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菜鸟术师实习记》宇文觉

47、46．一步之差

　　“先生。”魑魅紧咬嘴唇，仰脸看他。
　　“不管怎么说，我知道你们是来找我的，既然是我进入这里给大家带来的后果，请交由我来解决。”苏木催促着，“快点，趁我现在还有勇气。”
　　“好吧，我就跟您赌一把。”魑魅站起来拍他肩膀。
　　隐鬼对着双花垂着眉毛：“先生，您看……”双花叹一口气，微笑着点点头。
　　“门”的本体是一只小小的发光筒，发出不可见的光波，根据使用者的力量，投射过的距离就成为通途，施术者借此以光速瞬间移动，在不受外界干扰、力量足够的条件下，甚至可以直接穿越蓬莱和常世。但是此刻劫掠就像一个高速流动的厚重遮光体，所以门无法通过这段距离，就像X射线难以通过流动着的液态水银一样。
　　苏木握住道具，拼命集中注意力。他技巧性的东西虽然学得不多，但是力量的底蕴很足。淡绿色的青筋小蚯蚓一样地暴突在他圆圆的脑门上，汗珠闪闪发亮，略微粗重的呼吸声和双花同样粗重的呼吸声重合在一起。魑魅别有意味地看了隐鬼一眼，笑得无可奈何。“我们本是这里的原住民，现在居然要被两个人类救。”那双眼睛这样说。隐鬼低下头，避开她的视线，又回看了双花一眼。
　　苏木深深地吸一口气，胸膛鼓胀起来，道具门从他手中投射出一个圆形，一圈漩涡凹陷结界的障壁之上。门通往何方？通往生路还是死门？大家并不知道。谁来第一个尝试？除了殿后的双花之外，三人面面相觑。
　　“也许，我应该像信任黄檗先生一样信任您。”魑魅说话的声音难得十分柔和，她冷静地向苏木点头示意，然后侧身低头穿了出去，窈窕的身影像一闪而灭的光，倏忽不见。隐鬼摇摇尾巴，俯身在双花身边说：“我出去了先生要马上跟过来哦！”双花含含糊糊地应了一声，淹没在周围鬼哭狼嚎般的声响里。
　　苏木对法力的彻底支出没有一点经验，他一心想着更远一点，更用力一点，像是用百米速度跑一公里，不一会儿就两腿发软，牙齿打架，眼珠快要跳出眼眶。隐鬼刚刚消失，他忽然感到身后异常，似是刀子贴着后脑勺削下一块头皮，冷飕飕空荡荡。回头一看才发现结界居然全毁，这一瞬间，他和双花根本就是完完全全暴露在劫掠之中！
　　接着他的眼前出现了一片黑影，个字高挑的双花扑过来，几乎把他全身挡住。苏木惊叫，因为双花从背后猛然用力推他，弄得他站立不稳，一头栽进门内。他乱抓一气，拼命扯住双花的手，死死不放。刀子样冰冷锋利的气浪从他背后呼啸而过，他的身体像一个篮球一样被投了出去，穿过一个圆形的篮筐，接着急速向下掉落。
　　啊，终于出来了，苏木心花怒放。
　　什么？！脚下居然是虚空！竟然把门开在了半空中！苏木眼看着陆地越来越近，急得手足无措。下面可不是什么能缓冲的河流，而是光秃秃的地面。可恶啊为什么没有背一个降落伞！人说大难不死必有后福，为何自己逃脱一难还有一难……面朝下的苏木脸皱得像个包子，只等着一头撞向大地，摔他个肝脑涂地人事不省。
　　“变形咒之肉山息壤！”极其熟悉的声音从下方脆豆子一样爆了上来。
　　“啊！”苏木心中窜起希望的小火苗，正要睁眼看来者何人，全身啪的一下栽进了一个软乎乎的东西里，又被反作用力弹了起来，像个弹簧似的往复再三，才终于摔在软乎乎的表面。几番大起大落，大悲大喜，苏木被折腾得头晕脑涨，嵌在那又暄又软的东西上面，一动也不想动。不知道双花怎么样了，手里好空啊……
　　可惜那又暄又软的东西似乎也不买他的帐，软乎乎的触觉突然消失了，砰的一声，苏木二次摔落，这次可是实打实地摔在了硬地面上。
　　“幽安鸟我给你施加了变形咒，你干吗突然变回来！”白术怒气冲冲地冲着从“大肉山”状态变成了小猴子状态的幽安鸟吼道，同时上前扶起跌落在地的人。
　　“啊原来是你！我还以为是双花先生呢！”白术看见苏木那张鼻血长流的脸，顿时认了出来。话说他们两个第一次在苏木家椅子上见面的时候，苏木就是这张鼻血脸。
　　苏木使劲揉了揉眼睛，发现眼前确实是白术没错，实在想不通为什么，难道自己法力强大到一下子就把门开到了常世？回家了？这样一想，真觉得绝路逢生，见到谁都特别亲切，两臂一收一把抱住白术：“我总算回来了！好久不见好久不见……”
　　白术瞬间石化，不知应当配合一下苏木坦然处之好呢？还是保持少女的矜持做羞涩状好呢？
　　苏木已经放开她，举目四顾：“双花呢？你没见他？还有魑魅和隐鬼？”
　　“噢，是你们四个在一起呀。”白术脸色绯红地说，“我听了景天前辈的话，昨天夜里跑来找你。刚才听幽安鸟说有个地方劫掠过境，把我吓死了，我们都不敢靠近，又怕你们被卷进去，现在你活生生地出来，看来你们没碰上劫掠……”
　　“不瞒你说，我……”苏木担心如果直说会不会把白术吓坏，停了下来。
　　“既然不瞒我说，那就快说。”白术翻动着小腰包，“你没见过蓬莱特制的压缩食品吧，我拿来给你吃，别看个子小，包你吃到饱。我说你怎么会从天上掉下来啊？难道爬山失足了？还是景天前辈传授你架云飞行术了？”一天不见熟人，她像个机关炮一样说个不停。
　　“我刚刚从劫掠中脱身出来。”苏木说。
　　“啊，这个咖喱饭的压缩包很好吃……”机关炮忽然卡壳，停了一下才问，“你刚才说，你在劫掠之中？”
　　“是的，我们都在。”苏木不安地说，“魍魉和苏木比我先走，应该没有问题，而且我想既然他们是妖怪，不会像我这样差点摔死，只是双花他……”苏木看着自己空空的手：“我不知道他出来没有。”
　　“怎么可能……”白术用手掩口，“被劫掠吞噬怎么可能活下来。你是灵魂吧！”职业术师都不怕鬼灵精怪，所以就算苏木是灵魂，白术也不会害怕，只是必然会觉得伤心罢了。
　　“丫头瞎说什么呢？”苏木敲她的头。平时有点羞涩的苏木是不会对女生这样轻佻的，可是刚刚经历了那一场，他的神经有点不受控制地兴奋过度，不但浑身遏制不住地微微发抖，而且还总想做一些出格的举动。

