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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婚前 ...

  •   躲在房间里细细地给两个小木头人画衣服,描眉眼。无奈功底实在很烂,放进水里洗了好几遍,再洗下去,就快成俩老头儿老太太了。给自己打气,最后一遍!发誓不能回去找白晋。他都已经放话出来,说我绝对要去找他帮忙的。怎么也不能给他料死了。我堂堂四福晋也是很有志气的人。
      又费了半天的功夫,看着不怎么满意的作品,算了,就这样儿吧。生活也就这么个残次品的档次。一身华服又能怎么?张爱玲同学说了,生活是一袭华丽的锦袍,上面爬满了虱子。这话虽诡异,却也实在。
      听见有脚步声,赶紧将小人藏好。
      原来是十三跟蔓菱。进门了,两个人都撅着嘴,哼鼻子瞪眼睛的。不用问我也知道原因,肯定是那娇小可人的瓜尔佳氏。蔓菱已经见过她了,她是这么形容来着。当然,蔓菱绝对是带着有色眼镜看人。可十三呢?佳人在怀,还不满个啥?
      “敏姐姐……”蔓菱叫了我一声,眼眶子都是红的。那份委屈,难以言表。
      “四嫂……”十三也跟着喊了一声,惹得蔓菱又瞪他两眼。
      我指了指桌边的两张椅子,“想站着听我教训么?”
      两人极不情愿地坐下,谁也不吭声。
      “怎么了?”
      十三看看我,“我哄不了,请四嫂帮忙。”
      “你不是号称挺会哄女人的么?”我故作惊讶道。
      “哼,就是很会哄。才几天呀,就把人给哄到床上去了。”蔓菱牙尖嘴利地道。
      我斜了一眼十三,“怎么这么不小心?”
      十三不明所以地看着我。
      我又说,“上床就上床,怎么还被撞见了?不知道关门?”
      这下他更愕然了。
      “敏姐姐,你是帮我还是帮他?”蔓菱气得大喊。
      我晃了晃脑袋,笑眯眯地道,“姐姐我谁也不帮。都说清官难断家务事。我又不是清官,断不了的事儿,我还不会搅黄了?”
      “敏姐姐!”
      “蔓菱,如果你就因为这个生气,那我不是要上吊自尽了?你要真有心抗争,就再去找个男人,气死十三。”
      “她敢!”十三也大嗓门起来,“四嫂,你说什么胡话呢?”
      “咦,你还知道我在说胡话?所以刚才我说的也是胡话。自己的幸福要靠自己争取。皇上给你的女人你拒绝不了,还都得照顾到。瓜尔佳氏是第一个,但绝对不会是最后一个。你以后要怎么跟蔓菱交代?你都说了些什么不着边际的誓言给她了?说到就要做到。做不到就别信誓旦旦。男子汉大丈夫,这点担待都没有?哄女人得掐中要害,平时就知道嘻嘻哈哈,关键时候抓瞎。”
      蔓菱在一旁直拍手,被我瞪了一眼,又安静下来。
      “还有你,幸灾乐祸,根本没长大。蔓菱,你想过嫁给十三是不是?可嫁了之后呢?该你的情爱甜蜜,你一样都不能少跟他要。可该你担的责任呢?他生在皇家,不可能只娶你一个。你若是不愿承受这个,现在反悔也来得及。我永远是你的敏姐姐,只是你不可能叫我一声四嫂。”我还真是被洗脑得很彻底。不过一想起十三以后的苦日子,就替他们两个担心。他没有封王进爵,一直不会有什么钱,那么一个家,撑起来也不是件容易的事情。
      蔓菱被我说得低了头,小声叽咕,“八爷不是就只娶了一个怀珍格格。”
      我抬高音量,“你是想让十三也跟八爷一样不招皇上待见?”
      十三闻言愣了一下,“四嫂何出此言?”
      突然发现自己说漏了嘴,我冷静道,“枪打出头鸟嘛。这么个异数,谁都觉得奇怪。皇上那么在意子孙,在意后继有人,对他们两个估计都有意见。”
      说实话,我也很佩服怀珍的勇气跟胆量。跪一天南书房也是要点坚持才行的。老八倒也是个会做人的,陪着她跪了一整天。是让人羡慕,可不知道这两个人心里到底有没有计较过,这么做值是不值?
