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枉然》张思睿

11、那么大一把

　　云隐最终还是带着叶璇去了岷江城，捉了沈家少家主沈从山。
　　沈从山房内，八颗萤石整齐嵌在墙壁上，散发着盈盈光辉。博古架上放着不少从叶家搬来的物件，多数都是从前叶璇的东西。
　　沈从山跪在地上动弹不得，小七正手持金针不停地往他身上扎。
　　“神道，天宗，魂门，天柱......”
　　云隐念一处，小七便扎一处。
　　十数根金针扎在沈从山周身大穴上，金针整根没入皮下却没沁出一点血迹。叶璇不禁感叹，能跟在云隐身边的都不是正常人啊。
　　金针入体，刚开始只是肉//体上的疼痛，倒也还能忍。随着金针数量的增加，沈从山只觉得胸中似有百爪挠心，难受得快要疯魔。偏偏自己动也不能动，更发不出一点声音，连最简单的睁开眼睛得做不到。
　　突然遭此大难，他也不清楚到底是因何缘故，原是正准备打坐，却突然被一股巨大的威压压得跪在地上，动弹不得。自己这半年来认认真真修炼，极少出去晃荡，想来应该也没有得罪什么了不得的大人物，况且能悄无声息进入沈家后院的人，自己怎么敢得罪。
　　沈从山只觉得自己快死了，经脉中像是有千万条虫子在爬行，痒得让人想将手伸进血肉中把它们挖出来。
　　云隐让小七把扎的金针往外收了一收，沈从山突然觉得心中松快了许多，自己也能动了。
　　他倏地睁开双眼，张开嘴便想喊人，可是任凭他怎么努力都发不出一点声音。
　　眼前这个丰姿冶丽的男人笑吟吟地看着他，沈从山一时有些发怔，余光瞥向身旁的小童，看着不过十一二岁的年纪，弱的像一只刚出生的小狗崽子，都无需自己动手，一点威压丢过去就能碾死。那孩子手中抓着一把金针，一脸兴奋地盯着他，眼睛格外的亮，似乎在思考他身上还有哪些地方能再扎几根。

　　不是一根，是一把！那么大一把！！！

　　沈从山此前从未觉得针是多么厉害的武器，甚至隐隐有些瞧不上那些使暗器的。一根针而已，能有多大的杀伤力。
　　但在刚刚切身体会过之后再见到针，只觉得后背冷汗涔涔。
　　眼前这两个人自己并不认识，他们一来就将自己折磨一番却并未下杀手，想来应该是先给自己个下马威，另有所图。
　　就两息的功夫，沈从山心中已经转了几道弯。
　　他示意云隐解开禁制，自己会好好配合。
　　云隐解开禁言，沈从山想抬手却发现自己依旧不能动，心中怕得要死却不得不壮着胆子出声道：“前辈深夜来访，不知找晚辈有何贵干？”
　　“没什么，找你了解点事情。”云隐神态悠闲，没有丝毫打家劫舍、作奸犯科的模样，仿佛只是夜里睡不着出来溜达溜达并亲切友好地指点一下后辈罢了。
　　“前辈您尽管问，晚辈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沈从山言语恭敬心理却盘算着怎么脱困。真是该死，人都死哪儿去了，本少爷房间里多了人都不知道，明天一个个都别想好过。
　　云隐问道：“听说你带人屠了叶式满门，是也不是？”
　　沈从山心中想道：莫非是来给叶家报仇？这么多年也没听说过叶家有什么厉害的靠山？不然自家也没这个胆子将叶家满门屠杀殆尽。犹豫再三，沈从山还是硬着头皮道了句：“是”。
　　“本座很好奇你们究竟是为了什么样的灵丹妙药、天材地宝亦或者是绝世神兵？”云隐顿了一顿：“而灭了人家满门老小。”
　　祸不牵连家人是修仙界不成文的规矩。这些自诩正派的修仙者虽然自己平时偷鸡摸狗、杀人夺宝的事情没少做，却人人满口仁义道德，为天下苍生鞠躬尽瘁死而后已。最是瞧不上灭人满门，人人得而诛之的大奸大恶之人。
　　“这.....晚辈属实不知，晚辈也只是听命行事，想来不过是家族之争。”沈从山心惊，这件事情没有多少人知道，参与的人也不多。除了自己和那边的人也就只有父亲和两位嫡系的长老知道了。
　　“他说他不知道呢，怎么办。” 云隐耸耸肩，稍稍侧身，露出站在身后的叶璇。

