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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红痕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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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上第一节英语课,老班的课没人敢打瞌睡。
等到第四节自习课,全班同学像出了牢笼释放的自由鸟,有交头接耳,有玩游戏的,还有人肆无忌惮吃零食的。
苏星语翻着那天买的一大袋零食,原本是想讨好同桌,但他的冷淡给了她当头一棒,她瞬间就蔫了。
今天她盯着顾逸辰的笔尖,发现他写的一手隽秀的好字。不比不知道,她自己写的那真是不堪入目小学生字体。
“你写字真漂亮,”她不由得凑近了一些,“我觉得能……”
后半句还没说完,顾逸辰抬起胳膊,合上笔记本,好整以暇的看着她,“能闭嘴么?”
“太难了,我喜欢和有趣的灵魂交流。同桌…为什么不爱说话,”苏星语有些央求的语气,“多说说嘛,你声音很好听的。”
“你能透过皮囊看到一个人的灵魂?”顾逸辰大概是觉得有点好笑,随后冷淡的收起表情,“说什么?”
“呃…”她一时有些卡壳,想了半天,绞尽脑汁,刚想到华点。
顾逸辰先开口说,“不是我不爱说话,是和你没什么好说的。“
“……”苏星语的心里像压了一块大石头,好长时间喘不过气。
她可怜巴巴的望着他,他连眼皮都没抬一下。
“…再也不理你了!”她声音有些大,前后左右桌都听到了。
有几个前桌甚至忍不住笑出声。频频回头窃窃私语。
苏星语觉得自己很出囧,索性趴回书桌上,闷闷不乐。很快她又坐起来,对其他人说,“看什么看,看也不和你们换。”
其他人收起表情,该干嘛干嘛。
顾逸辰舔舔虎牙内侧,脸部线条冷峻,嘴角淡淡下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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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星语到下午就服软了。
不但主动和人家找话题,后来还用巧克力试探的讨好,“同桌…你要不要尝尝这个?荷兰巧克力薄脆夹心、”她盯着巧克力上面的字,一字一顿认真念道。
“要不然还是这个吧【动感薯片】,每一片都让你体会到动感的旋律,嘎嘣脆裂的咀嚼让你欲罢不能……”她撕开包装袋,眼睛里闪烁着友好真诚的光芒,递到他面前。
“上午有人说再也不理我。”他幽幽道,没接。
“…谁啊,那人肯定开玩笑的,”苏星语已经豁了出去,“那人现在很想给她同桌分享零食,他想吃吗?”
“不想。”顾逸辰回答。
她尴尬的笑笑,“再看看这包跳跳糖,每一颗圆润饱满,甘甜入口即化…”
“不用你来推销。”他难得话多了起来,虽然都不是啥好话。
毫无突破口,苏星语气馁的想。
她无聊的拿起笔,斜靠在书桌上,故意戳戳他的袖口,“下午的那节体育课,你想报哪个项目呢?”又开始没话找话。
学校的体育课有很多分类,可以自由选足球、篮球、网球、瑜伽、健美操、武术、太极拳等等。按项目分班,男女混合。
他没回答。
她又自讨没趣,不管选什么反正到时候跟着他选就对了。
做了一会儿数学题,她正好想借机问他问题,“同桌,这道题你会不会?能给我讲讲吗。”
他转头面无表情的看她。
直到她先不自在,但还是诚实的小声道,“你真好看。”
顾逸辰当然没给她讲题,把习题册课后答案怼到她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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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的座位靠后,又属于不引人注目的角落,所以安全的很。
她吃零食吃的声响有点大,把薯片拆开好几包,巧克力也吃了不少。
要是放在平时她没有这么大胆,可是今天她有些放开的太过,一不留意吃着薯片碎屑啪啪掉在他外套上。