      标新立异总不是什么好事。往往新事物出现的时候,人们一贯的态度都是抗拒,甚至唾弃。所以改革从来都不是一蹴而就的事情,时代的变迁,观念的更新,都是那么的漫长而难熬。就冲我这种处世的态度,也就够格做个小小的老百姓,成不了什么伟大的人物。
      我也很想坚贞一把,轰动一把,可我现在皇四子的大老婆,为了某些事情,要学会忍耐会学放弃。我跟胤禛捆绑在一起,就不得不为了他的某些坚持,而放弃我的无谓的坚持。
      就算在现代,那些颇有些成绩的男人们,出了家门,你就管不着了。人家该干嘛还干嘛。有人说,诉诸法律啊!法律?法律有个鸟用?法律能陪你吃烛光晚餐?法律能给你接送儿子上下学?法律能在生日的时候给你买礼物?还是法律能给你带来高潮啊?那一纸婚书,不过是个形式,关键还得看人心。
      不过,现代社会的唯一好处,是可以选。忍?还是不忍?这绝对算进步。可在这儿,绝大部分都是要忍的,一忍就是一生呐。
      那两个家伙被我胡说一通,然后决定和好了。
      以后不许拿这事儿来烦我!我这么跟他们两个说。
      因为我不想去揭自己的疮疤,蔓菱心里的创伤,跟我的如出一辙。只是她还不知道怎么去屏蔽,也许她慢慢地会找到自己的方式。而我,选择做一只瞎眼的鸵鸟。
      我又交代,“初七巳时去崇文门的洋教堂,给佟先生带个话,让他也去。”
      临走,那两人居然就已经恢复了往日的甜甜蜜蜜卿卿我我。
      真是没有气节的人!
      重新坐下来,思量还要请去观礼的人。
      十三、蔓菱、佟老三、雷天启、琉璃……嗯,张廷玉那家伙没事跑去做什么七品芝麻官,真是!来不了,名字划掉!白晋?白晋还是算了,老康给他派的活儿还堆成山呢,回头让老康知道了,又是麻烦。其他人,要么已经不在人世,要么请了不一定来。
      仔仔带不带去?
      不带。
      享受二人世界。
      又想起胤禛说再要孩子的事儿,头很疼。实际上我很期待再次怀孕,如果我又怀孕生子,是不是就能打破历史的平衡?那么,仔仔的命运是不是可以改变?可如果真是这样,胤禛的命运会不会也被改变?这些都不是我所能决定的,问题的核心是,为什么我还没有怀孕?
      没有答案。

      初六的晚上,一切准备就绪,只等天明。胤禛乖乖地听话,要去别处歇了。
      “去哪儿都行,别跟我说,我会哭。”我半开着玩笑,倚了门框,目送他出去。
      他就站在那一院墙的绿叶子下面,脸上是那样斯文的笑,“真的不留我?”
      我坚定地摇摇头,“不留。”婚前假装告别单身,做戏要做全套。
      他就扬起下巴,“为什么我觉得你挖了个坑,在等我跳?”
      我嘻嘻笑,“这句该是我的台词,爷抢词儿了。”
      不等他作反应,我快步走到他跟前,用手指戳着他的胸口,“刚才忘了说,明天你要穿得好看一点,要英俊潇洒,风流倜傥,浑身都是男人味……”
      “难不成我还能浑身都是女人味?为什么要穿得好看?去哪里?”
      我摇着食指,“无可奉告。”
      见他还没打算出去,我就拉开院门,“记得,明天一早来见我,带着花儿来。”
      什么花儿?
      我一瞪眼,自己想去,反正不是桂花!
      他拉过我,在我额头上一吻,“虽然不知道你要干什么,却觉得应该是幸福的事儿。这样随心随性,还是头一回。”
      我明媚地笑着,心中充满疼惜,“放心吧,我还会害你不成?亲亲老公大人,赶紧去睡。”我可不希望明天是两只熊猫在宣誓。
      不知道他是怀着怎样的心情离开,望着他颀长的背影,我泪眼朦胧。就是这个人啊,将要与我共度一生的人,怎么爱也爱不够的人……心里突然生出一种莫名的担忧,就像真正的准新娘一样,担心我的新郎会落跑,扔下我,不知所踪。
      “胤禛。”我大喊一声。
      他猛地收了脚步,站在原地,而后转过身来,望着我。那么遥远的注视,透过秋夜的稀薄凉气,送到我的面前。那如水的目光,熟悉的目光,让我如此心发慌。
      “怎么?”
      “你有一对儿戒指么?一式一样的,你一个我一个。”我突然发现自己竟然遗漏了如此重要的事情。
      他也不往回走,还是隔着月色说话,“金的银的还是玉的?”
      “都行,什么都行。有就记得带着。”
      见他点点头,我快速转身,用力合上两扇木门,因为我发现自己不愿意看着他离去的背影,怕自己又会喊出来……这样一个陌生的我,患得患失的我,小心翼翼的我,多么令人讨厌。
      一个人在床上翻来覆去地折腾了大半夜,好不容易迷迷糊糊地睡着了,却又梦见好多好多的人,仿佛是那次在周庄,烧得稀里糊涂,还在四处乱逛,累到腿抽筋。那万三蹄髈可真是难吃啊,难吃到隔世不忘。
      天刚蒙蒙亮,我就睡不着了,爬起来,叫莫儿。开始洗脸,梳头,化妆,找衣服,神经兮兮地满屋子转来转去。
      “主子,您要什么,奴婢去给您取。”莫儿见我这样子,哭笑不得。
      我一跺脚,问题是我也不知道自己要什么啊!突然灵光一现,“莫儿,把你的衣裳给我翻出一套来,我要米色的,或是青绿色。”
      “啊?”
