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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3、莫儿 ...

  •   太子被废事隔半年,复立。
      这回老康找了个更可笑的借口,说是梦见了孝庄,谴责了他。这算怎么一回事儿?摆明了自欺么。自己要复立太子,却深知没有什么好名目,扯出这么一个弥天大谎来。
      所以在胤禛被封为雍亲王的时候,他并没有多高兴。只是规规矩矩地受了封,也全然忘记自己十年前因为只封了一个贝勒而气得三天没吃下饭的事。
      这一晃,又是十年过去了。
      而胤禩在此前也恢复了贝勒的封号。
      此时的胤禛见机做了两件事,一个是请求老康将十三放出来;二个是恩免早年对他“微觉喜怒不定”的评语。这两件,老康都准了。甚至说,“十余年来,实未见四阿哥有喜怒不定之处,朕降旨时,偶然谕及,无非益加勉励之意,此语不必记载”。
      我早就说过,他是一个懂得把握时机的人。这个时候提这种要求,还真是,说什么好呢?处心积虑,应该不为过。废太子事件,他的表现让康熙最是满意。于是热河行宫的狮子园赐予雍亲王,还有圆明园,也正式作为雍亲王的花园开始扩建。
      好一段时间,都没有见过胤禛脸上有笑容,直到十三真正被放出来的那一天。
      我们一群人,焦急地等在胡同口。蔓菱手里还抱着孩子。
      而一脸愁苦的石佳氏见了大步出门的十三,眼泪哗哗地往外涌。她的儿子,出生的时候,十三已经被圈,没见着。二月头上没了,十三还是没见着。
      那个风度翩翩的十三,一身荷色长衫,外罩稍深色的薄坎肩,连帽子也没戴,就这么满面春风地冲着我们走过来。身后的莫儿,却是落寞的样子,微低着头,也不看人。
      “怎么哭成这样?”他盯着石佳氏,伸手去接蔓菱手里的小娃娃。
      “妾身这是高兴的,爷出来就好了。”石佳氏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没有提孩子的事。
      “四哥,四嫂,多谢了。”他抱着娇娇,亲了又亲,说话时看也没看我们两个。
      “我们又不是来讨声谢的。”胤禛假意怒道,“你是回府 ,还是去吃你四嫂准备的大餐?”
      十三望了望我,道,“四嫂的美意,胤祥先领了。回头再去唠叨你们吧。今儿先回去。”
      胤禛点头道,“也好。”
      我却问,“莫儿呢?回四爷府,还是去你那儿?”
      他扭头看了看莫儿,“你回四哥那儿,好么?”
      我注意到他的用词,是四哥,不是四爷。这中间有点小小的差别。
      莫儿点点头,“奴婢听爷的。”
      蔓菱这时却道,“爷不必顾忌着我,当初四嫂送莫儿进去就问过我的意思,我是同意了的。眼下莫儿跟爷回府,我自不会阻拦。”
      十三看了看蔓菱,道,“我们回去吧。”
      蔓菱也就不再多说,跟我们告辞,便回府去了。
      我拉了莫儿的手,“有什么话,回去再说。”
      她柔顺地点头,不再说话。
      回府吃过晚饭,便让胤禛去书房呆着。女人要说悄悄话,他在不方便。
      我刚一开口,“你跟十三爷……”
      莫儿便说,“主子,是我自己不愿意去十三爷的府上。有十三福晋在,我永远都只是一个小小的莫儿。别说我成不了十三爷众多女人中的一个,就算是能,我也不愿意。这样挺好,真的挺好。我还能伺候主子,十三爷要想着我了,他就能来看看我……”她说着,声音越来越细小,那么的悲伤。
      “想哭,你就哭出来吧。”我搂着她的肩膀,说。
      她就趴在我肩上,默默流泪。
      “后悔了么?”
      “没有,十三爷比奴婢想象的还要好。”
      我轻轻地笑,“那你想象的他是什么样儿?实际上,他又是什么样儿?”
