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快递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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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微几乎是飘回宿舍区的，脚步虚浮得像踩在棉花上。
夜风拂过她汗湿的额发，带来一丝凉意，却吹不散心底那片厚重的迷雾。
直到用微微发颤的手刷开宿舍门，反手锁上，后背紧紧抵住冰凉而坚实的金属门板，听着那声轻微的“咔哒”锁闭声，她才敢大口喘息，确认自己真的从那个男人冰冷的目光下……活着逃出来了。
心脏还在胸腔里失序地狂跳，手腕上被佐克用力攥过的地方，一圈清晰的红痕火辣辣地疼，无声地诉说着刚才那短暂交锋中蕴含的、足以碾碎她的力量。
……就这么结束了？
她整个人都是懵的。
预想中的严厉盘问、无情拆穿、甚至更可怕的、属于黑暗世界的清理手段，一样都没有发生。
那个在内部通缉令上眼神嗜血、被标注为“极度危险，遇即格杀”的男人，在发现她身体缩水后……竟然只是沉默地、极具压迫感地看了她半天，最后从喉咙深处滚出一句低沉而模糊的嘀咕，就转身融入了阴影，放她离开了？
“还是这么……胆小。”
佐克说得极轻，沙哑的嗓音裹挟在训练室特有的金属尘埃气息里，听不出喜怒，甚至没有多少下属对上级应有的敬畏。
那双深灰色的眼眸在阴影下近乎墨黑，像两口深不见底的寒潭。
在她承认身体出“小问题”时，那潭水深处似乎掠过一丝极快敛去的惊怒，不是针对她的欺骗，更像是……某种东西脱离掌控时本能的反应。
那语气，古怪得让时微心惊——更像是一种……带着某种陈旧熟悉感的、近乎无奈的纵容？仿佛在说“你怎么还是这副德行，一点没变”，透着一种与她认知中“穷凶极恶的通缉犯”截然不同的违和感。
这感觉太奇怪了，像一根柔软的刺，扎在她混乱的思绪里。
他们之间，真的只是冰冷的上下级关系吗？哪有下属会用这种近乎……亲昵？不，谈不上亲昵，是一种更复杂的、仿佛共同经历过什么的态度，来评价顶头上司的“胆小”？
而且，面对一个明显状态不对、破绽百出的首领，他非但没有趁机发难、夺权或者灭口，反而……最后那句带着命令口吻的“最近，别主动联系‘芬太尼’和‘吗啡’那几个家伙”，仔细回味，竟更像是一种变相的保护？替她暂时隔绝了组织内部其他可能更麻烦、更不稳定的因素？
时微甩了甩头，试图把这些荒谬又令人不安的念头从脑子里驱逐出去。
不能放松警惕！她告诫自己。
佐克是特级通缉犯，是“药剂厂”这种高危组织的核心成员，他的心思怎么可能简单？也许这只是另一种更深的试探，一种猫捉老鼠般的戏弄，或者他另有所图，比如想独占“BOSS”的资源或影响力？
她拖着依旧有些发软的双腿，踉跄走到床边，把自己像一袋沙子般摔进柔软的被褥里。
记忆棉包裹住她疲惫不堪的身体，却无法安抚她混乱的心绪。
脑子里像塞了一团被猫疯狂抓挠过的毛线，千头万绪，理不清，剪不断。
“算了，不想了。”她对着装饰着星空穹顶的天花板，长长地叹了口气，决定暂时放弃这种无意义的、只会增加内耗的揣测，“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吧。琢磨也琢磨不明白，反而自己吓自己。至少……至少目前看来，他暂时没有流露出立刻要撕破脸的恶意……”
这是唯一能让她稍微安心一点的地方，佐克没有暗示她需要在军校内部搞什么破坏。
让她悬到嗓子眼的心，总算落下了一半，起码关于她是卧底这个想法应该不成立，毕竟应该没组织派boss来卧底的吧？有可能现在军校这个身份就是她明面上的身份。
想通了一切，时微才强迫自己振作起来，不能坐以待毙。
她重新打开光脑，淡蓝色的光屏在渐亮的晨曦中幽幽亮起。
这一次，她的搜索目标更为明确和急切。
她首先试图深挖“药剂厂”的信息，但这个组织如同其名，隐秘得像笼罩在浓稠的迷雾里，公开资料极少，除了措辞严厉、盖着猩红“绝密”印章的通缉令，就是一些流传在灰色地带、真假难辨的恐怖传闻。
然而，在像考古学家般耐心翻阅大量陈年新闻、边境报告和冲突摘要时，她注意到了与“药剂厂”频繁发生激烈冲突的另一个庞然大物——“自由者联盟”。
根据零碎的信息拼凑，这是一个结构相对松散但规模极其巨大的幸存者组织联盟，占据着广袤而荒芜的废土疆域，信奉绝对的力量与生存自由，对“药剂厂”这种行事诡秘、热衷于禁忌生物与精神技术研究的组织属于又爱又恨，双方关系似乎很模糊。
但是也能看见看，双方在稀缺资源、势力范围以及根本理念上冲突不断，手段都颇为酷烈。
