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骇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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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旒在郝太医施针的第二日醒了过来，入目便是白皇后通红的双眼。白皇后见他醒了过来，立刻就要起来叫人，却被裴旒拉住了。
“现在什么时辰了？”裴旒问道。
裴旒现在感觉很不好，对昏迷前的事情还有个大概印象，喝完太皇太后送来的那碗汤以后他就吐血了，但是他觉得事情哪里不对，无论如何太皇太后都不应该有那个胆子直接在汤里下毒。
更何况如果下毒，任谁都会想到是太皇太后带人做的，未免也太没脑子了。现在最不希望他出事的，应该就是太皇太后了，毕竟还想指望他提拔韦家呢。
“从太皇太后给您下药那天，到现在您已经昏迷五天了！”白皇后目中含泪，提起太皇太后言语中是止不住的愤怒，“太皇太后竟然给您下那种虎狼之药，导致药性相冲，才让您昏了过去。”
“药性相冲？”裴旒一愣，“朕不是中毒了吗？”
白皇后摇了摇头：“臣妾原以为也是中了毒，但是郝御医说，是那碗汤的药性太烈，和您这段时间的调理药方冲突，直接导致坏了您的身子。”
裴旒直觉哪里不对，只是现在的他的身体状况让他没精力想那么多，眼下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处理。
“郝御医说朕还有多长时间？”
“他说如果您醒了，日日施针也只还有一周了。”白皇后说到这里已经泣不成声。她和裴旒成婚十五载，不说一开始有多么浓烈的感情，但是如今相濡以沫，一路扶持，也感情深厚远非常人。
“梓潼莫哭。”裴旒艰难的抬手，擦掉白皇后脸上的泪水，“这些年是朕拖累你了。”
“皇上说的哪里话，一切都是臣妾心甘情愿的。”白皇后紧紧抓着裴旒的手，试图用自己的体温温暖他冰冷的手。
“梓潼，你去……咳咳……去将琅儿叫来。”裴旒说了几句话，气力不支就开始咳嗽，白皇后连忙过去扶起他，为他拍打后背。
裴旒抓着白皇后的胳膊，费力道：“去把琅儿找来，朕有事情和他说，快去。”
白皇后唤来福德照顾裴旒，自己用手帕擦了擦脸，带着身边的大宫女匆匆离开了。
福德站在一旁，平日里一张喜气洋洋的胖脸也没了笑意，站在那将哭不哭地看着裴旒。
裴旒看他的模样，反倒笑了，这一笑又带的他咳嗽起来。
德福赶紧上前为他顺气，“哎呦我的爷啊，您这是折腾什么呢啊，您快歇歇吧。”
裴旒缓过一口气来，看着福德：“福德啊，你着哭丧着一张脸给谁看呢啊？朕可真是不习惯啊。”
“皇上，您可别这么说啊皇上，您就别逗我了，这都什么时候了啊。”福德的胖脸皱的像个包子一样。
“福德啊，从我五岁时你就跟在我身边了吧,如今一晃也三十多年了，到了如今，琅儿都要登基了。”裴旒眼中闪过怀念，显然是想到了幼年的时光。
福德站在一旁抹眼泪没有说话，明显也是回忆到了过去。
“福德啊，琅儿身边的人是个不当用的，以后你还要多照顾照顾他，就像当年对我一样。”裴琅看着他，对他说出了自己最大的期盼。
“奴婢一定尽心尽力服饰太子殿下，这都是奴婢应该做的。皇上，太子殿下最需要的还是您啊，奴婢不过是个奴才，能当的了什么用呢？”鼻涕眼泪一起挂在福德的脸上，显得那张胖脸更滑稽了。