      她便娇羞起来,“这叫人怎么回答?奴婢原以为……”
      “说我。”
      “不行的。”
      “你刚才说的就是‘我’。”
      “是么?奴婢知错了。”她端坐好,道歉。
      我却认真道,“你跟着我这么些年,也清楚我的脾气。我并未让这些意味着尊卑的东西横在我们之间。有时候,我觉得你像我的妹妹,又或者像女儿。以前不纠正你,是因为别人的世俗观念在呢。要求严格一点,对你有好处,让别人挑不到你的错儿。你一向做得很好。而现在,你说‘我’,是对的。因为每个人都是一个独立的人,都有资格说‘我’。”
      “能遇到主子这样的人,莫儿真是上辈子修来的福气。”
      “你还没说,十三爷怎么?”我听不得这样肉麻的话,于是言归正传。
      “他啊……疯起来跟个孩子似的,安静的时候,一句话也不说。一见我去,就一把抱起我,转了好些圈,都快把我转晕了,然后说总算有个人来了。本来挺高兴的,一句话又把我气得不轻。他并不是因为见了我高兴嘛,只是因为我是个人呢。”她噘起嘴,絮絮叨叨地说着十三的疯魔样儿。
      “他跟你说过他究竟做了什么么?”
      “说了,自己给自己栽赃。写了个条子,说是给兵部的。那会儿太子爷给皇上骂了,出去烦躁得很,不是还揍了几个大臣么?他又恐吓了太子爷一番,弄得太子爷跑去偷听。反正他挺得意的。说不来点猛药,皇上还下不了这决心。”
      这个老十三……别人都替他急死了,他自己还兴高采烈的。
      “他身上没落下什么毛病吧?听说送碳的不及时,我们想送点进去,也不让。”
      莫儿就笑起来,“要有毛病,也都是他自找的。他说想滑冰,就在院子里拿砖垒了一个四四方方的场子,一遍一遍地往里泼水,等着水结冰。都上冻了,就往自己的靴子上绑了两块光溜溜的木板子,似模似样地开始滑起来。还说这主意你主子您给出的。”
      “我什么时候说过了?”我瞪着眼睛,回忆起来,好像是说过。都多少年了,他怎么还记得?真是有够无聊的。“摔跤了吧?”
      “摔得鼻青脸肿的,说一点也不好玩。可后来就滑得很好了,稳稳当当,还会耍花样。”莫儿比划着,眼睛里都是爱恋的神采。
      “莫儿,你老老实实跟我说,十三有没有让你去他那边?”
      她突然就不说话,闷了好一会儿,才道,“主子您干嘛要这么问?”
      “没有是不是?”
      “他说,他已经毁了一个蔓菱,不能再毁了一个我。跟着他,会吃苦,会受累,没有好日子过……我不在乎,真的不在乎。”她双手掩面,痛哭起来。
      我就轻拍着她的后背。
      莫儿,此时的莫儿,与十三同年的莫儿,年方二十二呀。
      “安巴还在等你呢。”我说。
      她一怔,闷闷道,“谁叫他等来着?”
      我歪了头,“那要怎么跟他说,他也老大不小的了。”
      “主子多的是办法,奴婢可不知道。”这丫头竟然又将球踢给我,一脸坏样儿。
      “这样无情无义的人,叫他快快死了心。”我拿手指头轻轻点着她的额头,惋惜道。
      她便娇嗔道,“他这样冤么?那莫儿的冤屈呢?谁该还?”
      是呀,这样的情事,这样的冤家,谁又能说得清呢?
      后来跟安巴提起,他简简单单地说,“哦,无碍,奴才等奴才的,莫儿等莫儿的。”
      这些人!