　　沈从山一眼就认出了他，他的声音陡然拔高：“叶璇？你怎么在这儿？你不是掉下长渊死了？”
　　“死？你们都没死绝我怎么敢死！”若是从前的自己根本不会将沈从山放在眼里，不过是一次又一次的手下败将罢了，可今时不同往日，现在自己废人一个，能来这里完全是靠着云隐。叶璇恨极了他，眼下只想上前亲手将他身上那些金针一根一根按下去，看他受尽折磨而死。叶璇双拳紧握，极力压制着想将其千刀万剐的冲动。他知道，沈从山只是一个小喽啰，真正的主谋另有其人，且势力定是不小。
　　“既然他不肯配合，小七。”云隐微微抬起手指，做了一个下压的手势。
　　小七立马明白了谷主大人的意思，十分狗腿地将刚刚撤出来的金针一根又一根地按了回去。按完仍觉得意犹未尽：“元君，其实我觉得天池和石关还能再扎两根儿。”
　　在云隐的默许下小七开始仔细研究还有那些地方可以扎。不光要可以扎针，还得有效果，要是哪根针扎错了，回去至少得被念道一个月。
　　叶璇看着被折磨得痛不欲生的沈从山，只觉得心中畅快无比。
　　沈大少爷生来便是娇生惯养，何曾受过这般酷刑。但此事事关重大，沈从山咬紧牙关，只要自己抵死不说他们还能在沈家杀了自己不成。他可是点了魂灯的，一旦自己出事，他们三个也别想全须全尾地走出沈家。
　　云隐的耐心已经被消磨殆尽，叹了口气：“你既不肯如实相告，那本座也不强求。”
　　刹那间，沈从山突然想到，要想知道事情的真相，还有另一个办法，搜魂！！！只是被搜后的自己非死即痴，沈从山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却惊恐的发现自己发不出一点儿声音。
　　云隐抬手覆上沈从山的额头。全然不顾手下那双惊恐的眼睛，开始搜魂。

　　片刻后又抬手覆上叶璇的额头，将这些画面传入叶璇脑海中。

　　是夜，家主传讯：速来议事堂。
　　沈从山急匆匆赶到议事堂时家主和两位嫡系长老已经到了，堂中还坐着三位身着黑色道袍的修士，一个老者一个中年男人和一个青年。从衣着上看不出这三人的来路，沈从山修为太低，全然看不出来他们的修为，但能让长老亲自倒茶的，必然不是一般人。
　　最先开口的是那位老者，老者须发花白，声音却中气十足不似暮年：“今日我三人前来，多有冒昧，还请沈家主见谅。”
　　老者并未自报家门，显然是不想暴露身份。
　　“道长客气了，不知三位此番前来所为何事？”沈家家主沈行之问道。
　　老者笑眯眯地表明来意：“今日我三人来到贵宝地，一见家主您就特别投缘，故来为家主您排忧解难呐。”
　　“您说笑了，沈某何难之有？”沈行之回应道。
　　老匹夫，有事说事，在这里唧唧歪歪浪费我们时间。沈从山心里的白眼快翻到天上去了，但碍于对方三人实力高强，面上不敢显露一点出来。
　　“听闻这岷江城自古以来便是沈氏的天下，祖上也曾是显赫一时的大族，不过区区千年光阴，竟然沦落到与叶氏这种立宗仅数百年的氏族平分秋色的地步，近年来更是始终被这叶氏的人压着一头，这岷江城都快改姓叶了，连家主您也。。。。。。”
　　一时间堂上针落可闻，同老者一道来的黑袍青年都因气氛有点尴尬而摸了摸鼻子。怎么专戳人家痛处呢。
　　咳咳，见沈行之等人脸色都不太好，老者轻咳两声缓解尴尬继续道：“大丈夫生当有鸿鹄之志，岂能久居人下，今日我三人愿助沈氏一臂之力，除掉叶氏，一统岷江城！”
　　沈行之断然不会信他的鬼话，又问道：“三位道长，非我多疑，只是我们沈家与三位往日素无瓜葛，三位因何肯出手相助？三位既不表露身份也不说明原由，这让我们如何相信三位。”