“……”他停下笔,低头看向碎屑。
“我…”她眼中闪过慌乱,很快拍拍他衣服上掉落的薯片碎屑,“别生气啊,我真不是故意的……”
他危险的眯起眼睛。她怔了怔。被这种眼神吓得一激灵,默默缩回手。
他就像有洁癖似的,把她摸过的外套脱掉。只露出里面洁白的衬衫。
她的视线突然被吸走了全部注意力。
这家伙衬衫怎么穿的……竟然是稀薄的布料。被衬衫包裹的身材太美好了,勾勒的线条,胸肌腹肌隐隐约约,又禁欲又性感…
这谁顶得住啊,她靠着强大的自制力艰难的移开目光。
“对不起,我真不是故意的…”她小声嘟囔着,“回家洗干净就好了…你这样会感冒的。”
而且她私心不想给别人看,她同桌的身材比脸还不科学。
顾逸辰置若罔闻,不再和她说一句话。继续写作业。
她心中像有一万只蚂蚁在啃咬,终于忍不住抓起他的外套,一看牌子,哦,Armani collezioni 品味不错。
她不由分说的罩在他身上,“先穿上。”
他转头,当着她的面,脱掉。
苏星语,“……”不是我想看,是你非逼着我看。
她知道挺难说服对方的。所以暗自决定给对方再买一件。反正她爸妈给她的卡上零花钱有好几万,一件衣服也不是买不起。
苏星语想了想只有中午有时间出去买,早上和下午都有司机接送,行踪被限制着,不方便出去。
中午一下学,她匆匆和李思思说不用等我吃饭,接着跑去校门外,打车找专卖店。
出租车司机看她一上车就急急忙忙,问她地名她报不出,只说找Armani 专卖店。
偏偏司机是个新手,左拐右拐走的路净堵车。遇上午高峰二十多分钟也没走出几百米。苏星语焦急的坐立不安,嘱咐司机快点儿,她还赶着回去上课呢。
司机,“…合着您这是午饭间隙抽空出来买身衣服?”
“对啊,平常忙的哪儿有时间。”苏星语理所当然道。
司机闭嘴不说话。开了半个小时终于开到某大悦城商场,外面Armani的牌子高高挂,她开门下车之前对司机说,“等着,我买完了还坐你的车回学校。”
“可你……”司机还没说完,她已经跑远了。
“总得把车钱先付了吧。”司机把后半句话咽回去,看那女孩穿一身名牌也不像付不起车费的样子,暂且相信她等在原地。
十五分钟后,她拎着两只购物袋,火速上车,回到车上,“谢谢您还等着我,我们走吧。”
司机内心:那可不等着你,你丫车费还没给我付呢!
司机打方向盘转弯,从后视镜余光扫到她放在后座的购物袋,那里面装的衣服不太像女装。
“孩子,你买的男装啊?”司机问道。
“嗯。”苏星语正在摁着手机,抽空回答。
“给谁买的?大老远跑一趟。”司机小心翼翼问道。
“同桌。”她如实回答,眼睛还盯着手机。
“同桌?”司机纳闷,现在的孩子竟然会随随便便给一同桌买高档衣服,他这个普通人看不懂。
“谢谢师傅,再见。”苏星语等车停在校门口,付完车费后下了车。
她跑到教室,才一点二十左右。班里大部分同学都吃饭回来了。顾逸辰也在,依旧穿着那件衬衫。
她跑得气喘吁吁,不算快的步伐朝座位走。
班里其他同学也都被她提着的东西吸引注意力,她走回座位,把其中一只购物袋交给他。
“还给你。”
当初苏星语在店里找衣服的过程并不费力,因为顾逸辰穿的就是当季新品,她一眼就看到了。
但是奢侈品牌的柜姐都有饥饿营销策略。只要不是她们的长期客户,柜姐会声称这款已经无货,挂着的那件只是样品。
人家柜姐看她还未成年,也不是她们的长期客户,自然说此款缺货。反正少卖几件没关系,人家要保证品牌的逼格。
苏星语知道这种套路,顾逸辰肯定是Armani 的长期客户,但她家不是,她爸妈平时都穿范思哲,为了更稳重有气场。
她急着买,又不好和柜姐们周旋,于是摊牌道,“需要配货比例多少?我要现在拿货。”
“1:1.5”柜姐见她懂,于是爽快回答。
“好,”她又配了比那件外套价值一点五倍的其他衣服,给老妈买了件连衣裙,给老爸买了条西装裤。才顺利拿到外套的货。
她挑的急,只再三确认外套的尺码和样式。而给爸妈买的衣服只匆匆扫了几眼价格和尺码,连样式都没来得及挑,就匆匆付钱走人。
衣服太多不好拿,柜姐帮她把爸妈的衣服装到一个袋,那件外套装到另一个品牌袋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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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逸辰只是扫了一眼,“做什么?”