      胤禛却笑,四爷府里,最不缺的就是痴人。
      “什么呀?奴才们都给我惯坏了。”
      “没有呀,心格格不是被你调教的挺好?”他还学我的腔调。
      他不提这人,我几乎就要忘记了。这都什么时候了?他还不去采了那两朵花儿,弘历弘昼打哪儿来啊?可叫我开口让自己的老公去睡别人,实在,太难。
      “晚上吃热干面,好不好?”
      他坐在桌前,头也不回,“你自己吃,爷有事要出去。”
      “哼……”我小声哼,他听不见。
      王爷是越来越忙,福晋却越来越闲。闲到开始学绣花,弄得莫儿哇哇乱叫,“一直以为主子是忙得没时间,竟真是一点也不会绣?”
      “这么多年不拿针,你看看你还会么?”我将那些劳什子扔到一边,猛吃热干面。
      正吃得欢呢,十三来了。他这次被放出来,竟然还赶上了老康二月底巡畿甸,也跟着去了。同行的有太子爷胤礽、雍亲王、淳郡王、胤禩、十三、十四、十五、十六。父慈子孝,一派和睦美满。对老康还真能当做什么事儿都没有发生过一样,我感到由衷的敬佩。
      “这是什么吃法?”十三看着我面前的热干面和海带骨头汤,问道。
      “拌面,没见过?孤陋寡闻的十三爷。”我笑着,“莫儿,去给十三爷也端一碗来。”
      古怪精灵的莫儿就扔出俩字,“没啦。”
      “怎么我一来,就没了?”十三笑望着她,温柔道。
      “再拌一碗么。我吃完了,跟绿衣出去走走。莫儿,你给我老老实实拌面,回头十三爷要是上四爷那儿告了状,说四嫂我招待不周,我可要唯你是问。”
      “主子!”莫儿跺着脚,双颊生霞,娇羞美艳。
      我并不知道这样做,是对或是错。郎情妾意,落花流水,都是他们之间的事情。即使伤害到蔓菱,我也无法伸手阻拦。手心手背都是肉,帮谁不帮谁?蔓菱还能守着十三,为他生儿育女。可莫儿呢?她只要见他一面,就已经是那样的开心,我怎么忍心?
      如若有一日,胤禛身边也出现这样一个人,我要怎么办?将他拱手送人么?
      不知道。
      “绿衣,去水榭那边走走吧。”
      这个府邸,已是熟悉得不能再熟悉。
      我闭着眼睛,都不会走错路。只是偶尔会故意绕远道,触摸着喜爱的一草一木。
      廊上有两个小身影,在玩着陀螺。见我过去,便停下来,行礼。
      “额娘好。”
      “嗯,这么晚了,还玩儿呢?”我见弘时的鼻子上还挂着鼻涕,便掏出帕子来,“弘时过来,额娘替你擦一擦。”
      他倒是乖乖地过来了,任我给他擦掉鼻涕,小鼻子还一吸一吸的。李氏生的孩子长得像她,每一个都很漂亮。
      “弘昀,你好些了么?”
      “回额娘的话,好多了。”
      “孙嬷嬷,带他俩回去吧。这早春时节的风,还是挺冻人的。”
      “是。”
      看着那两个打闹的背影,又想起弘晖。斜倚扶栏,望着湖面发愣。碧绿的春水,微波荡漾着,送过来远处那株粉杏的香味。过了半个时辰,估摸着十三也该回府去了,才起身往回走。
      路上碰见钮钴禄氏,问她怎么没跟着爷出去。
      她安静地回答,“爷说隐心只需在府里候着,不必跟出去。”
      “哦,这样。”我也不再多问,便让她走了。
      “绿衣,你觉得心格格变了么?”
      “回主子的话,应该是变了。”
      “什么叫应该?”
      “人总是要长记性的。”末了,又加一句,“娘说的。”
      我一笑,“你娘的话,你倒记得很清楚。”
      晚间,胤禛带了一个人回府,在书房谈到夜深。
      后来才知道,那个人是年羹尧,胤禛称他作亮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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