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愿时光留有余温》小露痕920

1、打算

　　我离婚了！
　　方笙发现，这简单的几个字，到了嘴边却是那么难以说出口。
　　母亲根本没有想听她说话，见她回家甚至只问了一声，“刑克呢，怎么没有和你一起过来？”
　　她该怎么说，说她这一个月都没有见过刑克了，连他人在哪里都不晓得？总之，母亲这一句话，把她这会儿想说的都堵在了嘴里，她有些无言以对。
　　母亲却是自顾自地说了起来。
　　“……正好你回来了……你顾叔叔的病最近又起了反复，张医生说那药用了好几年了，身体起了抗药性，得换药才行……”
　　母亲念念叨叨，说的都是顾叔叔的事情，可方笙心理清楚，这又是要让她去求他，去求刑家。
　　“听张医生说，国外最近出了这种病的特效药，我打算让你顾叔叔试一试……”母亲说的是打算，不过听在方笙的耳朵里，却是决定。从小到大都是这样，她的打算决定了一家人的命运，特别是她方笙的。
　　“听说那药国内很少，没有门路根本拿不到。你回去问问刑克，看他能不能帮忙找一些来。”
　　母亲说的那般轻松，仿佛刑克与她招之即来，有求必应。可母亲哪里知道，她与刑克的婚姻，根本不是她以为的那样。她不会再去求他了，以后的人生她想有自己的打算。
　　方笙同母亲说道：“他最近都在外面出差，我同事下个星期去国外，我托他给我带些回来。”
　　“你同事？”母亲听见她的这个说法，脸上的表情意外之余竟是很有些不乐意，“刑克一个电话就可以解决的事情，为什么要假手你的同事？再说连医院都拿不到的紧缺药品，你同事去哪里拿得到，就算拿到了怎么知道是不是假药，有没有问题，要是被人骗了怎么办？”
　　母亲一脸的不信任，仿佛不是刑家送来的东西便不是好的。方笙知道会是这样，于是她耐着性子解释，说：“妈，我同事是国内知名的心内科专家，父母都是首都医大的教授，他舅舅就在国外这家药厂做医学顾问，他帮我带的药不会有问题。”
　　可母亲还是摇头，只道：“私人带回来的药终归是不放心，若真是出什么问题，他能负得起这个责任。你还是给刑克打电话吧，他办事我才能放心。不然你给你婆婆打电话也行，去她那里拿药怕是还快一些。”
　　说来说去，母亲还是指望着刑家，她甚至连自己婆婆都打算上了。方笙很失望，向来教导自己自食其力的母亲竟然也习惯了这般养尊处优，她很少同母亲顶嘴，可今天却是忍不住顶撞她，说道：“难道刑家的药才是救命的药，我拿来的便要害顾叔叔？妈，自己可以做的事情为什么老要我去找他，难道我们离开刑家都要不活了？”
　　她真的是受够了，她不想再做一条没有意志的锁链，她不想再与刑克冷冰冰的捆绑在一起。
　　“你和刑克吵架了？”
　　母亲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只是安静且冷静地看着她，目光抽丝剥茧般地似要将她看透。
　　方笙抬头迎向母亲，母亲审视的目光竟然让她有一丝狼狈。不过既然都问到这里，那她就干脆说出来好了。
　　“我们离婚了。”
　　话说出口，像是心里的一块石头落地，反倒少了之前的不安与犹豫。她想母亲定然难以接受，可出乎意料的是，母亲的表情很平静。
　　“是谁的意思？”母亲盯着她问，目光有些锐利。
　　方笙突然觉得有些胆怯，但还是实话实说，道：“是我的意思。”
　　“阿笙，”母亲唤她这一声，很有些语重心长。就像小时候犯了错误，母亲打算教训她一样。方笙猜到母亲想要说什么，潜意识里并不想听，可母亲还是说出了口。
　　“他和那个女人的事情我也听说了。妈妈知道你受了很多委屈。可是咱们这个家的情况你不是不清楚，你顾叔叔的病要治，你弟弟今年毕业打算出国留学，这些都需要刑家帮忙，你可不能这个时候头脑发热做傻事。赶紧给刑克打电话，说你是一时冲动，没有想清楚。”
　　方笙觉得自己的心像是掉到了地板上，她更觉得全身的血都冲到了头顶，不竟问道：“妈，对你来说我到底算什么呢，顾叔叔和弟弟很重要，我的人生就可以随便牺牲掉吗？我还是你亲生的吗。”
　　方笙觉得很受伤，她想就算母亲从小对自己并不像弟弟那样疼爱，可毕竟是自己的亲妈，有哪个亲妈舍得自己的孩子受欺负。
　　可母亲并不觉得自己有什么不对，她看着自己的眼神那么冷静，冷静得连一点温度都没有。
　　“你当然是我亲生的，不是因为舍不得把你留给你那个整日喝酒的酒鬼爸爸，妈妈当年就去念了大学，或许现在也去了国外。你现在同我讲牺牲，你知道当年为了你，我又牺牲了什么。”
　　方笙有些沸腾的情绪一下便冷了下来。这是她的软肋，母亲每次这样说，她便会无可奈何。母亲年轻的时候漂亮又有才华，若不是家庭突遭变故根本不会看上爸爸，有了她也不过是生活的无奈。考上大学那年，母亲是有机会摆脱这个家重新开始的，那个开车送母亲回来的叔叔看起来比爸爸温柔许多。可那时她哭着死死抱住妈妈的大腿，像是抱着自己唯一的光亮。
　　最后母亲哪里也没有去，和父亲离婚后，母亲去了一家练习钢琴的学校当了助教，在那里遇到了顾叔叔，再后来他们一起合伙开了一家钢琴教室，然后自然而然走到了一起。如果不是顾叔叔的病突然发作，或许一家人的日子是会越来越好的，她可以去国美学美术做国家，而不是去医大上着可怖的解剖课拿起冷冰冰的手术刀。
　　叮咚！无端端地门铃却是响了起来，把方笙从沉浸的思绪里一把拉了出来，她怔怔看见母亲走过去开门，然后母亲冷着一晚上的脸突然便起了笑意，那种她再熟悉不过的笑意，便见母亲开门让到一边，是刑克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