      “不是才给你做了几身衣裳么?”她正长个子,之前的旧衣裳也穿不了。
      “是,奴婢这就去取。”
      穿了莫儿的衣裳,我往镜子前一站,志得意满地笑起来。其实这细布衫裙比那一身华服更挑人,是我喜欢的奶白色,面料上印有隐隐的回纹,简简单单。上衫,下裙,只是腰间没有宽腰带。要是能束了腰,那就更完美了。
      干脆又将头上的发髻拆了,梳了两条光溜溜的麻花辫子。耳垂上,挂着胤禛之前送我的一对玉鱼钩。也不知道他从哪里找来的这么别致的小东西。
      “去把白先生给的那顶碎花帽子拿来。”
      莫儿快速取回,疑惑地问,“那头纱还带不带?”
      “带,当然带!等会才戴,先拿着。”我将帽子扣在脑袋上,丝带在下巴上绕了个蝴蝶结。帽子的样子,怎么说?《傲慢与偏见》看过没?跟伊丽莎白戴的那种差不多。小小的,只能遮住前面半个脑袋,后头还都露着呢。除了多出来的羽毛,不过早已被我拆了。
      好看么?我问莫儿。
      莫儿连连点头,比上回戴着好,原来要梳辫子才好看的。
      我收拾完毕,跑出去一看,天还早。
      于是坐在院子里的石凳上,望着渐渐明朗的天空,没有一丝云的浅蓝色。微微的晨曦从高高的槐树枝叶间透过来,那橘色的光亮,柔和而轻慢。有小鸟开始鸣叫,此起彼伏的,相互呼应着,呼唤着。悦耳的啼声,如天籁一般。空气中都是青草的香味儿,伴着淡淡的水汽。夜里的雾也随着光线的升起,慢慢散去,只剩青草上那一点点的露珠,算是留了痕迹。
      又听见国子监的钟声了,仿佛还有监生们急急匆匆的脚步声,不太真切。
      过了一会儿,才听见门外有声音。
      急急地起身去开门,就见胤禛正举手要推门。他就那么僵在那里,望着一身素衣、略施脂粉、喜笑颜开的我。手里还拿着花,不知名,如繁星点点,天蓝颜色,细窄的叶子跟细长的杆儿。
      “路边采的野花么?”我自觉地伸手接了过来,放在鼻子底下嗅了嗅。还好,没有奇怪的味道。
      “国子监那边的墙根儿下采的。”
      “怎么跑那儿去了?”
      “醒来得早,你交代的任务又没完成,就四处转转。”
      “戒指呢?”
      他摊开掌心,两个红色玛瑙的小圈圈,泛着莹莹的光泽。
      我高兴地叫他收好,然后又退了两步,上下打量着他。还是浓黑剑眉,一双犀利的黑眸,尖尖的下巴,冷峻清秀的一个人。可嘴边泛起的那个淡笑,是那么的温柔与舒心。
      “今儿怎么想起来穿浅色了?”我歪着头问。浅浅的褐色,跟我的奶白色挺搭配。我俩站一块儿,就是一杯卡布奇诺。他是底下细腻浓郁味苦芬芳的咖啡,我就是上面轻轻漂浮快乐旋转的白色泡沫。
      “你不是要好看么?捡平时穿得少的,觉着新鲜,就会好看了。”
      “好看,好看,大大地好看。”还有逻辑清晰,我喜欢。
      我挽了他的胳膊,走吧。
      去哪儿?
      吃早餐,喝粥么?我知道一家粥铺子,有很好很好的青菜粥,还有很香很香的咸骨粥。
      一路上,安静地走着。莫儿跟安巴远远地跟了。
      怎么不说话?
      我一笑,就想听听你的脚步声,还有我的脚步声,看看是不是一致的。
      他也笑笑,傻瓜。我要走得快了,你说一声就是。
      不快不快,将将好。
      等到了街边的小粥铺子,找了个位置坐下。这会儿人多,店主忙得团团转。待她一个转身,招呼我们,“哟,敢情这位爷跟夫人是一家呢?”
      我这才惊异地望着对面坐着的气定神闲的男人,你也常来?
      巧合。我不知道你也来。
      呵呵,我就开始傻笑。我这样傻笑,会笑一整天,你受得了么?
      嗯,只要不被你带着也傻笑就行。
      这叫什么话?爷的自制力与我有什么相干?
      我们两个坐在简单的木桌边,分吃一碗粥。你一口,我一口。莫儿跟安巴坐在另一边,却是一人一碗咸骨粥。从碗里升腾起来的热气,迷住了我的眼睛,雾蒙蒙的。我就这么半趴着,看着胤禛认真地吃粥。
      “好吃么?”
      “好吃。”
      “我也会煮,回头给你露一手。”
      “好。”
      舌尖残留着青菜的清香,让我突然有种恶作剧的冲动。
      “吻我一下。”我小声道。
      “嗯?”他仿佛在确认我说的是不是这句话,“这儿?”
      我点点头,“你说的,我最大。”
      结果那人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亲了一下我的额头,那半秒钟都没有的温热,“咻”的一下就离开了。
      “哎,谁叫你吻这儿了?”我瞪着他,懊恼着。
      “你也没说一定亲哪儿。”他狡诈的样子,活像一只狐狸。
      “行,算你狠。”我转而朗声道,“老板娘,结账!”
      给我等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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