“还你,你不是嫌那件被我弄脏才不穿吗?”苏星语说,“这件是新的。”
班里其他同学变得议论纷纷,“这是要干嘛?送礼物表白?”
“那个谁会同意吗?听说人家家里也不差这点钱。”
“不要。”顾逸辰说的很坚决。
“那你…那你必须好好穿上衣服!”苏星语有点生气,他原先那件外套还整齐叠放在抽屉里,她很快拿出来,塞到他手里,回过头冲全班大声说,“你们都不准看!”
顾逸辰眉头紧锁,冷冷道,“你是脑子进水了吗?”
她深吸口气,难过的喝掉一大瓶水。紧接着又去小超市买五大瓶汽水,想靠喝水把自己喝醉,看水是不是真能溢到脑子里。
下午第二节体育课,她喝了太多汽水,导致整个人有点难受。中午也没吃饭,跑着跑着步,两眼发黑,晕了过去。
听说是男体育老师把她背到医务室。医务室医生以为她是体虚晕倒,便随便输了些淡盐水,把她送回家了。
晚上回到家的时候,她又有些肚子疼,家政阿姨找来医生,医生得知她是胃里碳酸过多,也不敢贸然用药,怕酸碱发生反应激烈啥的,开了些常规止痛药。
她喝完药就没再说胃疼,沉沉的睡过去了。倒是家政阿姨提心吊胆了一晚上。
第二天她身体虚,晃晃悠悠走到学校,看见顾逸辰就不自觉想起喝水,条件反射一阵难受。
倒也不怪他,谁让她真的脑子进水了。
苏星语中午放学和李思思去食堂吃饭。李思思知道她昨天的事,没多问什么,只是安安静静的陪她吃饭。
苏星语买了一份腊肠炒饭,刚吃第一口,又咸又辣的。
她忍住胃酸咽下去,不争气的泛起泪花,“学校怎么会有这么难吃的食物……”
“很难吃吗?”李思思疑惑的问,接着面不改色的自己尝了口,“不难吃啊。”
“难吃,让我想象到失恋的感觉…”苏星语说。
“你又没谈过恋爱。”
“所以才是想象,”苏星语委屈的说,“可我还没恋爱,就失恋了…”
李思思不知道该怎么劝她,思索了一会儿,郑重的口吻对她说,“苏星语,你听着。”
苏星语懵懂的抬起头,眼泪不争气的掉。
“你所谓的难吃食物,在某些人看来却是特别好吃的极品。这就是人与人的差别鸿沟,谁都无法跨越。”李思思拿出手帕纸给她擦擦泪。“所以不要再伤心了,属于你的一定适合你,他能让你开心,你也能让他开心。但不属于你的既不适合、也强求不来,还会让你闷闷不乐。这次就是最好的例子,不是吗?”
“可我就是觉得他长得好看,有什么不对了?”苏星语说。
“没有不对,你开心就好。”李思思见她没听进去,也就继续吃饭,还把自己碗里多余的腊肠全挑给她。
她把腊肠全部咽下,眼睛鼻子都皱到了一块儿了。
李思思意外的看到苏星语骨子里有股倔强劲儿,好像是挺难得的。
跟学钢琴一个样,明明那时手都练出肌健炎了,还不肯认输。
“…造孽。”李思思不知道为什么想到这个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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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星语现在是破罐破摔的心态。
她知道对方一定很讨厌自己,那自己也就无所谓了,还不如看开点。
她不认输,要以另一种方式证明,她从来没输过。
如果以前是初级菜鸟状态,那现在就是进阶的黑化状态,直到分出敌我高下为止。
苏星语写字的时候故意把胳膊往那边移,顾逸辰都是尽力避开他。
她越来越得寸进尺,占据了三分之二,剩下三分之一的空间他是和墙围堵在一起的。
她把零花钱都花在买零食上。一到自习课就像妖魔鬼怪放出洞穴,她把大量零食小山似的铺摊在桌面,所有薯片都打开包装,嘎吱嘎嘣的吃,无数巧克力也堆成了山丘,一个个得意忘形的越过两人中界限。
其实要不是真的被他气着了,她也没必要这么幼稚,故意做些奇怪的举动吸引他的注意力。
她心想这下做不成同桌就做不成同桌吧,看他是不是还天天跟块石头似的,看他能忍到什么时候。
“空间不够就把胳膊压我胳膊上,别委屈自己都写不好字。”她和善的笑笑,很照顾他的感受心情,还专门提个醒。
“适可而止,”他漆黑墨色的眸中分辨不出情绪,但有警告的意味。
“我…”她眼中一晃而过的犹豫,她知道他一个大男生为了面子肯定不会主动和老师提换座,那她也不会跟老师提换座,谁耗着谁。
“我有很多零食,想和你分享,但你不吃,辜负我的热情和好心,”她故作高深的靠近他,“怎么?很不满吗?是不是还要和老班说说换座?”
