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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 1 章 ...

  •   01
      秋风拂过,带着些凉意,小路旁树上零星的黄褐色枯叶飘落下来,路上铺满了各色各样的落叶,一脚踩上去,咯吱咯吱的响。

      山间小路旁的一棵歪脖子梨树,叶子已经落光,只零星挂着两颗熟烂的梨子,其中一颗烂梨子还在度廷路过它下方的时候砸落下来。

      度廷头也没抬,微微一侧身,那颗原本会砸在肩上地烂梨就被他躲过了。

      又走了会儿,度廷到了山下,行走间,他隔着衣服伸手摸了摸放在衣襟内的书信和木牌。

      不知师傅让自己送的信里写了什么,竟还不让自己看,度廷心中好奇。

      王婆此时正蹲在溪边洗衣裳,她一手按着袄子,一手拿着捣衣杵使劲拍洗着。

      不过一会儿,王婆就觉得腰酸,她将捣衣杵放下,用手锤了锤自己的后腰,休息了半晌,才觉得好些。虽然累了些,不过王婆一想到自家怀着孩子的儿媳,脸上乐滋滋的。若不是如此,这洗的活也轮不到她来干。

      王婆锤后腰休息的时候,便看到从娄山上走下来了一位少年,

      少年面容清秀俊雅,一头墨发松松地扎在脑后,几缕发丝飘落在颊边,更衬得他面如冠玉。

      少年肩上斜挎着一个靛青色粗布包裹,身上穿的是件竹青色棉布短打,少年怎么瞧着都不像在山里头长大的,通身的气度瞧着比镇上举人老爷家娇养的小公子更甚。

      王婆见了少年眼睛一亮,双手在衣摆处蹭了蹭,将水渍蹭干了,脸上带着笑容,站起身来。

      “小师傅,你又下山来采买东西啊?我家腌了几罐酱菜,你要不顺便一块儿带走?”王婆说着脚下一动,就要回家取酱菜去了。

      度廷赶往摆手制止:“不用不用,王婆您家腌几罐酱菜也不容易,而且天气凉了,想必蔬菜就要没了,那几罐酱菜还是你们自己留着吃罢!”

      “哎,可不是吗,眼看着天气一日日转凉了,再过个一两个月就要冷了,不知今年会不会落雪,若是落雪可麻烦了。”王婆忧愁的看了看天色,仿佛下一刻就会有雪花飘落下来一般。

      “落雪有什么关系,瑞雪兆丰年嘛,落了雪第二年才能丰收。”度廷宽慰王婆道。

      “话是这么说,可是我家儿媳的肚子眼看着越来越大,估摸着再过三个月就要生了,到时候若是落了大雪,那可真的遭罪了!”

      “王婆你便放心吧,王叔一瞧就是个有福气的人,宁婶此次定不会有事的!”

      度廷站定在王婆身边,蹲下身来,将木盆里最后一件袄子拿出来,用捣衣杵拍洗着。

      “哎,这洗衣的活怎么能让小师傅你动手呢?老婆子我这点衣裳还是洗的动的!”说着王婆便伸手去抢那件袄子和捣衣杵。

      度廷一侧身,躲过了王婆的手,三两下就将袄子拍洗干净了,又在溪水里冲了冲,将其他所有衣物都放进木盆,端着木盆站起身来。

      “洗好了,这么多衣服怎么也不叫王叔他们帮忙?”度廷端着木盆走在王婆身边,向娄前村走去。

      听了度廷的话,王婆面上很是惊奇:“怎么能叫男人能洗衣裳,原本这些衣裳也不是我洗的,一般都是你宁姨洗的,不过现在她身子不方便。”

      度廷听了王婆的话,只是笑了笑,这样根深蒂固的思想,他与王婆讲不清理的,便不再反驳。

      度廷远远得便瞧见了娄前村,道路两旁错落有致的坐落着黄土矮屋,鳞次栉比。此时刚过饭点,偶有几家吃饭晚的人家还升着袅袅炊烟。

      原本在村口玩闹的小孩看到度廷后,呼啦啦的全部围了上来。小孩不敢上前与度廷搭话,只跟在他身后。

      走在娄前村的路上,度廷身后坠着七八个小孩儿,有男有女,只紧紧地跟在度廷和王婆身后,嘻嘻哈哈地,看向度廷的目光目露崇拜。

      “小师傅又下山来啦?这次要去镇上买点什么?”

      “小师傅!多亏了你上次的伤药,我家那口子的伤现在好的差不多了,都能下地了!”

      “小师傅下山啦?我家的酱菜你要不要带一点上山?”

      “哎,我家的鸡今天多下了两个鸡蛋,小师傅你一会儿带去罢!”

