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尘风》塞北狂沙

22、月牙竹语

　　二长老和方青二人带着一众弟子几乎没费什么功夫就飞跃了洛河，进入了一望无际的月河平原。从高空看下去，平坦的大地鲜有起伏，偶尔会看到一块块的水田。
　　“这就进入月河平原了！”有师兄讲解道：“月河发源于月湖，流过一半陈国，末尾支流与长平河汇合，最终流入通天河。二长老载着我们一路顺着月河飞，就能到月湖！”
　　“原来如此。”留风心里想着，发现方青宫主已经驾着折扇和巨龙并驾齐驱了，只要一侧头就能看到坐在弟子中间的古寻和虎虎。虎虎渐渐适应了高空，此时正张着嘴，舌头被风吹到脸颊一侧，口水不停往出飞。古寻难得学会考虑别人，尤其是在虎虎后面坐着的弟子，时刻都有被虎虎糊一脸口水的威胁，于是古寻时刻运转着灵力，只要虎虎口水飞出来，就会挡下来，然后蒸发掉。
　　后面的弟子是不参战的，带来观战的年轻弟子，从未见过飞行灵器，也是第一次乘坐，一脸兴奋的左顾右盼，丝毫没有意识到古寻为他挡下了一场“大灾难”，当然罪魁祸首更是傻狗一只，什么都不知道。
　　留风却将这些尽收眼底，喜的直冒泡，捂嘴悄悄乐呵。
　　“师妹偷笑什么呢？”坐在她身后的一位师兄看她侧着头捂嘴偷笑的样子不觉也跟着笑起来，并且疑惑的问道。
　　“啊，是左二宫的苍潜师兄。”留风一下憋住了笑说道：“没什么，我自己胡想呢。”
　　“师妹告诉我吧，看你笑的这么高兴，我也想跟着高兴高兴。”苍潜乐呵呵道。
　　留风看师兄一脸好奇，挂着傻笑，就把自己刚才发现的事情告诉了这位苍潜师兄。哪料苍潜一听“哈哈哈”的大笑起来，笑的止也止不住，甚至笑的直打笑嗝，笑的前仰后合的，要不是二长老实力了得，这条龙得叫他笑的落下去。
　　看他这样留风一时不知所措起来，刚好坐在留风前面两个的也是左二宫的弟子，此次前来观战的，他回过头对留风说道：“嗨，师姐。你招惹大师兄做什么？他笑点低得很，我们宫里整日里都是他的笑声，听着都烦了！”“啊？”留风抱着脑袋说：“我不知道啊！”然后她转了转身，一只手扶住苍潜的肩膀喊道：“师兄！你别笑了！再笑把自己笑掉下去！”
　　然而并没有什么用，他还是笑个不停。
　　这边的动静引起了折扇那边的注意，不少人纷纷侧目，古寻也听着声音看了过来，正巧看到留风扶着苍潜的肩膀让他不要笑了。然后他愣怔了一下，摸了摸自己的脸，回想了一下，自己和留风一起的日子，自己从未像那样笑过，留风会不会觉得那样的笑容更容易让人高兴一些。
　　然后他仔细盯着苍潜看了看，哪怕苍潜笑的张大了嘴，眯小了眼睛，按人们的眼光来说，仍然是英俊的。古寻摸了摸自己的鼻子眉毛，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好一阵，苍潜的笑声才停下来。他抹了抹眼角笑的挤出来的眼泪说道：“对不住啊师妹，你见笑了。”
　　留风听了这话心里直打鼓，想到：“可别见笑了吧，我可算怕了见你的笑。”但苍潜到底是师兄，留风只好露出一个微笑说道：“没事的师兄。”
　　苍潜安静下来长的很好看，剑眉星目，嘴唇有些厚，但形状也很好看。他的鼻子很挺，长开了的男人样子，英武硬朗。尤其是他说话时候总喜欢眯起一点眼睛，像在笑似的。他拍了拍留风的肩膀，弯起眼睛说道：“谢谢师妹了，我很久没这么笑过了。”
　　留风还没说话，前边儿坐着的左二宫弟子听不下去了，闹腾的说道：“可别睁眼说瞎话了大师兄，师姐问问我们左二宫的弟子哪个不知道你是怎么笑的，想给师姐留好印象也不怕露馅！”
　　“什么啊。”苍潜无奈的说：“你们这些小子想太多了吧。我顺口一说，你们怎么没大没小当中拆我的台。”“是二长老教的！”那位师弟立马甩锅说道：“二长老说不把师兄的台当台，不把师兄的面子当面子，宗门内就一团亲了！”
　　“嘿！你小子！”二长老坐在龙头上回过身笑骂道：“好的不学，赖的倒是学了个齐全，回去告诉你们左二宫的宫主看他怎么收拾你！”
　　“哎呀！长老师兄我错了！千万别告诉宫主！”