他瞬间抓住她胳膊,稍微用了一成力气。她愣了愣,感到一阵疼痛清醒,下意识的蹙眉,“疼…”
“这就喊疼,真让我压住你,我怕把你压坏。你不怕吗?”顾逸辰唇角微扬。只是一瞬即逝,随后恢复清冷,把她推回去。
她下意识的揉揉被捏过的胳膊,他到底用了多大的力气?她那里现在肯定都一片的红了。
秋天穿的不算厚,她把袖子捋上去,果然有两个红手印。
她看完默默的把衣服撩下去。
不免哀怨的偷偷看了他一眼,心里有点害怕,也变得怯懦,不敢再招惹他。
虽然是她先作死,可他竟然下手这么重、还有没有一点人性?
她认怂的把所有零食范围圈缩小,揽回自己的座位上。一动作的时候,牵扯到右臂还有些疼。
顾逸辰其实已经注意到了,原本只想给她个教训。没想到她皮薄肉嫩,经不起揉捏,她这样忍着一声不吭,他倒有一丝动摇,有负罪感。
僵持了十几分钟,到下课时。她先跑了出去,不知道在哪儿待了段时间,等回来时,很明显的眼圈红了几分。
顾逸辰悄无声息看了一眼,无意识攥了攥拳头,喉结滚动。
第四节是老班的英语课,班主任走上讲台,还没正式上课前。
苏星语先站了起来,出乎所有人的意料,用分外坚决的声音喊道,“老师。”
班主任正在讲台准备教案,听到后抬起头,看到苏星语心里咯噔一下,心想不会是……
果然苏星语下一句,正如所有人预料之中的,“我要申请换座。”
一个月内,两个同桌都要换座,班上同学们再也没了先前的盲目和热情,都相互看看,一头雾水。
班主任停下手里的工作,缓和气氛,耐心问她,“别急,慢慢说。发生什么矛盾了吗?”
“没有,是我自己想换,”她的声音有些沙哑,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抖,“我自己的原因,上课总管不住自己吃零食,影响别人学习,这一点周围同学可以作证。”
周围同学一脸震惊,从没听过检举自己投案自首还需要别人作证的,虽然苏星语很爱吃零食这一点的确有目共睹。
班上女同学们正在各自打着算盘,仍然有一部分人想和班上最帅的男生坐一桌。但另一部分人却犹豫退缩了,原因大家都清楚:那位可真是生人勿近体质,不到一个月吓跑两个同桌。
班主任看到苏星语的眼睛像哭过,直觉事情可能没这么简单,但深究下去也没意义,把矛盾扩大化没好处。班上的同学们之间多少都有矛盾摩擦。如果每一个都刨根问底,翻出很多事牵扯不清的,最后又处理不好万一传到家长耳朵里,家长再来学校讨要说法,讨要说法无果再闹到校长那里去,全校通报追责批评,她这个班主任的饭碗可就保不住了。所以这简直就是连环追尾效应,蝴蝶效应,因此她是宁愿大事化小小事化无,也不愿多生一事。
班主任点点头,语重心长的说,“好,苏星语同学。既然是你自己的原因,在没有发生矛盾的前提下,现在又特别想换座的话,老师尊重你的想法。那么现在谁想和她换……”
班主任还没说完,顾逸辰突然出声打断,“我不同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