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怀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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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停后，夜里起了风。
天空中没有星星亦没有月亮，整个树林子黑漆漆的，十分安静，静得有几分诡异。
一道暖黄的光慢慢在林子里亮起来，那光很弱，落在漆黑的夜色中莫名给这诡异的空气中添了几分暖意。
那是一盏油灯。
拎着油灯的是一只瘦长的手，那只手很白，可能是因为太白看着像是带了些病态。
微弱的光打在脸上，照出一张苍白的脸。
怀凉拎着油灯迅速走着，他空洞的目光望着前方，似是漫无目的却又好像目的相当明确。
脚下一滑，怀凉跌在泥里。
苍白的指尖扒在树干上，手指一寸一寸上移，怀凉终于站了起来。似乎这些动作耗尽了他浑身力气，做完这些他软软挨在树上喘着粗气。
恍惚中，他似乎听到了那人的声音。
“哈哈！怀凉，你这小子就是脾气倔，让你随我习武你不听偏要学那些枯燥的书本子，唉，你是没救了。”
每回唐曲这般取笑他，他都只是轻轻一笑，然后笑着对唐曲道：“非也，非也。子非鱼安知鱼之乐？”
怀凉挨在树干上，干裂的唇缓缓扬起，空洞的目光中带了几分笑意，那笑很轻却带了温度：“非也，非也，子非鱼安知鱼之乐。”
唐曲，你还好吧？
思及至此，他重新站起身踩着一地的污泥继续往前赶路，这一回他走得更快了，远远望去，单薄的身子在风中摇摇欲坠却又倔强得挺直了腰板。
天渐渐亮了，怀凉望着不远处那硝烟四起的地方，身子一僵一阵心慌。
十日前，他得知唐曲被敌军困在曲州城。听父亲讲，因为前方战事吃紧，朝廷的援军至少也要半个月才能出发。
半个月才出发，待到曲州城至少还要十天，这样一来最少也得一个月的光景。
敌军人数比唐曲足足多出三倍，怀凉深知唐曲根本坚持不到一个月。只要想到曲州城随时都有被敌军攻陷的可能怀凉便寝食难安。
既然如何也难以心安，不若，亲自奔赴曲州好了。
趁着半夜夜深人静怀凉从将军府跑了出来，出了将军府，他一刻也不敢耽误直奔曲州城，十日来的连续奔波，身子是越来越弱了。
可是……
怀凉抬头，望着远处的浓烟，深吸一口气，继续向前走去。
他不能放弃，不能放弃。
他……一定要见到唐曲，一定！
又花了大半日怀凉终于到了曲州城外，放眼往城门的方向望过去，入眼之处尽是敌军。
怀凉目光顺着城门往上，时隔一年他终于再次看到了那个自己朝思暮想的人。
唐曲。
如往常一般，他的唐曲长刀在侧，英气无双。
唐曲站在城墙上同副将商量作战策略，怀凉很想喊他一声，可他知道若是被敌军发现了自己，怕是会对唐曲不利。
城门外，一个将领模样的人正对着身边的人吩咐着什么，自然也是在讨论作战计划。
两刻钟后，战鼓再起，两军再度陷入拼杀之中。
这一次敌军采取了直接攻门的战术，敌军有五成的兵力都分布在城门处。怀凉心道不好 ，一张脸瞬间变得蜡黄。
因为，他知道……他知道的……
怀凉此刻什么也顾不上拼了命往城门的方向奔去，因为他知道，但凡兵力不足唐曲都习惯将大部分兵力分布在城墙之上制造兵力充足的假象。
也就是说，眼下 ，城门处的兵力少得可怜。
唐曲应该也未料到敌军会分一半的兵力来攻门，他平静的表情中难得出现了裂缝，他迅速低头朝着身后喊了几句。
怀凉猜，唐曲应该是想调兵下去堵城门吧。
可是，晚了。
曲州城的大门在“轰隆”声中骤然倒塌，溅起丈高的污泥。
“唐曲！！”
眼看曲州城门被破，敌军士气大涨铆足了劲冲了进去。
怀凉疯了般冲向城门：“唐曲！唐曲！！”
不可以！不可以！唐曲还在城中，唐曲他……还在城中……
心底声嘶竭力的喊声并没有阻挡敌军涌进城里的速度，万千士兵厮杀在一处，嘶吼声痛呼声此起彼伏。怀凉顾不上自身的安危，拼了命地往前冲。
脚底一滑，怀凉跌进泥坑，浑身尽是污泥，他不管不顾爬起来继续冲向城门：“唐曲！！”
奇怪的是，尽管人群中怀凉毫不起眼，声音也不是最大的，但唐曲却还是注意到了他。
城墙下，怀凉仰头望着城墙之上自己心心念念的那人，嘶吼一声：“唐曲！！”
唐曲瞳孔一收，踢开一个敌军，大声喊道：“怀凉，别管我，快走！”
“我不走！！”
他和唐曲从小一同长大，两人之间与其说是情同手足倒不如情深似海来得更贴切一些。
是的，他怀凉对唐曲，存了相思。
唐曲一向知道怀凉性子倔，怀凉说不走那便是不走，他急了，怒吼一声：“再不走，你会死的！你是不是傻……”
后面的话未说完，敌军将领一脚将唐曲踢下城墙。
“不！！！！”
闷声过后，唐曲直挺挺砸在了地上。
“不！”怀凉将唐曲从污泥中捞出来，胡乱替他擦去脸上的污泥，“唐曲！”
染了泥污的睫毛缓缓颤了颤，唐曲伸手握住怀凉的手：“怀凉，你……唔！”
大口的污血吐在胸前，怀凉惊恐将他望着，两行热泪混着泥水顺着眼角淌下：“唐曲，你别说了……”
抓着怀凉的手猛地收紧，唐曲唇角颤抖着，半晌终于抖出一句话：“怀凉，你……快……走……不然……不然……你……你……会死的……”
怀凉胸口发酸，浑身分明早已没了力气却还是倔强地抱着唐曲，紧紧抱着，半分也不肯松开：“不，我不走。”
唐曲似是轻轻叹了口气，他紧紧握着怀凉的手，越收越紧：“你……好傻……怀凉……”
怀凉低头，额头抵上唐曲的：“我不傻，我只是……”
唐曲的手忽地一松，之后便再也没动。
怀凉依旧抱着唐曲，眼泪无声砸在泥里。半晌，他忽地笑了，笑得比芍药还晃眼却也比昙花还悲伤：“非也，非也……子非鱼……安知……鱼之乐也……唐曲，我不傻……”
我只是对你太过在意罢了。
噗呲一声，是长刀入肉的声音 。怀凉默默低头，一只大刀直接刺穿了他的胸膛。
怀凉嘴唇上下晃动数次，许久，终是没能吐出半个字。
大刀的主人用力一抽，怀凉便如秋天的枯叶般在一片血污中缓缓落了下去。
胸口处不断传来撕裂般的疼痛让怀凉禁不住缩成一团，他不停抽搐着怀中却仍旧死死抱着唐曲。他侧头望向怀中之人，苍白的唇角缓缓扬起挤出抹笑。那抹笑越来越淡，越来越轻，最终消失不见。
唐曲……
作者有话说第4章 怀凉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