　　留风脸上挂着笑，就看他们这样笑闹做一团，她很高兴，很温暖，但不知为什么眼睛却流出泪来。风吹过带走这滴泪，轻轻落在了身后苍潜的唇上。他抬起手，用食指指腹轻轻按压在泪滴滴落在嘴唇上的地方。他分不清是这滴泪的热度，还是自己嘴唇的温度。他只是觉得心上突然被狠狠熨了一下，变得平展然后紧接着就紧紧皱了起来。像被人攥住了似的。
　　“师妹。”苍潜看着身前坐着的正在欢笑的人，心里想到也许她与自己是一样的人，是......笑中藏着泪的人。
　　留风没意识到这许多，她只是有终于有了找到家的感觉。这样的感觉让她有些别扭却又不由自主的想要靠近。她感到安心，而这安心让她的目光下意识去寻找古寻。
　　刚好古寻也在看着她。
　　事实上古寻看到了她的笑中带泪，也看到了在留风身后苍潜的动作。他突然有种留风可能会被抢走的感觉。他不知道这种感觉该怎么处理，他只能本能的害怕失去而紧紧盯着留风。
　　就这样，隔着广阔的天空与风，他们四目相对了。
　　古寻几乎是瞬间被顺平了毛，一下就安心了。他像往常一样温和的笑起来，冲留风歪了歪头。
　　留风也回给他一个笑容。
　　洛水派一众三十号人就这么笑闹着，时停时飞，在三个月后，到达了月湖。
　　月湖是陈国境内最大的湖泊，也是最美的湖泊。它真的如月牙一般，弯弯的存在于这片土地之上。湖面上常常氤氲着薄薄的雾气，像月儿罩上了轻纱。月湖旁边是月牙城。因为一众人到来时，已经是傍晚了，就宿到了月牙城中。
　　月牙城中人多喜竹，因此街边院内多养竹。城中片片竹丛在傍晚的风中沙沙作响，仿佛竹叶间的耳鬓厮磨。师兄弟们少休息而多在天上飞，多少有些劳累，找到住的地方很快就一个接一个的睡着了。
　　留风有些睡不着。
　　她并没有很累，晚间这样的风穿过竹叶在抚到脸颊上比睡上一个时辰还要舒服。
　　虎虎此时已经窝在角落里枕着自己的腿睡着了。
　　留风打开窗户，双手撑着脸爬在窗边，那些风一下就涌了进来。留风舒服的闭上眼睛感受。
　　“要是我能把一瞬即逝的风留住该多好啊。”古寻突然走过来轻轻说道。
　　留风也没睁开眼睛，还在感受，轻声细气的说道：“你总是知道我在想什么。”
　　“那你知道我在想什么吗？”古寻难得的反问道。
　　留风正看眼睛，看到古寻就站在窗边的竹下，他没有笑，抿着嘴，皮肤散发着莹润的光泽，顺滑的头发半束在一起，单薄的衣衫被微微吹拂起来。
　　留风一瞬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她从小到大，所有关于仙人的幻想似乎都在这一刻成真的了。仙人站在竹间，仙风道骨，一派清雅。
　　“那你知道我在想什么吗？”古寻又问了一遍。
　　留风依然没有回过神来，她眼神迷蒙的看着古寻喃喃说道：“神仙。”
　　古寻倒是被她的样子困惑住了，她到底喜不喜欢自己这样？虽然问过旁的师兄弟，但是果然还是像苍潜那样豪爽一点比较好吗？
　　古寻走近了一些，然后轻轻将自己的额头抵在了留风的额头上，鼻尖微微相触。
　　少女托着腮爬在窗前，隔着窗户，少年将额头相触。
　　是晚风，是清竹。
　　在触碰的一瞬间古寻闭上了眼睛，两人身边散发着蒙蒙的光芒，融合的，不分你我的。
　　古寻明白了留风的心意，他微微弯起了嘴角。
　　月牙城的百姓过的很幸福，他们从不建过高的塔楼，害怕遮住月亮。他们喜欢嗅着竹子的清香入睡，在天明时自然醒来。他们也要种地，赶集，生活。但在忙碌归家的路上，总会听着竹子的低语，看着莹白的月亮然后感叹着月亮真好看进入梦乡。
　　好一阵，两人才分开。
　　但仍然离的很近。
　　留风再一次注意到了古寻过分浓长的睫毛，让她想起古寻第一次带着她疾奔，她初步学会了运用灵力，那相对静止的瞬间，像今天似的，她看到了古寻的睫毛，让他狭长的眼睛鲜明的线条变得模糊，变得湿漉漉的，每眨动一下眼睛，就像蝴蝶在她的心间轻轻扇动翅膀。
　　“月亮真好看。”不知怎地，她忍不住说出了这句话。
　　“是。”古寻注视着她的双眸，一字一句的说道：“月亮真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