      娄前村的村民对度廷很是热情,恨不得将家里的好东西都塞到他怀里。

      度廷一一拒绝了,并表示师傅让自己自己出趟远门,办点事,不方便带太多东西。

      “这都快入冬了,大师傅怎么叫你出远门去?”听了度廷的话,王婆很是诧异。

      “也不算太远,来回也就十多天。”

      娄前村还有许多待嫁闺中的少女,听闻小师傅下山了,一个个都探头探脑伸着脖子看向小师傅的身影,各个都面色羞红,恨不得自己能嫁给这身手了得,又面容俊朗的少年郎。

      “我们村里这么多闺女,你就一个都没有看中的?”王婆转头间看到差不多家家户户门后都躲着一个姑娘,小的不过十一二岁,大的十五六岁。

      度廷听了这话,一时有些尴尬:“我还没有成亲的想法,而且我一个江湖人,日后定是漂泊不定,居无定所,成亲也是害了人家姑娘。”

      王婆闻言,咧着一张无齿的嘴,嘿嘿一笑:“我看我们娄前村的姑娘可不怕被你害,就怕你不害她们!”

      说话间已经到了王婆家的院子门口,跟在度廷后头的小孩们见人进了王家院子,便都自顾自的散了。

      院子里头一位面容憨厚,身材壮实的中年男子正拿着斧子劈柴,手臂一起一落,那圆柱木柴便被劈成两半。

      “王叔。”度廷对中年男子叫道。

      “小师傅,你怎么下山了?”王叔看到度廷出现在自家院子里,很是惊讶,他将度廷带到院中央的石桌旁坐下。

      王婆见两男人有话要说,便伸手接过度廷手中的木盆,迈步往院中晾衣服的地方走去。

      “师傅让我下山办点事,怕是十天半个月才能回来。”说话间度廷将背上的包裹放在石桌上,从中取出了两个陶罐,递给王叔。

      看着王叔疑惑的眼神,度廷开口解释道:“这是伤药,我这几日不在,万一受伤可以用,不过最好是让村里人这几日不要上山打猎,你也知道,我师傅不爱出门,若是有个万一,他也救不了你们。”

      王叔接过那两个陶罐,一脸感激:“那我便代替村里人谢谢小师傅了,打猎之事我会与村里人说一声的!”

      见王叔答应了,度廷弯了弯眉眼,笑着说道:“另外就是,我这几日不在,山上的水还请你们帮我挑上去。”

      度廷又从衣襟内取出一贯铜钱,递给王叔:“这算是挑水的工钱罢。”

      王叔见此,赶忙伸手推拒,连连摇头:“使不得使不得,不过是挑水,怎么能收小师傅的钱呢?反正现在正是农闲,而且我也得每日上山拾柴,送水也只是顺路罢了。”

      “可是……”

      “没什么可是的,这钱我定是不能收的,即便收了我明日送水之时也会还给大师傅的!”王叔拒绝得不留余地。

      度廷见王叔态度坚决,就将那一贯铜钱收了起来:“既然如此,那就多谢王叔了。”

      王叔摆了摆手,道:“这有什么好谢的,不必这么客气!”

      度廷抬头看了看天色,再拖下去怕是赶不到镇上去宿夜了。

      “天色不早了,我也要出发了,我师傅便拜托你们了。”度廷将包裹重新拾掇好,斜背上肩。

      “好,那我便不留小师傅了。”

      度廷摆了摆手,刚出王家院门,远远的就瞧见有个十几岁的少年往这方向跑来。

      “小师傅!小师傅!”

      待人跑到跟前,一个踉跄,差点摔倒在地。只见那少年浓眉大眼,一脸憨实之相,他气喘吁吁,初秋微凉,却还满头大汗,也不知是急的还是热的。

      “陶文?这是怎么了?”度廷一把扶住少年,开口问道。

      “呼——呼——”陶文一边喘气,一边开口道:“小师傅,呼——你跟我回去看看罢,哈——我家表姐在闹着要见您!”

      度廷一脸疑惑,问道:“你家表姐?我何时曾见过你家表姐?怎么就闹着要见我了?”

      陶文尴尬的扯了扯嘴角,张嘴刚想说什么,却又注意到王家院内的王叔正看着自己,村里其他人也注意着这个方向,又想到自家正在闹脾气的表姐,真是臊的脸都红了。

      “小师傅,您先跟我去一趟罢,到了我家你就知道了!”陶文扯开话题,对度廷急道。

      度廷一头雾水,跟着陶文往他家方向去。

      陶家是村中的富户,院落大小与布置都与娄前村格格不入,倒是与镇上的殷实人家的院落差不多。青瓦白墙,院墙都平白比周围的黄土屋高了一截。

      一路上,度廷一直在问陶文,他说的那表姐是什么意思。陶文这一路上却一脸的恼怒,抿着唇,一个字都不透露。

      到了陶家院门口,一位儒生装扮的中年男子正站着等他们。

      “爹,小师傅来了。”陶文满脸不情愿的对那男子称道。

      “度公子里边请,此次请您过来也是万不得已。”

