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玉》乔簌簌

70、第 70 章

　　小苏大人与显国公在书房叙话，说的都是朝中的事。

　　如今圣上虽然还在盛年，但三个儿子早已长大，按照大梁朝的规矩，是应该立下太子了。

　　小苏大人说到此，有些小心翼翼的问显国公道：“此事不知大哥如何想？”

　　他虽然在官场上自有主张，但娶了叶家女便不能独善其身，肯定要问一问显国公的意思。

　　“大皇子、二皇子都不是合适的人选，三皇子的身份低了些。”面对妹夫，显国公并没有与他耍什么花枪，直直说道。

　　自古以来，身份低从来都不是皇子不能争夺那个位子的理由，有多少母家卑微的皇帝上了位，便对母家大肆封赏以抬高地位的？

　　这么看，三皇子的母亲不仅身份卑微，母家一个人也没有，反而是优点了。

　　只不过三皇子如此，必需要一个身份高贵的妻族来提高身份。

　　小苏大人看向了显国公，他难道想到显国公一门出两个皇后？

　　这些事，显国公显然也想过，只不过如今显国公府已经随着叶皇后的崛起而成为引人注目的，实在没有必要为了一个皇子妃的位置而去触了圣上的霉头，“且看看吧。”

　　显国公的理智让小苏大人心情好上不少，他最怕的便是显国公府为了更进一步而筹谋更多，这么看来，显国公府能几代而不衰，自然有他的道理。

　　显国公刚与小苏大人说完这些，又与小苏大人说起了别的。

　　两人没说多久，就见一个小厮神色有些慌张的走了进来，对显国公道：“大人，成内侍来了。”

　　成太监？显国公面上有些惊讶，这位是圣上身边的红人儿，专门为圣上办事，怎么突然来显国公府了？莫非是叶皇后出了什么事？

　　小苏大人显然也想到了这点，他面色有些惊异的站了起来，看向了那小厮。

　　小厮自觉因为慌张，将事报得简单了些，他连忙顺了顺思路道：“成内侍是来传圣上的命令，请小苏大人进宫的！”

　　请妹婿？显国公有些狐疑的看了小苏大人一眼，妹婿进京难道身上还背负着圣上的其他密令不成？不然为何他一入京城，便惹得圣上专门派人上门来请？

　　小苏大人心中也满是疑惑，对显国公轻轻的摇了摇头。

　　显国公见他的模样不似作伪，心中不由得紧张起来，莫非江南出了什么不为人知的事，圣上要与小苏大人面谈？

　　时间紧迫，显国公不好再提点妹婿什么，只轻声道：“圣上若问你什么，你便老实说便是。”

　　小苏大人曾在许久以前见过圣上，知他当年除卫家，闹得朝中血雨腥风，从来都不是一个如表面一样柔和的人物，他点了点头道：“我明白。”

　　显国公陪小苏大人走出书房，见成内侍立在那儿看着园子里的景致，便轻轻的咳了咳。

　　成内侍回过头，见到小苏大人，双眼中闪过了一丝奇异，这位小苏大人倒是长了一副好相貌，与他的亲生父亲长得一模一样，越是这样，只怕圣上看到他，便会越内疚，封赏便会源源不绝了。

　　“咱家拜见显国公、苏大人。”成内侍微微一笑，他跟在圣上身边多年，也学了圣上那一副波澜不惊的模样。

　　显国公知道成内侍在宫中的地位，自然不会受了他的全力，只将身子微微一斜，“听说圣上要召见我这位妹婿？我这位妹婿刚刚远从江南而来，还请成内侍多多提点提点。”

　　“提点说不上，以后还需要苏大人提点我呢。”成内侍打得一手好太极拳，将话原封不动的推了回去。

　　不过显国公从他的态度看出来，圣上叫妹婿去宫中并无风险，反而可能是有什么好事。

　　小苏大人也看出了这些，他对成内侍行了一礼道：“还请成内侍带路了。”

　　成内侍笑了笑，对小苏大人回了一礼，便带小苏大人离去。

　　小苏大人入宫的消息很快便传到了苏听晴的耳中。

　　“父亲刚刚才到京城，怎么就入了圣上的眼睛？”苏听晴有些百思不得其解，难道江南水汛的功劳会那么大不成？

　　宫嬷嬷是宫中出来的，对宫中的事最为了解，她想了想道：“只怕是叶皇后的缘故。”