　　因为劫掠流动的速度很快，所以不同时间通过门，到达的位置大不相同，四人因此分散。魑魅使用法器镜魔，先找到苏木和白术，又找到隐鬼，最后去寻找双花。苏木推测的不错，妖怪的身体机能比人类要优越许多，所以虽然魑魅掉进了地穴，隐鬼挂在了树上，都平安归来。只是双花的术师之气濒临消失，竟让魑魅也费了一番功夫。
　　“如果是一具尸体，和死物就没什么区别，那我也找不到他。”魑魅说，“我只能根据妖气和灵气追踪对方。”听见这话，隐鬼尖声否决着。庆幸的是，她终于捕捉到一星半点异于妖气的灵气。
　　他们赶到的时候，只看见一群小妖怪正聚在一起撕咬着什么。隐鬼立刻冲了上去。此时夕阳西下，霞光满天，天地山川同染血色，而双花的脸、破碎的华丽衣衫、翠绿的翡翠玉佩也嵌在一片血色之中，那情形令人头皮发麻。他尚未变成尸体，但悲惨的情形比尸体更甚。这个美丽的人，此刻是残缺的。他曾挡在苏木和破碎的结界之间，逃出之前已经被劫掠蚕食，残缺的身体抛落在草丛里，艳红翠绿交杂出斑驳颜色。
　　隐鬼疯了一样对小妖怪展开大屠杀，虽然这是没道理的——在小妖怪眼里，濒死的双花已然是一具死尸。苏木忙着去掩住白术的眼睛，嘴里一连串地说着“你不能看你不能看……”魑魅面有不忍之色，声音微颤：“怎么会弄成这个样子……”
　　“我想，长老会杀了我们吧……”魑魅偷眼去看杀得气喘吁吁的隐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