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求生者们》朝为道

2、二 无情女

　　无情女·钟臻

　　我是一个反派，从有意识起这个念头就根植在我脑海。而我遍寻自己人生，除说了几个不痛不痒的谎话之外，并没有做过什么坏事。

　　相反，我大略也算个好人，帮助弱小怜悯穷困孝敬父母，是很多人眼中别人家的孩子。

　　末日了，可它来的时候，没人知道它是怎么来的。

　　我第一次见到丧尸时，正载着父母亲人去往一处未开发的山地野餐。那天天气预报说是个晴天，可到了中午，太阳也始终没有出来。从车窗看出去，天幕沉沉的灰蓝，路边的、远方的树也都是让人提不起兴致的朦朦绿，奄奄的，忧郁且不详。

　　父亲在副驾驶座抽烟，没开窗，乳白色烟丝飘到我面前，如梦似幻。可我讨厌这种烟草味，想吐，于是开了窗，外面的风就呼呼的灌进来，吹醒了后座妈妈怀里的弟弟。它还是个婴儿，一下子就嚎叫起来，哇哇大哭。很吵，母亲忙不迭哄着，还抽空数落我，或许是太焦心了，说了些难听的话。

　　我关了窗，看到自己把着方向盘的手，青紫色经络暴出手背，像沙漠中蜿蜒的蛇。

　　果然小孩子被吵醒之后就很难再睡着，弟弟哭了一路，直到我们到达目的地都还在哭。后来回想一下，那或许也是一种预兆吧。

　　我们运气很不好，辛辛苦苦来到山上营地，却被告知营地因为未知原因今日不对外开放。

　　于是父亲母亲在车里商量，但没说几句话，就争吵起来。偏偏那孩子还在哭，三重噪音实在太吵，我选择下车去透气。

　　在停车地方的周围有一个小卖部，也就卖些香烟可乐以及些成年人不屑一顾的五毛零食。我买了一瓶罐装可乐，一转头看到营地中一片隐没在树荫下面的黑帐篷。

　　“那是什么？”父亲忽然问，他没吵过母亲也觉得烦，就下来再买包烟，正好跟我看到了同一个地方。

　　“不知道。”我摇头，猜：“可能是别人露营的帐篷。”

　　帐篷那边阴影叠着阴影，看不仔细。

　　中年男人总有一种莫名的好奇心，父亲凑了上去，意外发现营地外的那圈铁门的锁朽烂了。他一拉，沉重的锁头就从链子上滑落，掉到地上还差点砸到他的脚。他骂了声，车里的母亲以为他在骂自己，从车窗探出头来就是一通回骂。而父亲就用笨拙肥胖的身体拱进了铁门打开的缝里，叼着烟走向了那些帐篷。

　　他招呼着我过去，而我装作没听到，抬头去看天，正巧一只灰褐色的孤雁从天际划过。好像是受伤了，没一会儿就摇摇的，落了下来。

　　就在这个时候，我听到了惨叫声，凄厉且熟悉。

　　那是我第一次见到丧尸，狰狞血腥扭曲，乌泱泱的，像是逐臭的苍蝇扑在父亲的身上。

　　一瞬之间，我的五感忽然格外通达，夏日特有的聒噪蝉鸣一下子在我耳中炸开，伴随着哀嚎痛呼，和分不清内容的模糊咆哮。还有，皮和肉分离，再被咀嚼的声音。我的视力太好了，能看到喷溅到空中又落下的血，浇在灰蒙蒙的地方，被踩踏，扯出丝。

　　莫名的，我看入了神，易拉罐被箍出手指印。幸好这个时候，母亲发出了惨烈的尖叫。

　　我如梦初醒，这才注意到一只丧尸已经试图朝我冲来。

　　本能反应，我跑回车里把车窗车门锁死，后面母亲抱着弟弟，一手死死抓着车门内侧的把手，颤抖着犹豫着，极其恐慌的嚎啕大哭。她的哭声和弟弟的哭声组合在一起，此起彼伏。

　　我最后看了父亲一眼，看到他躺在地上，艰难的从丧尸群中伸出一只颤巍巍的手，他还没有死。

　　但他有没有死已经不重要了，我不再看他，迅速将车掉头以最快的速度开下山路。后视镜中，源源不断有丧尸从黑色帐篷里涌出来，就像是一群蟑螂奋勇的挤出黑色塑料袋，我看着这场景，并未觉得恐慌。

　　而母亲已经哭到哀嚎，突如其来的死亡让她崩溃到极致，悲鸣的声音在狭小车厢来回撞击。

　　莫名的。打着方向盘在马路上横冲直撞的我，感觉到了一丝，隐秘的、不应当的兴奋……

　　秩序已经崩坏，法律即将没有约束，是时候让反派出场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