      儒生装扮的男子是陶文的爹——陶安年,也是娄前村唯一的举子。不过他考中举子之后,却不知为何,并未入朝为官,反而回了着娄前村,当了教书先生。

      “陶老爷。”度廷是白身,唤陶安年一声老爷,并不算错。

      陶安年面色沉着,并不像陶文那般喜形怒色,面上瞧不出什么,他领着度廷往主屋方向走去,开口解释道:“此次我姐姐家的孩子来我家做客,刚刚瞧见了小师傅的风姿,便念念不忘,说一定要见见小师傅。”

      度廷扬了扬眉,这话他听着怎么这么怪呢?陶安年作为一个当了举人老爷的长辈,怎么还被一个小辈桎梏?

      陶安年此人度廷并不熟悉,度廷与村中的猎户相熟较多,陶家是富户,无需上山打猎,身上有个病痛伤患之处,也能请的起大夫,更不需他调配的免费伤药。

      不过据他所知,陶安年此人,为人圆滑,如此被一个孩子桎梏,怕是这孩子来历不小,有着他也不敢招惹的背景。

      “这可不太合适,表小姐一个闺阁女子怎么能见我一个外男呢?”说着,度廷脚下一停,面露不愉,看向陶安年的神情一脸埋怨:“我原本以为是表小姐得了什么急症,要我这个赤脚大夫给看看,却不想……”

      这语气中都是对陶安年的责怪,觉得他一个长辈怎么能由着晚辈胡来。

      事实上度廷说的都是实话,他如此贸贸然的进屋与那陶文的表姐相见,到时若是传出什么来,害人也害己。

      陶安年闻言,脸色微沉,做了举人老爷后,他可从未被人如此拒绝过。

      “度公子放心便是,我那侄女是江湖女子,并不将那些繁文缛节放在心上,你便放心跟我进去罢!”陶安年虽脸色不好看,却还是一再好言劝道。

      度廷却是不想进去见那小姐,看天色已经是巳时了,能将外男叫来家中一见的女子,想来定是个不好相与的,若是此番进了屋,也不知什么时候能脱身,若是误了入镇的时辰就麻烦了。

      度廷并不理会陶安年的劝说,反而转身便要向院门走去,欲出陶家院门。

      陶安年面色难看,伸手就去抓度廷的右肩,却不料被度廷一个闪身躲过。

      “在下还有要事要办,往陶老爷见谅。”度廷只留下这样一句话。

      陶安年紧握双拳,鼻翼微张喘着气,一副怒发冲冠的样子,却只能眼看着度廷出了院门,他不愿出去被那些乡野村民看了笑话,便只能站在原地看着度廷远去。

      吱嘎一声,从主屋内走出一位身着粉色襦裙的少女。

      “舅舅,人来了没有?”说话间,少女缓步走出主屋,随后抬起左手,垂眸仔细地看着自己涂满豆蔻地指甲,一个眼神都没分给陶安年,她口里叫着舅舅,面上却丝毫没有面对长辈该有地尊敬。

      陶安年转回身去,脸上的怒色皆已收敛,面上只余些无可奈何。

      “星儿,此番陶文去晚了,去的时候那度廷已经走了。”陶安年解释道。

      陶文站在一旁听着这话,愣了,看向自家父亲,一脸不可置信。

      被唤作星儿地少女闻言,抬了眼眸看向站在一旁的陶文,看到其神情,翘了翘嘴角,轻蔑一笑,对陶安年道:“舅舅,你可是就这么一个儿子,你也舍得?”

      陶安年呵呵一笑,伸手捻了捻自己唇上的乌黑发亮的胡子,说道:“星儿只相中了那度廷与犬子,既然度廷无缘,犬子有何不可?”

      陶文站在一旁,听着两人说着与自己相关,却又听不懂的话,满脸迷茫。

      余星看着自家舅舅的表现,有些兴致索然,她不再看向陶父子,转身准备进屋,又随意地摆了摆手道:“既然如此舅舅都舍得,那便收拾收拾罢,一炷香后出发。”

      陶安年连忙追问道:“那星儿……你看,明年的药……?”

      余星脚步一顿,背对着陶家父子的脸上撇了撇嘴角,有些不屑:“放心,年前定会给你送来的。”

      “还有,我听说度廷十多天之后就会回来是吧?”进门之前余星像是想起什么,问陶安年道。

      “他走时是这么说的。”陶安年应道。

      “那我便等他回来,再与他见一面,你安排一下罢。”说完,余星便掀起帘子,进了屋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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