“自由者联盟……看来是个不好惹的庞然大物。”时微揉了揉胀痛的眉心，感觉前途仿佛被更深的黑暗笼罩，危机四伏，看不到光亮，老天爷，能不能让她穿回去啊。
她就这么查查停停，像一个在信息海洋里艰难泅渡的人，拼命想要抓住一块有用的浮木，直到窗外天光大亮，阳光透过窗户洒在地板上。
不知不觉，她竟熬了一个通宵，眼睛干涩发胀，头脑昏沉得像塞了一团浆糊。
第二天上午，《高等战略理论》课上，时微顶着两个浓重得用遮瑕膏都盖不住的黑眼圈，脑袋不受控制地一点一点，强烈的困意像汹涌的潮水，一波波冲击着她脆弱的意志防线。
教授沉稳的声音仿佛来自遥远的天边，她一个字也听不进去，眼皮重得像挂了两只铅球，几乎要当场昏睡过去。
下课铃响，时微昏昏沉沉地收拾东西。
“呵。”旁边传来一声毫不掩饰的、带着讥讽的嗤笑。
陈晟斜睨着她，声音不大不小，刚好能让前后两排的同学清晰听见，“我们的‘首席’大人，昨晚是去执行什么关乎星系存亡的秘密任务了？还是说，这首席的位子实在太重，压得你连基本的精神集中都做不到？”
他刻意顿了顿，加重了语气，“要是实在撑不住，体力不支，早点说出来，也好让给更有能力的人。”
若是平时，时微大概会内心疯狂吐槽几句“关你屁事”，然后选择无视。
但此刻，她睡眠严重不足，神经格外敏感脆弱，又被昨天佐克带来的惊吓和一夜未眠的疲惫搞得心烦意乱，一股混杂着委屈、愤怒和“凭什么我要受这种气”的无名火，蹭地就冒了上来，烧掉了她最后一点忍耐。
她猛地抬起头，那双因严重缺觉而更显幽深、仿佛蕴藏着风暴的蓝色眼眸，倏地直直射向陈晟，还带着些许稚嫩，此刻却异常清晰冷静的嗓音，平静地一字一顿地重复了一个无可辩驳的事实：
“首席是我。”
整个教室瞬间安静了几分，不少同学都好奇地看了过来。
陈晟被这直白、笃定甚至带着点“我就陈述事实你能拿我怎样”的回应噎了一下，脸上闪过一丝明显的恼怒，他压低声音，带着威胁的意味：“时微，你别太得意！模拟战赢一次算什么？运气好而已！真正的较量还在后头！战场上的残酷，不是你这种靠小聪明……”
“首席是我。”时微毫不客气地打断他，语气依旧没什么波澜，只是再次清晰地重复了一遍。
她太累了，累到没有精力也没有兴趣跟他进行任何无意义的言语纠缠，但这简单的、不断重复的四个字，却像一面坚固的盾牌，比任何华丽的辩驳都更有力，更让人无从反击。
陈晟的脸颊肉眼可见地涨红了，拳头在课桌下握得咯咯作响，他还想说什么，试图挽回面子。
但时微根本没给他组织语言的机会，在他再次开口前，第三次说道，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斩钉截铁、终结话题的意味，甚至微微扬起下巴，直视着他的眼睛：“首席，是、我。”
“你……！”陈晟气得几乎要拍案而起，但看着时微那副疲惫却异常平静、仿佛只是在陈述“太阳从东边升起”这种真理的模样，以及周围同学投来的、夹杂着好奇、甚至一丝看好戏的目光，他满腔的怒火像被堵住了出口，只能愤愤地、极其不甘地扭过头去，把纸质课本摔在桌面上，发出沉闷的响声。
这场短暂的交锋，吸引了窗外老教授的注意。
那位以严格著称的战术学泰斗，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目光在明显挑衅失败的陈晟，和虽然疲惫却气场不输的时微之间扫了一个来回，非但没有出言制止，嘴角反而掠过一丝几不可察的、带着玩味和欣赏的笑意。
在他看来，这种充满火药味的竞争，正是指挥系需要的活力，而这位新晋的首席，用最省力的方式化解了挑衅，颇有点“重剑无锋，大巧不工”的意思。
世界总算清净了。
时微重新趴回冰冷的课桌，强烈的困意排山倒海般袭来，她几乎下一秒就要彻底失去意识。
然而，就在她的意识即将沉入黑暗的前一秒，教室门被轻轻敲响。一位后勤处的年轻助教探进头来，目光在教室里扫视一圈，最后精准地落在趴着的时微身上，脸上带着难以掩饰的惊讶和几分哭笑不得：
“时微同学在吗？打扰一下！校门口收发室那边……来了好多……呃，好多给你的快递！各种各样的箱子，堆得像小山一样！把通道都快堵住了！麻烦你现在就去签收处理一下！”
快递？小山一样？堵住通道？
时微瞬间被惊醒，猛地抬起头，睡意全无，脸上只剩下全然的茫然和错愕。
给……她的？
她一个父母双亡、全靠帝国抚恤和军校补助金生活的贫困生，哪来的钱买这么多东西？而且，在这个世界上，除了军校和那个危险的“组织”，还有谁会知道“时微”这个名字，并给她寄东西？
一股强烈的不祥预感，混合着巨大的困惑，像冰冷的藤蔓，悄然缠紧了她的心脏。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快递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