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蛰》冥飞鱼

26、26

　　二人回到局里的时候，看到的是一片异常惨淡的情景。受害人的家属来了五个人，许母已哭倒在许父的怀里，整个人已近虚脱，精神恍惚，只靠一口气吊着的样子。
　　看到许母这个样子，袁熙虹想到了十年前的自己，那时心如死灰的心境她到现在还能清晰的回忆起来，经过了十年她依旧没能走出庄崇辉逝去的阴影，而对于父母来说怕更是一辈子都会活在女儿被人杀死的阴影中。
　　“袁副，袁副。”
　　袁熙虹的身子被摇晃，渐渐感受到耳边传来许珊珊的声音，她回过神来望着许珊珊“怎么了。”
　　“袁副，我叫了你好几次都没应，你怎么了吗。”
　　“我没事。”
　　“这是家属的笔录，你看一下。”
　　“好。”袁熙虹拿过许珊珊手里的文件，径直走进了办公室，陆亭看着她这神思不属的样子有点担心，想要跟上去，被郭瑜叫住问了点事，回过神来的时候，袁熙虹已经不在她自己的办公室了。
　　“袁熙虹去哪了。”
　　“我刚刚看到袁副走出去了，陆队。”
　　“好，我出去看看。”
　　办公室里吵吵嚷嚷的，哭泣声、谩骂声此起彼伏，许珊珊他们都在尽力安抚家属的情绪，陆亭走出办公室，看到袁熙虹坐在走廊尽头正在抽着烟。陆亭有些吃惊，他们这行压力大，女警抽烟的人也很多，陆亭倒不是惊讶这个，只是之前他从未看到袁熙虹抽烟过，这是他第一次看到袁熙虹抽烟。
　　“怎么了，还抽上烟了。”
　　“陆队。”袁熙虹没想到陆亭会过来，下意识的想要把烟熄灭，陆亭阻止了她“抽吧，我还能管这个。”
　　袁熙虹听完笑了一笑，烟没熄，但也没在拿起来，望着天空愣愣的“就是想起一些以前的事情，想出来透透气。”
　　“什么事，能跟我说说吗。”
　　袁熙虹转过头来，看着陆亭，意识到这个人这些时间带给自己的改变。也不知从什么时候起，想起庄崇辉的时间已经越来越少，那种在这个世界上无依无靠的感觉这些日子以来也渐渐没有那么强烈了，她的目光有时会无意识的落到这个人身上，他的眼神让自己感到慌乱，他的关心让自己感到温暖，这么多年来从未有第二个人让自己感到那么心安。本以为会在没有什么念想的情况下走完剩下人生的自己，因为这个人的出现，开始发生一些未曾预料到的改变。
　　“陆队，你……”
　　袁熙虹还没有说什么，听到后面传来许珊珊惊慌的声音“陆队，”
　　“怎么了。”
　　“双方家属打起来了。”
　　陆亭和袁熙虹立即起身回到了办公室，看到两边的家属直接在办公室打了起来，郭瑜和赵晓东也没在，只有许珊珊一个人在办公室里试图劝架，但根本劝不住。
　　陆亭和袁熙虹走进去，一人扯开一边，两人力气都很大，紧紧抓住两个主导的不让动，战火一下就停息了下来。
　　本来犯罪嫌疑人的家属是不会出现在这，可他们大概是想着过来问点事情，问的时候被许家家属听到，许父一下就冲了上去，许珊珊都没反应过来。
　　“好了，别闹了，这里是警局，在这里打架，是想全部被关进去吗！”
　　“你们会有报应的，会有……报应的。”许父说着眼泪掉了下来，他甩开陆亭的手，背过身去抹泪。
　　许家众亲戚都恨恨的看着曾杰亲戚这边，曾杰亲戚看许家这边这么多人，且毕竟也是他们这边错了，终究有些心虚，在袁熙虹的掩护下想要赶快离开。
　　“你们教出来的好儿子！！！”
　　就在袁熙虹护着他们已经要离开时，摊在一旁是许母突然边骂边冲过来，狠狠的往曾杰母亲的头打了过去，袁熙虹只顾着前面，根本没想到后面会冲上来一个人，她转过身去把许母拦开，许母有些癫狂起来，不管不顾的揍过来，连袁熙虹都被打了好几下。
　　陆亭一个箭步冲上来拉开许母吼道“好了，她只是罪犯的母亲，不是罪犯，就算是罪犯也有法律会制裁，你们再这样闹事，别怪我不留情面了！”