“还有一事，朕要告诉你，御书房的书案里有一封留给放儿的信，等他回来时，你告诉他，他知道在哪。此事朕只嘱托给你一个人，万万当心，不要让其他人知道此事。”裴旒注视着福德，眼睛里是坚定的信任。
福德被这眼神看的心口一热，他一个半残之人，能遇到如此明主，他何其有幸！
“皇上您放心，奴婢就是拼了这条命，也会把消息告诉梁王大人的。”福德对着裴旒重重一跪。
裴旒看着他这样微微笑了一下，说道：“行了，起来吧，还用不着你拼命呢。别哭了，丑的不行。”
“是，皇上。”福德用袖子抹了把脸，重新起来立在裴旒的床前。
西南
西南环境潮湿阴冷，初春的寒意裹着浓重湿意让人从骨子里感到不适。因为这种环境不利于伤势恢复，所以裴放他们并没有在齐州停留多久，在整顿好后续事宜后，便命令大军开拔回京了。
顾忌到伤员，回京的速度并不是很快，按照这个速度，大约一个月便可回到京城。
只是过了没几天，没等到京中来了封赏的钦差，裴放反而先遇到了暗卫紧急传过来的消息。
“京中有变，圣上命危！”
裴放听到消息后大惊失色，但是看到暗卫一路赶来去了半条命的样子，先让人下去休息，随后下令大军开拔，全速行进，目标奉京城！
奉京城，皇宫内。
裴旒看着眼前的半大少年，眉眼与他有七分相似，只有嘴巴看起来像皇后。尽管心里有万千的不舍，但是奈何上天留给他的时间实在太少了。
“琅儿……”裴旒的嗓音有些干涩，“近日里可有和太傅好好学习？”
“父皇放心养病，孩儿自会认真学习，不会偷懒的。”裴琅自幼被立为太子，从小就知晓自己注定不是普通的孩童，没有一刻停止过努力。
裴旒眼中浮起一丝欣慰，同时也有点愧疚，他知道裴琅一向稳重，天资聪颖却不骄不躁，虽然还年幼，但是迟早会成长为一代优秀的帝王。可是他不仅没能让裴琅拥有一个自在的童年，如今却要将更大的担子扔到裴琅的肩膀上，实在是让他于心不忍。
裴旒不禁感叹苍天不公，哪怕多给他半年时间，让他能有个准备也好啊。
“父皇知道，琅儿一向省心。琅儿，父皇还有很多事没能告诉你，但是父皇相信你是个好孩子，好太子，以后也会是一个合格的帝王。许多父皇做不到的事情，你以后都会做到的。”
“父皇……”这些日子的变故裴琅已经有察觉，听到这些话更是加深了他的不安，但是他还是努力维持住情绪。
“琅儿，听父皇说，父皇可能陪不了你多久，但是有些事一定要让你知道……”
“……你且记住，无论发生了什么让你感到不安的事，你都可以找你的九皇叔，这朝堂上下，他是你最忠心的臣子，离开朝堂，他也是你最可靠的亲人。切记不要相信小人的谗言，日后你虽为天子，但是也不要将自己活成一个真正的孤家寡人，因为那样实在是太累了。父皇无奈，不能让你无忧无虑的成长，但是朕也不希望你过得不幸福。”
裴旒说了太长时间的话，到最后气力不支，昏睡过去。
裴琅见此立刻绷不住了，大喊道：“太医！宣太医！来人，快来人！父皇！”此时此刻他的脸上一片惊慌，露出一片属于少年人的无措来。
直到郝御医确定裴旒只是昏睡过去了，裴琅才松了一口气，立刻又变成了开始那种刻意不露声色的沉稳样子。
郝御医看着此刻面前的未来天子的样子，心情也有些复杂。
英国公府。
近日里京中的氛围很是紧张，就连林昭这种挂名的闲人都有所察觉。当今圣上一脸五日罢朝，宫里的消息封锁严密，意思都没有往外传，这一切都昭示了某种不详的预兆。
就连和林昭的妹妹林曦一向交好的十公主都销声匿迹了多时，只是派人告诉她近几日不要乱走。
就连一向爱给林昭找麻烦的那个后娘家都消停了许多，而这一切的动作，都预示了某种不好的结果。
今日的大朝会如期开始，也似乎宣告了某种结局。