　　若不是叶皇后的话，圣上只怕根本想不起这么一个刚从江南而来的小官，更何况他刚到京城便将他叫入宫中了。

　　“嬷嬷说得对。”苏听晴想来想去都想不到一个合适的理由，如此一来，便只能以叶皇后来解释，可她不知道，叶皇后人在宫中，最是淡然，压根不会为显国公府众人去求什么。

　　小苏大人坐着宫中的马车到了宫门口，他在十几年前也曾来过宫中，记得宫中的规矩是要在宫前下了马车，然后步行去内宫的。

　　可到宫门口，这马车并没有停，反而是直接从宫中的侧门直接而入。

　　小苏大人心中忐忑，他微微打开车帘，与成内侍道：“成内侍，这到底是……”

　　成内侍似明白小苏大人心中所想，他安抚的对小苏大人笑了笑道：“圣上若是紧急着想见一个人，便不会在乎那些规矩。”

　　圣上要紧急见自己？到底是什么事？难道是大皇子陷害自己的事被圣上知道了？小苏大人思来想去，只能觉得是这件事惹得圣上侧目，可此桩事要如何与圣上说？难道说你大儿子垂涎我女儿的美色，所以害我的命？

　　可是，大皇子的事怎么可能传到圣上耳中？难道是三皇子他……

　　小苏大人面上淡定，内心却如乱麻一般。

　　到了圣上歇息的宫前，成内侍与小苏大人道：“大人，到了。”

　　小苏大人弯了腰，下了车，才发现自己的马车早已经被人换成了轿子，被抬到了宫前。

　　“您不用担心，圣上就是想与您说说旧事。”成内侍想着，这位只怕以后要入圣上的眼了，便松了口风与他一点几句。

　　可怜小苏大人并不知道这旧事到底是哪桩，只能勉强点了点头，对成内侍说多谢您了，便跟着他进了殿中。

　　小苏大人正进宫殿，便见一穿着明黄色衣裳的圣上，虽然他十几年前在殿中跟着其他仕子见过圣上，十几年过去了，圣上容颜似未曾变化，仍是神采奕奕。

　　这样处于盛年的皇帝，会依据着莫名其妙的祖制去封一个太子么？小苏大人产生了疑问。

　　“苏清和？坐。”圣上见到小苏大人，十分慈和的指了指身边的位置，与他说道。

　　小苏大人见圣上的神色，并不像是要与他发作什么的，便应着圣上的意思，微微的坐在了圣上身边的圆凳之上。

　　像，实在是太像了。圣上看着小苏大人，似回到了自己的少年意气风发时代，想到他父亲的惨死，圣上叹了一口气，“苏家对你如何？”

　　苏家对他如何？小苏大人微微一愣，斟酌道：“苏家是我的家，自然是对我很好的。”

　　也是，若对他不好的，也不会养出一个探花来，说起来，这苏家的掌门人还算是一个知恩图报的人，将恩人的孩子充当自己的孩子，若是他没想过与庄家平反，只怕这苏清和一辈子都是苏家的孩子。

　　可苏清和文采斐然，为官有道，怎么可能是区区商贾之家的孩子？圣上打定了心思与他拨乱反正，便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讲与他听。

　　当然，圣上不会说这全是他的错，他将黑锅全部推给了朝中的众臣们，“若不是他们逼我处置庄家，我是不会这样做的。”

　　圣上说得苦口婆心，也不管小苏大人是否能接受如此多信息量的事。

　　小苏大人坐在圆凳上微微张口，不明白自己为何从苏家的嫡二子变成了庄家的嫡长子，而更重要的是，圣上要与庄家平反，让他一人肩挑庄家。

　　圣上打定注意要为庄家平反，必定会给小苏大人许多好处。

　　可小苏大人却从自己嘴中品尝中苦涩来，若圣上当年不想处置庄家，以他的强硬难道还保不住庄家？小苏大人也知道当年的情形，只怕庄家成了圣上杀鸡儆猴的一把刀子而已。

　　而当时他只不过是一个婴儿，并不懂当时的血雨腥风，如今圣上想重来对庄家好，也不知道庄家那些因为此而去世的人到底同意不同意。

　　“好了，你先回去准备一番，过几日我便下旨恢复你的身份。”圣上拍了拍小苏大人的肩殷切道：“你可千万不要辜负我对你的期望。”

　　小苏大人心如刀绞，却只能装作感激的模样，他跪地对圣上道：“臣叩谢圣上。”

　　圣上嘴边扬起了一丝笑，“你先回去吧。”

　　小苏大人再次对圣上行礼，跟着成内侍出了宫中。

　　出宫的时候他拒绝了软轿，言称敬重圣上要步行出宫。

　　入宫的时候还是姓苏，出宫的时候便已经姓庄了，只怕心中实在是有些接受不了。成内侍理解小苏大人，便派小内侍送他出宫。

　　雷霆雨露,皆是君恩。小苏大人后背凉了一大块，出宫时，想到的便是这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