　　老者见忽悠不成功也多少有点尴尬，又道：“实不相瞒，吾等此行是为寻回一件丢失的宝物。”
　　老者顿了顿继续道：“沈家主有所不知，这盗宝之人就是叶家家主叶重。这叶重表面清君子，实则真小人，前些日子乘我们不备，盗走了我族一件宝物，实在是令人愤恨，我三人特来追回。”
　　“既是寻回自家宝物，那也是理所应当，道长自去便是，莫非是有什么难处不成？”沈行之当然不信，特意加重“自家”二字，他与叶重相识多年，叶重断然不可能做出这种事情，以他的性格，绝不屑于偷盗他人宝物，若真是得了宝物也应是无主之物，这老者必然是信口胡诌。
　　老者见沈行之油盐不进，面上有些挂不住：“我三人初来乍到，对这岷江城并不熟悉，想着有个熟悉的人好办事。听闻沈、叶两家相争多年，便想来与沈家主合作一番。既然沈家主不需要我三人相助便罢了，哼!也不知这岷江城中的其他世族可否需要。”言罢便甩开袖子要走。
　　沈行之闻言皱了皱眉，看样子是非动手不可了。
　　“三位道长且慢。”见三人当真要走，大长老急忙出声，“容我几人先商议一番可否？”
　　议事堂后厅。
　　大长老率先出声：“家主何不应下？”
　　“此人所言一听就是信口胡诌，他若说的是其他家族的人，还尚可信其三分，叶重？绝无可能。长老，您二位会相信吗？”沈行之问道。
　　“家主，您还没看出来吗？无论这件宝物是不是他们的，无论这件宝物是否真的是叶重所盗，即便根本没有这件宝物，若是他们铁了心要动手，哪是我们能够阻止得了的。这三人修为皆在你我之上，那中年人更是深不可测，可见这背后的势力哪是我们能够开罪得起的，要怪也只怪这叶重拿了不该拿的东西，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况且这叶重平日里得罪过不少人，我们不出手自有其他家族的人会出手，何必便宜了别人，我们不过是顺势而为罢了。”
　　见沈行之摇摆不定，大长老苦口婆心道：“沈家这么多年的基业万万不可断送于你我手中啊。”

　　“父亲，机不可失啊。成大事者，不拘小节。”沈从山急忙出声道。他早就看叶璇不顺眼了，可打又打不过，只能忍气吞声，这千载难逢的机会岂有不抓住之理。
　　“家主当以家族兴旺为重啊！”二长老也出声道。

　　四人回到议事堂，见三人还在心中稍定。
　　“听道长所言，这叶重所为可谓是令人发指，我们沈家便与道长一同惩恶扬善，助道长夺回宝物。”大长老站出来义愤填膺道。
　　老者望向沈行之，沈行之颔首表示同意。
　　沈行之同意倾尽全族之力帮他们夺回宝物，并开出条件：“沈家要侵占叶家在岷江城内外的所有产业。”
　　老者回头与另外两人对视了一眼，点头答应了：“叶家的产业如何分配我们不过问，但是有两点，一是我们三人在岷江城的所作所为沈家也不得干涉。其二便是如若此事东窗事发，只能当是沈家一门所为，与我们三人毫无干系，沈家主认为如何？”

　　沈从山听着这意思就是：宝物跟你们沈家没有关系，但是这个锅必须由沈家来背。
　　沈行之与二位长老传音商量了一番。
　　“可。”
　　沈家侵吞叶家的产业，他们拿走他们想要的东西，各取所需，两全其美。
　　“从今以后，这岷江城可就是沈家主一人说了算了，恭喜恭喜啊。”几人相谈甚欢，谈笑间定下了数百人的生死。
　　云隐将灭门的那段略过，事发前的影响悉数传入叶璇脑海。
　　“呵，真是可笑，杀人夺宝还要编造出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一群道貌岸然的卑劣小人。”云隐接过小七奉上的帕子，一根一根将手指擦拭干净，“这人你是现在杀还是再玩一会儿？”
　　“多谢元君，他现在还不能死，就这么死了也太便宜他了。”叶璇已经可以料想到，明天早上沈家定会人人自危。少家主在自己家都能变成痴傻，更何况其他人。
　　叶璇问云隐：“元君可知这三人是何人？”
　　“人呢我是不认识的，不过看功法路数和他们所寻之物，想来多半和中洲那几个大门派脱不了干系，你往衡苍派、瀚海宗这些宗门去查，多少是有些收获的。”
　　“衡苍派、瀚海宗，衡苍派、瀚海宗。”叶璇双目泛红，喃喃自语，又似有疯魔之举。云隐又一扇子排在他的脑门儿上，一股清凉的灵气注入神府，再次将他拉了回来。
　　叶璇愣愣地站在原地，面前的人长身而立，墙壁上镶嵌着的萤石洒下柔和的光辉，照在云隐身上有种不真实的美。叶璇此刻心中只有一个念头：月白真的很衬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