林昭整理好自己的朝服，叹了口气，如果可以，他真想像以前一样划水。实在是如今的情景实在是让人感到不太妙，所以他只得老老实实的去参加朝会了。
林昭站在大殿里，发现今天人确实不少，许多像他一样的挂名子弟也都来了。许多认识不认识的面孔掺杂在一起，伴着群臣嘀咕的嗡嗡声，殿中空气不流通，厚厚的朝服压得林昭觉得要吐出来了，他在心里发誓以后绝不在上朝前吃这么多东西了，简直不要更难受。
突然周围一静，少了噪音干骚扰的环境让林昭觉得轻松了不少，同时也让他意识到造成这种安静的原因——皇帝到了。
福德公公掐着尖细的嗓音高声诵唱道：“上朝——！”
“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林昭跟着众人一起跪下行礼。
“有本启奏，无事退朝——！”
周围霎时一静，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却没有一个人站出来说话。最后还是兵部尚书站了出来，道：“启禀陛下，臣有本奏。”
“宣。”
“陛下，四日前西南大捷的捷报已经入京，此次大捷梁王功不可没，不知陛下作何准备？”
“赏。”裴旒只说了一个字，没有就西南的功绩做出太多的评价，这是在是一件很反常的事。联想到今日的传言，兵部尚书心下一紧，莫不是皇上这几日失踪当真与梁王有关？
兵部尚书左右为难，也没明白这个赏字事赏什么，想了想又退了回去，所以收复西南这么大一件事的封赏，眼看竟是要不了了之了。
这时兵部侍郎看不过去，冲了出来，“启禀陛下，臣有本奏。”
裴旒看了看下面的兵部侍郎，眼睛微眯，不知道心里在想什么，只懒洋洋地问道：“爱卿有何事要奏啊？”
兵部侍郎又上前一步，铿锵有力地答道：“启禀陛下，梁王收复西南，此乃奇功一件，理应重赏！”
裴旒闻言提起了点兴致，又问：“依爱卿所言，应当如何封赏啊？”
兵部侍郎也被噎了一下，没想到会被反问回来，如今梁王地地位已经是封无可封，然而在此功绩面前任何赏赐都显得那么无足轻重，然而再往上封……兵部侍郎心里一个咯噔，也有点摸不清裴旒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那边的紧张气氛一点都没有影响到在后面打酱油的林昭，他一边神游天外一边分出一只耳朵听着前面的动静，在心里默默预算着大概什么时候能结束。
裴旒见那个兵部侍郎说不出话来，微哂：“爱卿既然想不出，就先退下吧。”
“微臣遵旨。”那个兵部侍郎退回去的时候里衣几乎被冷汗打透了，两腿发软，强自镇定。
“诸位爱卿，既然都无事上报，那朕今天有一事宣布。”裴旒扫了一圈跪在下面的众人，面色冷沉，“朕近日来身体欠佳，常常感到先帝召唤，今力不从心，欲传位于太子，愿众卿辅佐太子稳固江山。然太子年少，尚不可独立行事，而今梁王收复西南，奇功一件，加之梁王文治武功，屡有建树，今欲封其为辅国摄政王，辅佐太子行事至成年，众卿以为如何？”
这一番话说出来，就好像在朝堂上扔出了一颗炸（弹），轰地一下炸开了锅。
林昭闻言也是一惊，没控制住自己地脑袋抬头向上看了一眼，之间那正中间坐着的帝王短短几天竟然瘦的脱了相，那龙袍穿在身上就像是挂在杆子上一样空荡荡的！
林昭这一愣神就对上了帝王莫测的眼神，慌忙把头低了下去。
趁着众人在下面争吵的时候，裴旒扬了扬手，道：“既然诸位爱卿没有异议，那边退朝吧，朕乏了。择日拟旨，待梁王归京时再宣。”
说罢竟然就在福德的搀扶下走了，徒留一堆被吓得魂不附体的官员们傻站着。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骇浪