　　陆亭的声音几乎喊破整间办公室，所有人都被他的声音震慑住了，许母一屁股跌坐到地上，抱着陆亭的腿又哭了起来。
　　袁熙虹让许珊珊把她们快快送走后，走过来扶起了许母，许母整个人靠在袁熙虹身上痛哭流涕。
　　“为什么，为什么……死的是我……的女儿，她才……二十岁呀，二十岁！！”许母泣不成声，声嘶力竭，仿佛要把最后的力气都耗尽一般。
　　袁熙虹知道此刻任何的语言都是苍白无力的，她拍着许母的背，企图给她一丝些许的安慰。
　　许母哭着哭着靠在袁熙虹身上昏睡了过去，袁熙虹知道她是太累了，让许珊珊把自己的折叠床铺开，把她抬到上面休息。
　　同是坐顺风车受害的李清尸体在许晓之前已找到，这起案件的犯罪嫌疑人刚刚接到通知已确认在逃亡的过程中溺亡，至此，两件案件暂时告一段落。
　　虽然两件案件已争取在最短时间破案，可这两起案件造成的社会影响极其恶劣，局里上上下下开了好几次会议，让大家务必做好宣传和监督工作，杜绝此类事件再次发生。
　　沈局原本是笑呵呵弥勒佛的样子，最近每天表情都十分严肃，局里都传沈局被上面削了好几顿。这才刚过完年，全局上下都开始夹紧尾巴做人。
　　接下来，局里又传开了一个消息，去年从B城空降下来的陆队，今年可能要调回B城去了。具体消息从哪里传来的不得而知，到陆亭听到这个消息时，全局上下都仿佛已经默认他不久就会离开这里，连过完年后一直黑着脸的沈局对着他的时候都是和颜悦色的。
　　“陆队，以后高升了可不能忘了我们呀，有空到B城找你喝酒。”黄队自从上次任务后自认为跟陆亭已经冰释前嫌，每次见到他都是很热乎的跟他打招呼，一来二去，陆亭发现这人就是一根筋，没什么别的心思。这次也是，别的人都是把这心思藏在心里，就他一个人把这消息摆到了明面上，但也是因为他，陆亭才知道了这个不知从哪里开始传起来的消息。
　　陆亭听到后先打了电话给陆父，陆父只交代了句“嗯，回来吧，你要查的那件案子很快就会有新进展了。”
　　要换做前段时间，陆亭听到这消息得乐疯了，虽然陆父没有明说，但他知道既然陆父开了口，那这件案子就有突破口了，他应该要赶紧收拾好行李等着调回去的命令才是。可现在他不舍得走了，这里有了让他挂念的人。他想着是先回京城把案子办了，再回来跟袁熙虹表明心思，还是先跟袁熙虹表明心思，再回京城办案。可不管哪个想法都带着一些未知的让他头疼的因素，如果是先回去办案子，这个案子牵涉的范围极广，他完全无法预知未来会发生什么，也无法预料处理这件案子需要的时间有多长，如果一年半载办不完，万一袁熙虹跟别人好了，那自己岂不是要追悔莫及。但如果是先跟袁熙虹表明心意，且不论她是否会接受，就算接受了，自己马上就要离开一段时间，这样他们岂不是才刚开始就得异地恋了，万一袁熙虹受不了抛弃他了怎么办。他一向是个果断的人，这一次陷入了两难的境地。
　　可在陆亭还在左右犯难的时候，他发现自己根本也不用再纠结了，因为再纠结，袁熙虹就要被人抢走了。袁熙虹居然背着他又去相亲了！
　　“你们说什么！你们刚刚说什么！”陆亭在办公室听到许珊珊跟郭瑜聊天的内容时，冲过去简直要把郭瑜的肩膀捏碎。
　　“就……就是……袁副今晚有事提前走了。”许珊珊看着陆亭可怖的面孔，关于袁熙虹去相亲的话题不知道为什么不敢再提起。
　　“她今晚在哪里吃饭。”
　　“在……在悦庭餐厅。”
　　陆亭听完后二话不说就走了，郭瑜和许珊珊莫名其妙的看着怒火冲天的陆亭离开，郭瑜揉揉自己酸疼的肩膀，感觉自己最近真是流年不利，觉得是不是最近要去拜拜转运一下。
　　陆亭一路横冲直撞杀到悦庭餐厅时，一眼就看到了坐在落地窗边的袁熙虹。看见坐在她对面西装革履的男子，他恨的牙痒痒的，先冲进餐厅选了一个柱子后面的位置，默默的观察事态的变化。
