄而出。
从第一眼，到如今逐渐泛黄的天空。我咬紧牙关，感觉到喉咙传来的疼痛。
再也等不了了。
我这样对自己说完之后，迅速关了店门冲回家里。没有，什么都没有，我猛然感觉到这些日子我竟然已经习惯了他存在的任何一个角落，每一口空气都提醒我他存在的痕迹。
我企图找到他，可当我迈开步子的时候，却不知道上哪里去找到他。
哪里是他的家，他有什么朋友，亲戚在哪里。
这些我通通都不知道。
仿佛浑身都被抽干了力气一般，我瘫倒在沙发上。而夜晚逐渐来临。
“醒醒，你怎么在这睡着了。”
眼睛还没睁开，先感觉到一股酒味扑面而来，等到我缓缓恢复神智的时候，身体似乎比我的大脑反应的还快。
我一把拎起他的衣领拽到沙发上狠狠吻了上去，果然是喝酒了，口腔里充斥的酒香和一瞬间变了味的气氛融合在一起，甜腻到让我喘不过气。
“你去哪了？”我听到自己喑哑到发狠的声音。
“意识到自己已经是自由身了，就出去喝了一杯，我掐着点回来的，本以为现在你应该刚关店回来，今天怎么这么早。”
还不是因为担心你。
而这句话我没说出口，因为看到了他含着笑的眼睛，不用我说，这个兔崽子早就把一切都看在眼里了。
“为什么电话关机了？”
“关机？”
他掏了掏兜，顿时脸呈酱紫色。
“奶奶的，太得意忘形了，让人偷了。”
我：“......”
说到底我这一天的担惊受怕都喂了狗。而他还在一边碎碎念。
“别的不重要，我手机里还有你的照片。”
“让我抓住...老二都给他掐了。”
“照片？偷拍的？”我问。
“是啊。”他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以后你不用再偷拍了，”我亲亲他的鼻尖，又亲了亲他的额头，“以后可以光明正大的拍。”
“任何时候都可以？”
“可以。”
“洗澡的时候也行？”
“......你给我滚。”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小兔崽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