　　那边陆亭一个人内心戏十足，袁熙虹这边却是一副其乐融融的景象。袁熙虹下午收到周晓又要自己去相亲的消息时，已回消息告诉她自己以后不再去相亲，周晓问为什么，袁熙虹说那个人出现了，周晓打了一堆感叹号，问袁熙虹是谁，袁熙虹说过段时间再跟你说，周晓发了一堆祝福的表情过来，她是真的为袁熙虹高兴，为了庆祝袁熙虹终于打开心扉，周晓说晚上刚好要请别人吃饭，让袁熙虹一起，就当给她庆祝了。袁熙虹很感谢周晓这些年为她忙前忙后的，就答应了，所以此刻坐在她们对面的并不是袁熙虹的相亲对象，而是周晓的朋友。
　　而许珊珊只听到了周晓说的前半段，后半段变化的剧情周晓没有及时跟许珊珊更新，所以错误传达了信息，引起了陆亭的误会。
　　“是呀，有空的时候你们真可以去看看，在电影院看真是挺爽的。”
　　“真的，那我得拖我老公去看看，我这都不知道多久没去看电影了呢。”
　　“必须去，保证看了不后悔。小袁，你有空也可以跟你朋友一起去看。”
　　周晓的朋友叫唐辰，是做律师的，周晓因为一些事情麻烦了他，特地请他吃饭。
　　袁熙虹不擅言辞，唐辰却照顾周到，每个话题都会带上她，袁熙虹听着点了点头，问道“什么时候下映。”
　　“还能有半个月，不着急。”
　　袁熙虹听完点了点头，一个想法在自己心中油然而生。
　　三人正谈着的时候，服务员端了一道菜上来。
　　“这是这里最出名的一道汤，来，大家快尝尝。”周晓说着准备拿起汤勺给大家打汤，唐辰接了过来，“来，我给两位女士效劳。”
　　“怎么样，不错吧，我就是看中这道汤才选了这家餐厅的。”
　　周晓是广东人，对煲汤最有研究，她说好吃，袁熙虹相信肯定不错，喝完一碗准备再盛一碗的时候，唐辰又接了过来，帮她再盛了一碗。周晓看着也把自己喝空的碗伸了过来“麻烦你了，唐大绅士。”
　　“乐意效劳，周大美女。”
　　袁熙虹被他们二人你来我往的样子逗笑了，笑意盈盈的看着他们俩，她这淡淡的笑容让坐在角落的陆亭看红了双眼。他印象里袁熙虹是很少笑的，一天到晚板着个脸，以前陆亭心里还暗自腹诽过这人怎么每天都像别人欠了她钱，心情很不好的样子似的。
　　最后一道甜点上来了，周晓知道袁熙虹不爱吃甜食，就把她的那份拿过来，分了一半给唐辰。
　　陆亭看到唐辰接过本来属于袁熙虹的甜点时，彻底炸了。
　　三人还在热络的聊着天时，袁熙虹和周晓听到身后传来陆亭皮笑肉不笑的声音“袁熙虹，局里案子都还没办完，在这边吃饭倒是吃的很开心呀。”
　　“陆队！”袁熙虹和周晓同时转身，二人都对陆亭的突然出现表示出了同时的震惊。
　　“怎么，不欢迎我吗。”陆亭自顾自的走上来，周围气场的低压让周晓都感觉到巨大的压力，一旁的袁熙虹倒是无知无觉，只是问道“是什么着急的案子，陆队。”
　　“反正跟我回去就是了。”陆亭口气极其不善，说着还拉起了袁熙虹，周晓本来想对陆亭说他们马上就吃完了，一会就走，但看陆亭阴沉的脸，愣是不敢开口，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袁熙虹被陆亭拉走。
　　“哎，哎，陆队，到底是哪个案子。”袁熙虹一边跟周晓和唐辰点头表示歉意，一边被陆亭拖着渐行渐远。
　　周晓看着消失在远方的袁熙虹完全不能理解陆亭的怒气从何而来。这个陆亭她是听过不少关于他的传闻的，最新的传言是说今年不久后就会被调回京城，且据说是很护短的呀，今天是怎么回事。
　　“不好意思呀，唐辰，他们警队忙，你别介意呀。”
　　唐辰笑了笑，没说什么，莫名其妙的人他见的多了，也见怪不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